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迷失
「這果子怎麼味道越來越淡了?」她慵懶的坐在樹枝上,額心上泛著點點白光,明眸似水,黑髮如瀑。女孩皺眉看著手中的魂生果,不只是味道,就連遊離在透明果子里的靈體顏色也比往日淡了許多。
她又吸一口,靈體化為氣狀飄至口中。
著實無味,罷了。
隨後,縴手輕輕一揮,女孩把果實拋進了界海。魂生果入水,水中游魚如同著魔般集群圍著果實遊動,同時瘋狂吮吸著它的靈氣,霎時把海面攪出了一片不小的漩渦。
「浪費!」喝聲自海上遠處傳來,嗓音沙啞卻十分震耳。
女孩聞聲微微一怔,斜頭望向西方界海。三束白光自界海上空飛馳而來,海面掠過處皆瞬間升騰起大量水汽,剛剛還在爭搶魂生果的魚群一鬨而散,水下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她旋即躍下樹梢,樹下的土地上零星散落著些許黑色花瓣,她嬌小的身子像貓般靈巧輕柔觸地,那頭烏黑長發順直垂到腳踝處。隨著女孩落地,三名白袍男人顯現在了她面前。
「嘿,老傢伙,怎麼有時間來我這。」她朝中間那位老人調侃的問道。
「噢,我知道了,怕不是想本姑娘了?」
老人沒有回應,只是輕輕摘下兜帽,撒下一頭銀色長發,白袍上的鎏金紋路在光線照射下極為耀眼。
「克萊拉,不得對知者無禮」。較為年輕的男子板著臉用沙啞的聲音提醒,暗紫色的瞳眸彷彿一穴幽譚,他右掌朝上,在魚群中收回的魂生果四溢著靈氣在他掌心上空旋轉漂浮。
克萊拉,古神-不死樹的看管者,亦是靈界的守護神。
漫長的歲月中,她獨自在海濱之崖上過著悠閑的生活,她與不死樹為同一命脈,古神滋養靈界眾生,此樹雖名為不死,但實則吸收人界怨靈為食,人界縱七情六慾,引致仇怨憤恨積聚不化,死後難入六道輪迴,便成為維持靈界日常的養料。古神存在許久,她就活了許久,只是記不住名為「克萊拉」的自己已活了多少年歲。
「杜比,你都上任奉諭者三百年了,臉還是一如既往的臭吶」。克萊拉朝紫眸男子吐了吐舌頭,一臉不屑。
見克萊拉表情戲謔,杜比正要再張口斥責。這時,始終沉默的老人抬了抬手。見狀,杜比退後一步,不再發聲,他掌心收攏握成拳型,懸空的魂生果自奉諭者掌中飄到了老者面前。
「孩子,最近身體如何?」知者低頭端詳著那顆魂生果,雖果中靈氣依存,但比起往日的魂生果靈氣卻甚是薄弱,老人望穿靈氣,看到果中的靈體已是若有若無了。
「還好,還好,感謝知者關照,只是偶爾有些睏乏而已。」克萊拉依舊一副不在意的神態,稍稍欠身打了個哈欠。伴隨著她的輕微動作,她的髮絲開始脫落,黑髮如黑色羽毛一般飄落地上,所及之處皆綻放出黑色花朵。
杜比環視整個海濱之崖,崖角之地,不死樹下,每寸土地都點綴散布著那克萊拉髮絲引生的黑花。怨喃花數量太多了,杜比心中略有不安。
「你不要逞強,我們不是無故而來。」杜比說道,討厭的濃郁花香使他感覺難受。
他看向同行的另一位白衣人,「阿爾凱德,能解決嗎?」。那人同樣戴著兜帽,一襲白衣,個子不高,海風吹拂過他的衣袍,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
此人似乎沒有聽到杜比的詢問,沒有答話。
克萊拉困惑的望向身著白衣的陌生人,
那人沒作反應。
片刻,「嘶!」一種急促卻刺耳的怪聲突鳴。
克萊拉見那人袍下開始升起霧氣,那隱匿在帽下的面目方才顯露出來,獨眼,黑眸,一張稚嫩卻無比慘白的臉。
不!只有半張人面!
剩下半面自眉宇到上唇都覆滿了翠青色的鱗,一隻銳利的綠眼似寶石般鑲嵌其間。這孩童的上頜極其突出,雙唇細薄,嘴角誇張的近乎拉伸至耳根處。阿爾凱德的樣子使克萊拉一驚,靈界里她從未見過如此怪誕的容貌。
在氤氳霧氣下,男孩的外衣逐漸消散,如同蒸發。露出赤裸的上身散發出更加濃郁的花香,「為什麼?此人也身患怨喃花毒?」克萊拉的驚訝終究還是表露出來。
阿爾凱德雙手結印,動作迅速且有力,口中嘶嘶聲不斷。看著阿爾凱德的行為,克萊拉感覺有點恍惚。
「阻.....」一個聲音自她腦海深處傳來,她似乎被什麼東西衝擊了下,踉蹌著向後退了一步。「阻止...」聲音比起初更清晰,似乎有人在她耳邊喃喃。陣陣刺痛自腦海深處傳來,她如若被那聲音拽進了另一個世界。
「好痛...痛苦啊...」
「餓...吃掉..還要更多...」
「是我的..都是...全部!」
「不要...放過我...要..離開...」
......
在一片漆黑中,哀怨的呢喃聲鋪天蓋地,在她耳畔層層浮現,使得克萊拉頭痛欲裂。
一聲驚雷自遠處天際炸開,把天空撕出一道罅隙,閃電照亮了天地,克萊拉的眼前突然閃過漫天飄散的花瓣,腳下是溢出迷人花香的焦黑色花海,怨靈那一張張哀苦扭曲的臉伴著雷光的瞬閃撲入克萊拉眼中。
「阻...阻止...殺掉...」一種更強烈更清晰的聲音蓋過了那些魂魄的怨聲。
「阻止他!」
克萊拉終於聽清了那讓她痛苦的聲音,聲音驅使下,莫名的狂熱殺意若藤蔓般瘋狂攀上她的心頭。
不,不行。
「你是誰?!」克萊拉向天空怒吼。她猛地甩甩頭,額心的白光忽暗忽明,試圖將那迴響的聲音擺脫。
「阻止他,殺掉他,桀桀桀...」
那聲音沒有回答,夾雜著陰森的笑聲,依舊重複著原來的話。
霎時,萬物流轉,雷光、花海、魂群都消失了。克萊拉又看見了面前的三個身形,她擰了擰脖子,額頭的六枚光點已經不再閃爍,全部變成了暗黑色。
對,該殺掉。女孩邪魅一笑,對著結印的阿爾凱德伸出手去。
不妙。杜比見女孩的異樣,他抬手刺入自己的眼球,紫色電光按照指尖的引導自杜比的紫瞳中奔騰而出,與此同時,萬道奔雷於最高天晴空中爆起,雷聲轟鳴,電光頻閃,整個海濱之崖上空被滾滾雷霆覆蓋。
一束雷光自最高天迅猛而至,落到老人周圍,使得老人身形四周化為一片焦土,杜比右手結印,紫色雷火化為壁障將知者送到界海上空。旋即杜比雙手牽引狂雷,道道雷霆在他手如同閃耀的槍刃,隨著手法一轉,數道雷火被強行擰成一股,磅礴的靈力自杜比身上噴薄而出。他猛地一擲,那道雷電宛若怒龍,帶著電光咆哮著沖向克萊拉。
「區區蚍蜉,妄圖撼樹?」女孩的表情陰森,在她周身處的怨喃花開始搖擺,大地開始顫動,崖岸下似乎有隻沉眠的巨獸即將蘇醒。
天真的人們總認為花朵代表著優雅、唯美、浪漫...然而,今天,將漫天飄零的黑色花瓣擁入懷中,嗅上鼻尖的凱斯克人卻只收穫了瘟病,那些被世人認為美麗象徵的花朵,帶給這個世界的唯有無盡苦痛與災難。
——《論災難與政治—澤德紀元1141年五月事件》
安德魯·米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