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賣女求榮

「郭六，你欠我們的錢什麼時候還!」在長安的街頭，幾個赤身露體的黑壯大漢圍在了一戶破舊的房子前面大聲吆喝。

只見房子前站著個乾瘦，佝僂的中年人，弓著身子陪笑道:「榮爺，您不是說這個月底才來收地租嗎?您看現在才中旬，我現在手頭沒錢啊。」

「喝，你這個賤民，我說什麼時候收租就什麼時候，你大爺我今天心情不好來收怎麼了，你還敢有意見不成!」

一個矮胖男人站在幾個大漢中間被簇擁著。胖子正用他帶著幾枚玉扳指的手指整理著自己的八字鬍，鼻孔朝天，根本不用正眼看人，袒露在胸前的兩串金項鏈在太陽的照射下閃閃發光，照在人的臉上讓人難受。此時張著一口黑黃歪斜的爛牙，瞪大眼睛看著面前這個居然敢跟他頂嘴的賤民。

「不不不，不敢，小人不敢，只是我現在實在是沒錢給您啊。」郭六一邊擦著臉上因為炎炎夏日額頭不斷滲出的汗水，一邊靠近那個胖子惶恐地回答。

「嗯！你想幹嘛!」旁邊幾個大漢看他在靠近少爺，立馬用自己的結實的身軀擋在前面，避免這個小人試圖暴起傷害到他們的少爺。

要知道上次就因為少爺酒後在風月樓跟人爭風吃醋，推搡中被人推倒在地磕傷額頭，他們幾個就已經被老爺處罰掉半年的俸祿了。現在他們已經下意識擋在少爺面前免得自己再被剋扣人工。

郭六急忙跪在地上，用力地給面前的人磕頭。「求你們了，我們家現在真的沒辦法了，孩子他媽生病了需要錢，我的腿受傷了現在也沒人願意找我去做活。拜託你們再延緩半個月吧。」

張恭榮可沒心情管這群螻蟻的死活，他現在只想要錢，因為自己在賭坊欠下了一筆債，兩天後不還就要被債主追上門來，要是讓他爹知道，他不死也得掉層皮。

「哈哈，真的是搞笑，你們這群賤民天生就是賤，你看你們天天干那麼多活，又能怎麼樣，還不是爛命一條？就你這個身份跟我談條件？你就說今天給不給！呵呵，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今天不給就等著進衙門吧！」

時間已經接近正午，郭六門前已經聚集起一群街坊在圍著議論了。郭六一直在地上磕頭，而張恭榮一心想要錢哪裡會鬆口。隨著氣溫的升高，炎熱的天氣讓人心生煩悶，張恭榮的脾氣也越來越暴躁了。

兩邊一時爭執不下，氣氛一時之間陷入僵局。

「爹爹，怎麼了，您還好嗎？」這時一個嬌嫩的女聲從郭六的房子里傳了出來，聲音清脆空靈，居然能讓人在聽了之後心情都平靜了幾分。張恭榮聽到這個聲音，本來微眯著的眼睛突然發亮，瞪大著眼睛盯著那個簡陋矮小的門，或許談不上是門，畢竟那只是用半塊破掉的木板。

「哎喲，了不得了，郭六什麼時候也學會金屋藏嬌了，啊，不對，應該是茅廁都不如，這地方我家狗都不會睡!」「哈哈哈哈！」張恭榮一聽到聲音就來勁了，那雙本來背在身後的手立刻拿出掛在腰間的扇子，流利地打開扇面扇起風來，裝作一副斯文模樣，就現在這個樣子，若不是附近的民眾都知道他是什麼人，說不定還會被他的表面給騙到。但他邊裝作君子又偏偏是在嘲笑，自己身邊的幾個保鏢自然也是附和自己起鬨大笑。

這時一名小女孩從房子里跑了出來，只見那名女孩穿著一身粗破麻布，雖然上面有著很多補丁的痕迹，但還是留著不少的破洞，雖然如此，但從她剛出來時的匆匆一瞥，

張恭榮只覺得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清純可愛的女孩，雖然臉上是一片被熏黑的灰黃，但從那鵝蛋般的臉加上那瓊鼻朱唇，一見便知道是一個美人坯子。

她急沖沖地跑了出來扶起還在旁邊磕頭的父親，對著面前這個欺負他父親的胖子怒斥：「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欺負我父親，你這個壞人再不走我就去官府了。」雖然語氣很嚴厲，對自己不敬，但聽著她稚嫩的聲音，張恭榮卻沒有生起一絲怒氣，反而露出自己那標誌性的猥瑣淫笑。

「郭六啊，這是你女兒嗎，長得真是好生標緻啊，你不是說你沒錢嗎。這樣吧，也別說榮爺我不照顧你，你讓你女兒到我府上當丫鬟，要是她能服侍得讓我滿意，我除去你這半年的租金又如何。」張恭榮做出一副很難決定的樣子，從語氣上來看，好像還是自己吃了大虧一般。

「啊？榮爺，小女今年才十三，並不懂得怎麼服侍別人啊。幾個月錢她娘病倒了，我才讓他從鄉下出來幫忙照顧她娘的，她要是沒照顧好您，讓您生氣了可不好了。」郭六勉強擠出一副笑容，眼巴巴地看著面前的人，試圖打消他的念頭。

「哈哈，沒事，到我府上來，有什麼不會慢慢跟我學，時間久了自然也都學的會了。你們說是不是啊？」「哈哈哈，就是就是，我們少爺看得起你女兒，已經是你的榮幸了。你就偷笑吧，半年的租金可是不便宜的。」張恭榮跟自己的幾個保鏢唱起雙簧來了，聽著他們的對話，周圍旁觀的人群都心知肚明，哪裡是什麼回去做丫鬟，那分明就是帶回去做小妾的。

這時，圍觀的三姑六婆有的在可憐這個女孩：「唉，真可憐啊，這麼小就被抓回去哪裡還有好日子啊。誒你聽市場那個七嬸說過沒，據說她那個鄰居的小女兒就因為他們家給不起租金給賣了，被帶回去之後天天挨打，平時路過張府的人都能聽到裡面傳來小女兒悲慘的哭聲呢。指不定在遭什麼罪呢！」

但也有人嘴碎：「哼，一看郭六這個女兒，長得一副水性楊花，不像什麼好人家呢，指不定他們就巴不得進去張家大門呢。」那個醜陋的婦人在那尖牙利嘴地評論別人，裝出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

作為事件中的當事人，郭六聽著街坊們的流言蜚語可是很難受，可面對張恭榮許諾的免除半年租金，他又很是心動，一時難以抉擇。

張恭榮見慣了這些賤民的模樣，都是在惺惺作態罷了，沒人能抵得住對錢的誘惑，對付這種賤民，用錢就夠了。「怎麼樣，本大爺可是看在你也是我們家老佃戶的份上，才給你這麼個條件，罷了罷了，還是算了，不值得，一看你這個丫頭笨手笨腳的，不知道是不是還要我來照顧她。我們還是去衙門吧！」

張恭榮使出自己的管用伎倆，自己先給出一個苛刻的條件，之後又裝出猶豫的樣子，再下一劑猛葯，威脅要去衙門打官司。通常在自己的威逼利誘之下，即使自己的條件再苛刻，對方也自然會接受。果不其然，在聽到對方的威脅之後，郭六立馬害怕了，看著旁邊這個一直攙扶照顧自己的女兒，眼神逐漸堅定。

郭子君看著父親那個堅定的眼神，內心逐漸不安，擠出一副笑容。「父親，我可以幫您耕作的，我可以去街坊接些細活，我可以幫補家裡的！父親！真的不要賣我好嗎？」到最後，已經是情緒崩潰，對著父親苦苦哀求。

「哎，你一個人女人家，能幫補得了什麼！你就聽榮爺的話，去他府上做點細活，過點比現在好的日子不行嗎！榮爺，您可是說好的半年地租，現在起，子君就是你的丫鬟了。」郭六並非真的想要賣女兒，只是現在的家庭條件，自己幹不了活了，妻子又病倒了，自己實在是沒有任何的辦法了。是的，自己是被逼無奈的，不是真心想這樣的，郭六這麼勸著自己。

「哈哈，早這樣多好，來，小姑娘，跟我回家吧，放心，少爺我啊可以最喜歡你這種小女孩了啊，哈哈。」張恭榮終於是忍不住自己那副貪婪的模樣了，伸出手就要抓著郭子君帶走。

郭子君即使一直掙扎，但終究敵不過幾個成年人的力氣，回頭望著門前跪在地上不敢看著她的父親苦苦哀求，「爹，不要，女兒以後會很聽話了，不要賣掉女兒好嗎！」但隨著父親身影的逐漸縮小，她的聲音也已經嘶啞地說不出話來了，只是在默默流淚。

隨著張恭榮一行人的離開，之前圍著旁觀的那些三姑六婆也都紛紛離開，不過臉上全是八卦的樣子，看著那個眼神獃滯，跪坐在地上的郭六冷嘲熱諷。什麼「賣女求榮，真會計算啊，怕不是故意的」，話說得有多麼難聽就多麼的難聽。郭六問自己：我難道有什麼辦法嗎？

沒有，是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