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赤虯白螭索命來

雖然心中清楚地知道——敵人就近在咫尺、遭遇危險往往只在須臾之間，此時此刻的辛追虎卻也真的是別無選擇了。背簍中的嬰兒不能夠憋悶得那麼久，而他自己也已經是歲月不饒人了——還能夠堅持多久，可還真是不好說呢！

辛追虎一邊在山路上一腳深、一腳淺地艱難邁步前進，一邊迷迷糊糊地想這想那……漸漸地，他也已經開始犯困了……

就這樣，在山道上艱苦挪行了半宿，估摸大約到了三更時分，辛追虎終於望見了不遠處一座塔樓上面燈籠發出的光亮——那其實就是漱石鎮邊上那個哨樓。此時他雖然感到很困，心裡卻也清醒：奇怪，怎麼這一路上並沒有「小鬼」擋道？

在「不夜天」酒館里，根本沒有哪個人此時會有多餘的心思，去留意那個角落裡的盲老漢。然而，今夜這個毫不幹起眼的盲老漢，他其實卻一點兒也不顯得「多餘」。

在每一次，當有人從那個上等包廂走了出來，盲老漢側耳細聽之後，就會用拔動二胡弦的方式，將人數如數報給牆外接應之人。而在牆外接應的那個人，就會按照聽到的數量，用一根細繩把吊在樹上的小燈籠拉升再放它降下——有多少人，就是操控燈籠升降多少次。

遠處的哨樓上也一直有一個人，時刻在留意著酒館這邊那隻樹上小燈籠的狀況。每次得到了確切的訊息之後，他就會低聲交代同伴們在哨樓下必經之路設伏撒網。對方過來一個人，他們這裡就下手抓住一個；來兩個，他們就抓住一雙——基本上無一漏網！

這些人行事如此周密，而且明顯就是針對今夜專門在這個小鎮守株待兔的那伙人，那麼，他們又是些什麼人呢？

毫無疑問，今天下午癩頭龍一夥刺殺失敗，這個消息肯定很快就傳到了鬼臉司。這當然讓向來喜歡把事做絕的鬼臉司，咽不下這口氣，故而他們趕緊加派人手前來「補刀」——就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在今天夜裡，坐鎮「不夜天」上等包廂，指揮手下一眾「夜叉」前去截殺的，應該就是鬼臉司裡面的一個「判官」了。然而，讓這個小頭目感到不解的是：一拔又一拔的手下派出去了，其結果竟然卻全是石沉大海！

一時間，這個判官如坐針氈，他明白：待會捱到了四更之時，司中的兩位大人物就會趕到——到時候，怎麼來跟他們交代？小判官擔心懼怕的兩位「大人物」，便是鬼臉司中的兩大煞星：赤虯和白螭。

……

兩天前，在迷霧峽里的一個山洞裡。

「可惡！可恨！」一隻碩大的拳頭大力地砸在石壁之上，大拳頭的主人同時發出了粗暴的叫罵聲。

「鎚子哥，你可休要氣壞了身體。」旁邊一個面如大餅的年輕人趕緊出言寬慰。

攀在一根山藤上面蕩來蕩去的一個小個子，幽幽地說：「大餅，出了這種事情，你讓鎚子哥如何能不生氣、不惱怒？」

「哎，我說大餅，自咱們三兄弟結義以來，可曾干過一兩件聲張正義的事情？」小個子若有所指地說道。

「嗯……似乎也……未曾干過哩。」「大餅」這會兒說話的樣子，倒像是「餛飩」。

「說什麼未曾？」砸石壁的大個子是個爆脾氣，一聽那話就不樂意了，直唬唬地說：「乾脆直白地說——根本就是沒有！」

「對，鎚子哥真是好記性。」山藤上的小個子趕緊接過話茬，順著那根竹竿往下說：「要我說呀，咱們三匹夫就該干出一兩件義薄雲天的響事出來！眼下不正是有這個機會嘛。」

「機會？什麼機會？」「大餅」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那個用力在砸石壁的大個子，人雖粗鹵，心思卻也靈光，他馬上反應了過來，腦海里立刻浮現出去年冬天在雪地里的那一幕……

去年冬天，大個子餓暈在了嘉興城南門外的雪地里，那時節天寒地凍的，害得他幾乎就要凍斃在那個地方。幸好碰巧有一輛馬車經過那裡，車上的女子命僕人給他灌了幾口溫酒，又送給他一些吃食。

緩過勁兒的大個子終於逃過了這一劫，事後他四處打聽那位救命恩人到底是誰。然而，直到昨天晚上，他卻得到了一個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嘉興城南倪府的大小姐倪瓔就是他要尋找的救命恩人，而倪府又恰好在當天就遭到了滅門的慘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