四十六 反擊號角
此時羅慎的頭腦意外地清醒，儘管耳朵當中不斷響起的是身體骨骼被折斷的聲音。
自從機神的力量逐漸顯現出作用之後，這個身體早已感覺不到真正的痛苦，似乎對受傷還有些反應，但那僅僅是精神上的條件反射而已。
當全身上下一起崩壞的時候，這種自欺欺人才被襯托得蒼白無力。
不管如何試圖相信，自己畢竟已經不再是個人類了。
「哼。」
羅慎勉強張開充血的右眼，左眼在重壓當中絲毫無損，也能夠使自己看得清周圍發生的一切。
到了這個時候，海靈依然是最後的依靠么？
不過……要是不憑著自己的力量站起來，那一切就都沒有意義了。
體內的骨節咔咔地響著，超高速的自我恢復令支撐身體的骨骼在被壓力折斷的時刻立刻重生，血管，肌肉亦然。
然而人祖造出的黑色重力球卻無法擺脫，不愧是星球的守護者，竟然採取了最為簡單，同時又最難對付的攻擊方式。
即使身為敵人，羅慎也不得不佩服人祖的強大，那是隨著星球成長，經歷無數輪迴累積起來的強大，絕非憑藉機神之力的爆發戶所能比擬。
「質量，密度，星球上一切存在的法理都可以成為我的力量，也許你曾經覺得你我之間只有單純的體型差異，但這個差異就會成為你的敗因。」
人祖見造出的重力球暫時無法擊潰羅慎，也略微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需知強者再強，也無法逃避自然法則的力量，只不過適用於不同層次強者的法理不同而已。
假如羅慎的體型與人祖自身相似，重力球就不會對其造成如此巨大的傷害，因為相同的壓力之下，受力面積越大，承受的力量就越小。
「唔……啊啊啊！」
黑球的顏色又深了幾分，被困於其中的羅慎手臂啪地一聲向著身後詭異地折斷，身體也扭成了奇怪的麻花形狀，有的地方凹陷，而有的位置則被力量外扯，四面八方湧來的壓力並不均勻，若非羅慎有異於常人的體質，早已四分五裂。
至少……要從這個範圍內逃出去。
羅慎定了定神，強迫自己忘記身體上的壓力，將折到身後的右臂一點點推向前方，手臂上承受的壓力比身體還強，每挪動一分一毫都要響起無數骨頭粉碎並瞬間接合的刺耳聲響。
「切……」
口中泉涌般吐出大量鮮血，羅慎毫不在意地皺了皺眉，繼續將精力集中在右臂之上。
還差一點點，位置只要穩固的話……
「砰！」
羅慎的身體猛烈搖晃了一下，胸口被壓出的巨大凹陷擊碎了所有胸骨，深入內臟，雖不致死，卻讓身體在這瞬間失去了平衡，好不容易保持的穩固狀態被打得東倒西歪，前功盡棄。
然而羅慎定睛一看，如此這麼一甩，卻恰好令右臂直直地伸向了前方，也許是無意之間尋到了一個受力較弱的點，也許是什麼其他原因，總之確是歪打正著達成了目的。
「咦？」
連羅慎自己都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然則正是絕佳良機，左手突然生出了力氣，緊緊抓住伸出的右腕，紮根在地的雙腳力量撤銷，整個人一下子被各種壓力擠得飛了起來。
這一刻也正是羅慎所苦苦追求的，只見羅慎儘力將雙手以外的身體收縮，右手掌心轟地一聲噴出洶湧的烈火，推動著身體向後迅速狂沖。
右手當中的力量積蓄已久，為了積攢足以脫離重力範圍的靈氣，不知道忍耐了多少次的骨折，是以噴出的火焰遠遠超過了平日行進或戰鬥的量，五指覆蓋的皮肉被燒得乾乾淨淨，只剩下焦黑色的指骨，為了將全部力量放在推進上，羅慎甚至沒有留下保護身體的靈氣。
這個計劃是簡單有效的，人祖見羅慎竟然掙脫了束縛，剛要加大重力的壓強，就在這短短的思考瞬間便為時已晚，羅慎像一顆升天的**，已然完全衝出黑球的範圍。
「轟！」
完全是偶然，羅慎飛出的路線上擋著一座不高的山峰，一個碩大的火球拖著長長尾焰從山峰的尖端碾過，怒吼過後，整座山的頂端多了一個凹形缺口，而衝出去的羅慎卻早已飛去了更遠的地方。
當時孫悟空掙脫乳酪……還是如來？總之是佛祖的五指山的時候，大約就是現在這種心情吧，羅慎如此想著，卻發現自己竟然連剎車的力量都沒有留下，只能繼續一路破壞一路飛行。
「逃脫了。」
人祖自言自語地升空起飛，巨大的金屬身軀飛行起來毫不含糊，窮追不捨，但比起羅慎的速度則稍遜一籌，是以一時間沒有追及。
飛行了大約半分之後，羅慎這才攢齊了剎車的力量，紅彤彤的大火球噗通一聲在半空炸開，暴露出核心當中的羅慎。
反擊，不能耽擱！
人在空中飛，腦子卻沒有片刻停止思考，人祖馬上會追到，如果不在此時組織起一場反擊，絕對沒有勝算。
心中想道「反擊」，武裝海靈就自然而然地飛到身前，根本不需更多的指令。
在陷入人祖所發射的重力球當中之時，武裝海靈也在身旁，結果卻毫無損傷，不愧是吸收了一顆金屬星球所獲得的力量，可惜這些力量不會反映到自己身上，也是一件為尷尬的事情。
時間在以毫秒為單位流動著，片刻不停，體內的靈氣在持續不斷地回復，同時大腦飛速計算著人祖的移動距離，攻擊範圍，攻擊時間，以及體內的靈氣回復量必須要考慮全面，當三者結合成同一個點的時刻……
「就是現在！」
武裝海靈隨著羅慎一起垂直升上高空，同時升起的還有嗞嗞的電流聲，兩團黑光在武裝海靈的掌心急速擴散，外面包裹著同為深黑色的電弧。
向著一個遙遠的方向——那裡僅僅是一個看都看不清的黑點，絞纏在一起的交叉次元扭曲炮發出震耳欲聾的怒吼。
這一擊用盡了靈氣的回復量，羅慎覺得甚至體內的血液都被抽幹了，登時眼前一片漆黑，好在武裝海靈在這之前放出了些許羽毛，托在身體下方不至於墜落。
有著靈氣的支持，在交叉次元扭曲炮尾部所聚集的兩團黑光的閃動分外激烈，羅慎看到螺旋狀射出的光炮已然超越了自己的身高，而且還在向前衝擊之時不斷擴散，即使是人祖，也一定無法保證能夠正面與之抗衡吧。
螺旋形光炮一直衝向了大地的另一端，然而在那看不到的地平線后，衝天而起的紅色爆炸火光卻令羅慎心中一陣發冷。
儘管看不見，卻能夠想象到那是人祖的防禦，或者反擊。
能量還不夠，必須要輸入更多的靈氣。
羅慎心念一轉，武裝海靈將體內導入的靈氣化為能量傳輸到黑光的聚集處，本已略顯黯淡的黑光一時大盛，遠處的火光也同樣越發激烈地閃爍著，當時在以自身的力量與之相抵。
不行……無論如何都不夠啊！
體內靈氣抽出的速度與恢復速度等同，這已經是身體所能達到的極限，不可能有更多的突破。然而人祖那邊的光芒似乎正在向這邊靠近，而且速度也沒有明顯下降。
很快，地平線彼端的黑影已經大到可以用雙眼確認的程度，冷氣頓時浸透了羅慎後背。
人祖仍然保持著自己的速度，彷彿迎面射過來的交叉次元扭曲炮根本就不存在。
但事實上它是存在的，所以人祖的周身多了一層球形的防護罩，螺旋形的光炮轟擊在防護罩的表面，引起陣陣的紅光。
同樣也證明如此程度的攻擊完全無法射穿這層防護罩，所以人祖能夠一如既往地飛行。
即使能穿過空間，卻打不破這看似簡單的防護罩，可見人祖也能輕易干涉空間。
兩個選擇立刻擺在羅慎面前，暫時撤退，或者以透支體力為代價，換取更加強力的攻擊。
或許這不是兩個選擇，羅慎會做的也只有一件事。
「給我——繼續啊！」
不管三七二十一，總之先拼上一拼再說！
身體大概已經全都空了，不僅是血液，連同肌肉，骨骼，內臟這些皮膚之內的填充物都空蕩蕩地失去了感覺。
僅僅是抽干體內靈氣而已，要不要這麼誇張啊？
不過羅慎的大腦已經不會覺得有多誇張，暫時停止了思考與轉動，靜待有足夠的靈氣補充而重啟的那一刻。
此時的羅慎已經看不到面前的武裝海靈全身每一個關節都在發光，以透支狀態換取的靈氣沒有化作攻擊的能源，而是被武裝海靈所吸收。
「唔……嗯？這是……什麼地方？」
身體機能停止數秒鐘后，由於靈氣回復而重新開啟了意識，羅慎迷迷糊糊地按著太陽穴，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瞪起雙眼。
現在身處的位置只是一個小小斗室，足夠伸展四肢，但也僅限如此了，地面覆蓋著一個半透明的圓盤，而舉手投足之時卻很不正常，總覺得身體很笨重。
對了。
人祖！人祖在哪裡？
「嗞……」
微弱的電流聲響起，羅慎驚訝地看到周圍的牆壁打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巨大的半球，這個半球將自己扣在中心，而外壁顯現的卻是周圍的情境。
人祖如臨大敵地駐足不前，不知遭遇了什麼景象。
忽然羅慎明白了，立刻將手掌伸到了面前。
看到的卻是一隻金屬構成的手，而且過於纖細，很顯然不屬於自己。
果然……
那麼就站起來吧。
大地重新迎來了一陣新的震動，人祖竟向後微微退了一步，因為眼前的突發事件完全在預料之外。
身形放大數倍，幾乎與人祖高度相同的武裝海靈按著地面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而動作卻完全是羅慎的風格。
「這是駕駛艙……對吧。」
羅慎左手向著身側一抖，巨大化的武裝海靈也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姿勢，從手腕中彈出雪亮的劍刃。
反擊的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