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跑路
門外的世界陰冷可怖,許多棟房子宛如盛著死屍的巨碑一般矗立在河邊一動不動。
大橋底下是漆黑的河流,一行人用盡全力拚命奔跑著,很快把那間亮著無用微光的房屋甩在後頭。
郁萌一臉茫然地被人帶著跑到大橋邊,剛一脫離危險,帶著她的人手臂一軟,她就啪嗒一下掉在了水泥路上。
「呼……哈……」
戴眼鏡的男的扶著腰大喘氣:「怎麼……怎麼我們跑了這麼久……還這麼黑啊……橋對面有光,咱們要不……要不過去看看?」
眼鏡男指著橋,郁萌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橋對面,濃密的夜色里有座亮著燈的矮矮的小房。
豆粒大小的光靜靜的亮在那裡,不知怎麼的,在郁萌看來相當詭異。
「不行!不能過去!我們還沒跑出鬼域,不能隨意過橋。」
郁萌聽見女子疲憊中帶著一絲顫抖的聲音,轉眼去看,只見三人中女子正緊張地抓著眼鏡男的手,神色忌憚地看著什麼。
「而且你們看……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一行人往她指的地方看去,隱約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正徘徊在橋頭。
那人影剛從橋上的欄杆邊走下來,感受到他們的目光忽然停下來站在遠方。
亮著燈的小屋立在它旁邊,微弱的光芒照不清它的五官。
「巧……巧巧……」
眼鏡男話更加說不利索了。
「那那那是什麼啊?」
剛剛用胳膊夾著郁萌跑路的男子聞言,抖著手舉著銅錢劍白了他一眼。
「那還用問?肯定是鬼啊!」
眼鏡男兩手空空,臉漲得紅四處尋找能防身的器物,聞言急道:「這我他媽的還要問你嗎?我問這是什麼鬼?怎麼解決!」
眼鏡男話音剛落,陰風迭起,一行人忽然覺得眼前一花,身後一涼,那鬼影往這裡走近了一點,又似乎有什麼東西消失在了視野中。
郁萌轉頭一看,果不其然發現橋對面的那座「小屋」不知何時轉移到了他們身後。
由於距離近,郁萌能清楚地認出這是什麼:
森白的牆壁猩紅的瓦,中間開裂的石碑上寫著模糊不清的血紅文字——這是不是什麼人住的房子,而從田埂或深山裡移來的老屍墳,由陰氣和死人血肉哺育而成。噬人骨血,惑人魂魄,乍看只是普通的墳墓,平日里神出鬼沒。
那懸在外邊的光是它用人皮盛著屍油點出來的陰火,可以迷惑生人,把他們招到身邊來害死。老屍墳內有屍氣儲存,每到后夜可釋放一次,若是被屍氣沾到,立刻就要死。
郁萌有些退卻,她的記憶中暫時沒有應對這種東西的方法,浸過血的紅線纏在手中可以困擾鬼魂,對這類沒有魂魄在內的怪物卻無用武之地。
再加上此時應當已經離開水井的母親還沒有跟過來,與那被削弱的白鬼戰況不明,讓她有些不安。
那三個大的自顧不暇,這時候也沒法照顧她的情緒。
好在叫做巧巧的女子這時緩過了勁來,似乎也知道破解的辦法,把正發獃的郁萌拉到自己身邊,然後出聲示意兩個男子圍過來:
「林斐、王朝梁過來一點,我們圍成一個圈……蠟燭和打火機給我,我來做法,看看能不能離開這裡。」
王朝梁將燃燒一半的蠟燭和打火機雙手奉上,林斐舉著銅錢劍在一旁警惕著旁邊的老屍墳。
巧巧面色凝重地將蠟燭點上,
微弱火苗只持續了一會就立馬熄滅,只余焦黑燈芯上一縷白煙。
一眾人緊張地盯著蠟燭看,見此都心中七上八下。
巧巧吐出一口氣穩住手臂,按下打火機再一次把蠟燭點上,卻不料這次火苗存在的時間更短,不到一息便滅了。
正疑惑時,巧巧他們試圖再嘗試一次,郁萌觀察周圍,眼尖地發現他們旁邊的粗石欄杆上不知何時長了個鬼臉,此時正帶著不懷好意的笑,賤兮兮地伸長著嘴對著蠟燭吹氣,巧巧點一次火它吹一次,看得郁萌心頭一陣火,拔出口袋裡的剪刀就往它的嘴上戳。
「啊呀呀啊!!!」
刺耳的人叫聲從那鬼臉上傳出,把其他人嚇了一跳,好在巧巧手上的蠟燭是點著了。
三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般端著蠟燭,巧巧無心顧及其他的事,只能相信其他人能處理好,一心在那念咒。
「我去啊,小妹妹你可以啊!」
眼鏡男誇讚一聲郁萌,郁萌瞧著他驚嚇過度之後有點神經質和躍躍欲試的臉,會心地把纏著紅線的剪刀交給了他。
王朝梁一拿到剪刀,果然很有興緻,很上道地使出吃奶的勁代替郁萌用力把剪子往那鬼臉上戳。
郁萌轉而拋出紅線攔在遠處鬼影和自己一行人之間,防止它過來偷襲,卻不料無論這裡發出什麼動靜,它都不關心。
甚至看夠了他們之後都不再繼續杵在橋上盯著他們,而是再徘徊著挨個倚著欄杆往橋下探頭,然後一無所獲地走進橋邊長滿人高雜草的路,安安靜靜的順著河岸往下走。
那鬼影走了,又來了新的。
郁萌正看著鬼影消失在河岸邊茂密的樹影里,身後又傳過來硬物剮蹭石料的嘎吱咯嘣聲。
原來是那鬼臉持續不斷的慘叫聲引得老屍墳提前蘇醒,底下的石板打開露出來破爛的棺材,棺材板下伸出來一隻近三米長的手,正扣著地面向他們抓來。
「我草!你瞎叫個什麼勁!他媽的把別的鬼東西都引過來了,快閉嘴!閉嘴!閉嘴!!……」
王朝梁正捅在興頭上,見著新鬼又很焦急。
林斐似乎已經是已經怕麻了,等那鬼手被王朝梁的聲音引過去抓人的時候一劍戳在它手背上面,沒想到這玩意挺好使,雖然紅線綁住的銅錢劍身被突如其來的壓力弄歪了,但那泛青的乾癟鬼手接觸到銅錢劍后彷彿被燙到了一般劇烈抽搐后回縮。
林斐粗著聲音喊:「這東西扎人不好使!」
王朝梁心領神會地快速跟他換了個道具,一下把剛接過扭曲的銅錢劍用力貫進鬼頭的嘴裡,而林斐接過剪刀后衝出幾步追過去把那即將從地上揮起來的鬼手用力釘在地上。
「哇!」
郁萌站在巧巧身邊給她護法,見這倆人英勇的舉動不禁鼓起了掌,兩人也有點上頭,給小妹妹比了一個大拇指耍帥。
「咒行了!回來!」
閉目念咒的巧巧大喊一聲,兩人丟下道具沖回來,周邊白光一放,刺目的光圈將他們籠罩在裡面,隨後畫面一變,眼前的世界有了燈。
死裡逃生的一行人脫力跌坐在橋上,夏天夜晚滾燙的熱氣給他們的身體迅速回了溫。
王朝梁苦著臉趴在地上,叫道:「祖宗啊,老子以後再也不找刺激玩了……」
郁萌坐在地上,決定暫時不跟這幾個人計較他們壞自己好事的事情。
看了眼天色,她勸幾個人道:「快走吧,現在還是晚上,雖然我們不在鬼域里了,但還是很危險的。」
關巧仰面撐著地,暫時沒力氣爬起來,聞言側過頭來深深地看著郁萌,道:「小妹妹,你家裡有鬼,你知道是嗎?」
郁萌知曉之前自己的作為這些人都看在眼裡,沒法隱瞞,也撇開關巧眼裡深藏著的別的東西,只大方地承認道:「是啊,我知道,沒什麼關係的。」
「怎麼會沒關係!」
王朝梁受刺激般鬼叫起來。
「我們知道小妹你有點本事,但是那麼些鬼,你指定遭不住啊!你看這位巧巧姐比你大那麼多,也懂點門道,也差點遭不住啊!」
聽到這一點,郁萌嘴都氣歪了,嫌棄地白了他們一眼,道:「還不都是因為你們莫名其妙跑我家裡來壞我的事。要不是你們突然跳出來,我根本不會這麼倒霉!明明都給大門加固過了,結果你們居然還是進來了,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做到的,還害我被迫跑出家裡來受這種罪!」
「原來大門打不開是你做的手腳!」
王朝梁恍然大悟,不敢置信地指著郁萌。
「是我又怎麼樣?」
郁萌不喜歡他指害人者和殺人犯一樣的動作。
「不怎麼樣,那個,我們是翻牆進去的……」
郁萌額頭青筋暴起,咬牙切齒道:「哦,那你們真的很棒嘛!我說你們深更半夜跑去別人家裡到底是想幹什麼?這麼費盡心思,是想偷東西嗎!?」
說到這郁萌警惕了起來,扯著紅線把自己挪遠了一點。
「我可不是好惹的,小心我把你們全部丟進河裡面餵魚!」
關巧捂住了王朝梁試圖繼續說下去的嘴,艱難道:「夜闖民宅是我們不對,不好意思,我們……只是想去驅鬼……」
「是嗎,那現在呢?」
「……慚愧,我道行太淺,我去找我師父來處理。」
郁萌想了想,覺得借這人的師父除掉白鬼也可以,便點點頭,默默放棄了報警的打算。
「呼……呼……」
林斐躺在一邊艱難地吐氣,剛剛爆發完,他現在身心俱疲。
還能自如活動的王朝梁見狀便嘲諷他:「怎麼滴,小子,今天這見識見識得怎麼樣,之後還敢不敢說諷刺巧巧的話了?」
林斐懶得理他,拿出諾基亞出來看了眼時間,試圖打個電話叫老爸在這的朋友來接他。
「沒信號……」
林斐甩了甩手機,也沒力氣生氣了。
「我們快點走吧,」
和郁萌交談完,關巧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讓王朝梁去扶林斐。
王朝梁一臉不樂意,看在巧巧的份上不情願地去了。
「現在可能沒有正經賓館開業了,要不你們來我家休息吧?」
覺得媽媽應該已經解決完事情了,郁萌誠摯地邀請他們去自己家。
「我家很久沒有人來了,我覺得你們挺有意思的。」
聽見她的話,三人臉色都白了。
王朝梁恨不能伸出兩手推拒道:「不了不了,小妹妹啊,我們知道你好心,但是你家剛剛還鬧鬼呢,咱就不去了啊。哥哥姐姐膽子小,明天休息一天就回學校讀書去了……你自己保重……保重,啊。」
林斐臉色也不好,說:「我知道我被鬼嚇是之前為難關巧和自大的報應,也知道本來我不多管閑事就一切都好,所以之後有關這些的事別叫我了,報應過頭了就過分了。」
關巧神色複雜地看著她,道:「要不然你跟我們一起走吧,我把我師父引薦給你。一直待在鬼宅里……不好。」
郁萌明白他們的意思,揮揮手叫他們快走。
「不用擔心我了,我肯定得回家啊。那個白鬼等你師父過來收了就好了,之前有個老前輩把它打傷了,要消滅它得趁早。」
關巧不說話了,她猜出來幾分郁萌和那紅衣厲鬼的淵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叫她一切小心,便帶著林斐和王朝梁走了。
他人的事情她不便多管,無用的話也不便多說。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管好王朝梁和林斐兩個人,是她帶過來的,也得平安地帶回去才是。
郁萌看著他們走了,才摸索著地面找自己的道具。
剪子落在了鬼域里,紅線和桃木梳還在自己身上。
本來打算直接回家,但現在才凌晨三點,她想先去找白天那個算是幫了她的神婆,向她借點什麼東西來用。
神婆白天在菜市場那邊擺攤,晚上回家睡覺。她住在離菜市場不遠的一條巷子里,以前鄰居阿姨帶她小孩去神婆那挑掉小孩子「哭筋」的時候,她跟著一起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