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初二

我只能祈禱：願菩薩能保佑爺爺身體壯實！

家裡可不能沒有他。沒有他了，我無法想象老人在孫子還沒能自力更生之前倒下，家裡另外兩個壯丁能有何作為？我想奶奶每逢初一、十五，她在觀音菩薩面前念叨的也大抵是這些願望了。

八個人上廁所，僅草紙一個月的用度都要算在老人的賬上。一個水桶裡面的水，大概兩勺，先是爺爺洗，然後優待我，我排第二，然後慧兒和妹妹，這還算不錯的了。

小時候，我曾抱怨：「一個洗臉水，八個人洗，那水洗的跟洋溝水一樣的，洗的都像是醬油了。」

我懂事兒，一本書夠我慢慢撕的。一個月的電費，包括招待親友們在餐桌上的用度，父親沒有當村電工之後，什麼書記會計站長就沒來家裡了。而親戚們也開始體恤這個家，能不落屋裡就不落屋裡了。

爺爺不得不節省，他不得不最大限度的節省。

「姚煥霓，你腳上沒穿襪子啊？不冷啊？」我被同學這麼問，我無法回答。

這個同學後來打籃球脫了外套，露出個繩子衣。這繩子衣好手藝，前胸被毛線打的工工整整，還顯眼，我哈哈笑了起來！

但自己身上的衣服呢？一件六年級的校服還在穿。繩子衣有一件小了很多，是很久以前小幺給我打的，好像沒一件稱身的。我還是努力學習的，數學我要求自己對課本上所有的試題做的很熟練，所以經常列豎式打草稿。一張紙，先是用鉛筆，然後是圓珠筆，再是藍色墨水筆，再是黑色墨水筆，一張紙要當成四張紙來使用。

我被同情和可憐了！我的紙張被一個女生看到了，她很吃驚！笑容中給我的感覺既帶著嘲笑也帶著欽佩和同情心。同學們看到我的紙張邊上都列滿了豎式，不肯浪費一塊地方，鉛筆、圓珠筆、藍色鋼筆、黑色鋼筆，四種顏色！

班上一位個子高高的女生髮作業本，她把數學本按照全班每人一本發下來，最後發到我這裡，有幾本就全給我了。

我還挺高興的，我說道：「看，發到最後就全歸我了！」

可一想，她是故意的。老子要別人同情我？心中轉而生氣卻無可奈何。一個個成績優秀的了不起么？老子使勁兒大聲讀書，除非老師不要求朗讀了。我這時候就算不刻意大聲朗讀，聲音也不小了。更重要的是，這種大聲朗讀有好處，有積極作用，大概也是習慣產生的。好處是：①可以助消化。記得有一節課三節課過去了，沒一節課是朗讀的，結果肚子里的三大碗飯感覺還在，終於第四節課是朗讀課……終於消化了。②可以宣洩！對家庭的不滿，對同學們尤其是那些成績優秀和被老師喜歡的傢伙們的報復，都使我停不下來。③對課本知識的記憶竟產生了對大聲朗讀的依賴。我曾試圖用默讀，結果頭腦都彷彿凝固了，大聲朗讀反而容易背誦。

可班上坐在前排的三好學生可就苦了他們了！一節課，能持續幾十分鐘不熄火，聲音不沙啞，他們一個個捂住耳朵……嘖嘖！也有學生顯得無所謂或者覺得好笑，這部分學生都是在混日子。

一段時間我坐在中間。坐在我前面有個女生，她成績優秀，就是當初我抄襲她英語試卷的那位。她的**我看都不敢看，看了很難再集中精神讀書了。讀的累了，就唱一會兒歌，我的旁邊和她的旁邊兩個人無所謂。按照成績的差別均勻的分配同桌，班主任老師編位的時候有意如此。

結果我前面的她，原本成績優秀的她，成績直線下降！一個語文剛好及格。我幸災樂禍，可也很覺得內疚。

後來編位我編到後排去了，坐在後排我喜歡。因為靠前我總覺背後有人注視我，而且感覺黑板離我很近，眼睛看黑板不舒服。編到後排左斜角位置，和一個個子矮的男生坐在一起。他很活潑，但不勤奮學習。坐在他前面的是一位成績優秀的女生，而我前面女生的成績不如她。

我的大聲朗讀讓她苦不堪言！

她威脅我：「姚煥霓，你給我放明白點兒！」

我和同桌覺得好笑，她能把我怎麼樣嘛？

她見我不受威脅，又夥同右前方的那個女生聊了些什麼？回過頭來，她問我：「姚煥霓？你媽媽在哪兒？」

一聽是……我十分難堪！可又不能怎麼樣，如何能發作？就硬是被她們追問著，我十分難受！乾脆不理她們，越發的提高音量，越發來勁兒了。

所以我總體上是被她們討厭的，男的也欺負我。

後來編位坐在靠外面走廊那裡，xx坐在牆裡面，所以他每次進進出出都得從我的後背跨過。我得意自己的生物課能熟練背誦。他把生物課本拿出來也嘗試背誦，老子故意把整段一股腦兒熟練的背誦了，搞的他好煩！

「你輪！」他罵道。

「老子背老子嘀，關你么事！」我和他兩個人不和。

有次上物理課，還沒上課，處於下課階段，我和他打了起來。物理老師訓斥道：「搞么嘚！」

我兩個住了手，等到上課了。他說道：「神死噠，輪！」

我知道他在罵我，「老子就神噠，怎麼樣！」

兩個又動起手來了，我把他的頭往牆上一碰，他也掄拳打過來。物理老師看見了，罵道：「兩個人都給我站上來！」

有次我就難堪了，先是他問我：「姚煥霓，我哪么從來沒看見你在店兒里買過東西吃哦？」

我看他，他還笑，我說道：「那店兒里的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結果後面那個女生幫腔說道：「你沒錢嘍！」

她說的沒錯，我只好羞愧的不言語，看我的課本。

又編位，把我編到了這個組的最後排，我靠近教室後面的教室門。和另外一個男的同桌，這次我坐在裡面，他一天到晚弔兒郎當，穿著一身西裝，笑的時候一副得意極了的樣子！兩個人有時候嬉笑，我說道：「龐太師……」

他姓龐，那時候是在播放《少年包青天》，所以我脫口而出龐太師。他警告：「你不要叫龐太師噢！」並且揚言要找人打我。

我看他，我很生氣，說道：「你找人打我？老子先把你打了！」欲動手，但還是沒有發作。

我的大聲朗讀對他沒有妨礙，這隻對專心學習的優等生有效。我吃飯吃的多，想必容易消化不良，初二時期很容易放*，一雙手巴掌滿手都是紅白相間的小圈兒。

有個＊放的時長破了記錄，是一節物理課，老師在上面專心致志的授課。我也認真在聽，可肚子里滾動。我把兩個膝蓋是頂在位子上的，所以盡量不放出聲音了。於是「卟……」，一開始以為卟一下就完了，又卟了一會兒，竟還大把的有，就索性卟下去！

確實卟了一會兒，沒想到氣源源不斷……全班哄堂大笑！

「啊！」全班學生都十分驚訝！

我也沒想到＊能放這麼久，我實在太尷尬了。我看著同桌，好像還用手指指他，意思是他放的。可沒用的，全班都在鄙視我，嘲笑我！

我用力忍住！*****。埋起頭來。

「俺有嘀娃！」物理老師訓斥道，「他笑？」老師盯住前排的一個男生罵道。

我總算止住了。

有次上體育課，班主任老師不知道怎麼安排的？不知道他是建議的呢還是學生們有心如此，籃球場上，班上男生女生混在一起打籃球。我看見了怒不可遏！可感覺自漸行穢，不敢湊上去，而且我碰籃球多半會扭到手指。萬一碰到了……太可怕了！不行。可籃球場上的師生們無所顧忌，簡直不成體統。

我一個人乾脆躲得遠遠的，老遠坐在草坪上，併攏膝蓋，頭埋起來，生悶氣。

我讀書努力但沒有成功，沒能克服自身的缺點。沒有重視英語，沒能在短板上取得進步。這時候除了英語，其他科目都及格了，生物歷史地理政治還可以，語文就常常七十多分，數學也能及格。我當時想，英語怎麼辦？這一看英語課本滿篇字母，渾身起了生理反應，連腸胃都不舒服！努力去記憶單詞？我根本沒有能記住單詞的記錄。曾經在初一就為了記住三個單詞花了三個早晨，結果很快就全忘記了。也就是說，我已經採取了在英語課程上一种放棄的態度，我喪失了對字母的信心。

上英語課，我要麼想其他的五和六，要麼偷偷在做數學題。英語老師說道：「有的學生像是在思考，卻又沒做題。」我猜說的就是我，因為在英語課本底下，放的是數學課本。我試圖做對並且弄懂每一道數學題，我想，我能把語文和數學這兩個剛好及格的分數再提高到如政治歷史那樣的分數，日後中考還是有把握的。

但是這個錯誤的戰略，在許多年後才有足夠的認識。從初二開始，我的英語成績就託付給了運氣，從此沒有超過20分了，全是十幾分！所以運氣也背。以120分的試卷計算，60分及格，就算只能及格也是幾十分的進步。整個初中三年，我失算了！

初二開始，學費發生了歷史性的改變。之前每個學生每學期五六百塊錢的費用，成為歷史。開始減半，只收兩百多塊錢的費用。連過路的人都感到歡喜！

太平村辦了一個民辦學校，在初一時候只收取兩百多塊錢的學費，頃刻之間積聚大量的學生。但官方在初二之後就取消了他們的資格，校長聽說是逃之夭夭。

表妹來到我們家讀初一，兩個妹妹已經去讀完小了。原先的群樂小學在初一就被取消了，統一去完小讀書。

有次周五放學回家，陰天，我騎了自行車。騎往廖家組那條路上，站在路邊上，往下面一望，小學的樹木和樣子一點兒沒變。我看著小學入了迷，胸口隱隱作痛，小學時候的光景竟歷歷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