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等大的樓船，關家就有五隻，真是北方豪富啊！」

「關家不是走馬的嗎？何時有這麼多船了！」

兩岸圍觀人群熙熙攘攘地往河邊擠去，都想一睹關家實力。

食來樓廂房裡，司馬胥敲著摺扇：「來了！這關家出場的氣勢倒是不凡，就不知本事如何了？哎，士誠，你家是『建』字旗的。你們十二行會怎麼對付關家，說來聽聽！」

岱士誠苦笑幾聲：「『建』字旗背後是整個江東豪族，我一小輩算什麼。自有孫仲穎掌事安排。不過我聽族兄說，關家想插旗，可沒那麼簡單。」

水上船隊逶迤而來，首船甲板上為首站立的是一名身穿鴉青色袍服的中年男子。其身後立著四位著緊身單衣，腰束黑色錦帶的黑衣青年，再其後是一眾船員。

只見中年男子舉起右手，聽得船上司號長調：「停船！落錨！」

船上號手同時高舉舉號角對天齊鳴，三短一長。

沿岸湊熱鬧的看客皆被這號角聲所震驚，這哪像行船啊，簡直就像要上殺場一般。

「有意思」，司馬胥拍拍程不悔的肩膀，「關家船員行止有素，沉著氣派。哎，我說，這真都是悍匪？悍匪看起來，比衛尉還行！」

程不悔瞪了他一眼：「這是在洛都！」

「沒事」，岱士誠連忙說，「都是自己人，無妨。」

程不悔看著兩人，視線轉到窗外：「關家，果然出人意表。」

船停靠岸，關家眾人從船上下來。

為首中年男子帶領關家眾人來到十二行落座之處，恭敬地行禮：「見過都水使大人！見過水部郎大人！見過十二行諸位當家掌事。鄙人關文輝，為通北關家大管事，今日帶領關傢伙計來此定碼插旗。還望各位多多指教，有冒犯之處，望見諒之。」

都水使點點頭：「定碼插旗本是十二行自己的規矩。本官和胡大人今日受邀作為見證，以保公平。河運、漕運事關大晉生計，朝廷重視，丞相重視，皇帝也重視。既然關家也到了，那就開始吧。」

「諾！」

由十二行推舉的司禮齊不為本是「齊」字旗現任掌家，起身宣布：「定碼插旗考驗三場，一為聽風辨位，二為力士轉帆，三為刻舟拾珠。關管事可有不清楚的？」

關文輝略行禮：「並無。關某來前，家主囑咐一切按十二行的規矩來。可以開始了。」

「好，齊某祝各位順利插旗」，齊不為揮手一呼，「定碼開始！」

一群壯士擺出五張桌子，在離桌五丈外，依著八個方向，立起旗杆。旗杆上各掛著八面八方的字樣的旗幟。一根系著無數青銅小鈴鐺的粗繩繞著旗杆圍了一圈。八方旗杆不遠處各立一人，手持一繩，各連著八桿。

「第一關，聽風辨位」，齊不為大聲說道，「關家派出一人，與十二行派出的四人一起比試。關家若能三局兩勝，則通下場比試。」

「好玩」，司馬胥興緻勃勃，不停敲著手中摺扇，「聽風辨位，想想就不易。」

「怕不會那麼簡單」，程不悔沉吟，「繩索稍動，這麼多鈴鐺響起來，會幹擾聽力。」

碼頭上，關家派出四位著緊身黑衣的男子之一，甲二。

場上五人蒙眼向內圍坐。

齊不為高聲說：「每局不超過五個方位，簽過拾出。每人每個方向只可擲一牌，過者判無！」說罷，舉起簽筒搖晃，三隻竹籤被搖出，落在地上。一旁隨從拾起竹籤，高舉起，向四方展示。這三簽分別是「南、西北、南」。

齊不為手舉令旗，用力一揮。站在南和西北方位的漢子同時搖繩，拉動旗杆。一時間，整個碼頭只聽聞鈴鐺「滴滴……鐺鐺」的聲音，似是有無數人在嬉笑一般的詭異。

還不等齊不為舉旗的手放下，圍坐當中的三名男子拾起桌上的木牌向不同方向扔出。

木牌落地！

齊不為立時收旗。有隨從跑到「西北」和「南」的位置，拾起地上木牌，唱「西北：趙、關」、「南：趙、順、關」，並舉牌示八方。

齊不為高聲唱：「第一局，趙、關勝！」

唱聲一出，兩岸轟動。

「瞧著沒？這樣聽，誰聽得出來啊！」

「就是。我只聽見鈴鐺響，哪還管哪邊先響啊？」

「哎喲！關家也不簡單，贏一局了。」

齊不為拾起簽筒，使出比上一局還大的力氣使勁搖。

這次五支竹籤落在地上。隨從拾起竹籤，展示為「北、東、西南、西南、西」。

齊不為捋了捋鬍鬚，右手舉起令旗，一揮。

四個方位的漢子同時拉繩搖桿。青銅鈴鐺響成一片。

岸邊看客紛紛數起數來「一二三四五」。

「五」未數完，便見甲二與另外兩人同時扔出木牌，隨後一名男子也擲出木牌。

只見有三枚木牌在空中相遇，其中一枚被碰向別處。

齊不為收旗。

隨從拾起木牌，唱「北：趙、關」、「東：趙、關」、「西南：趙、順」、「西：趙、關」。

齊不為高聲唱：「第二局，趙勝！」

唱聲一完，沿岸的看客又沸騰了。

「唉，這順字旗就只朝南邊扔啊？」

「我剛才看到關家朝南邊扔了牌子啊，是我看錯了？」

「我瞧著不敢眨眼，關家的牌子是被打飛了！」

「不會吧？被哪家牌子打飛的？」

「你不是傻嗎？順字旗只有西南有，其它方向可沒有！」

「喲！這不是欺負關家嘛？」

看客們越說越激烈，比手畫腳地演示著剛才的比試。

齊不為略有些尷尬地看向關文輝，哪知關文輝僅是對他頷首一笑。他有些躊躇，便看向台上主位。

都水使神色莫測，沒有言語。倒是一旁的水部郎胡源朗問道：「怎麼？結果不是很清楚嗎？這蒙眼擲牌，難不成還會有故意之嫌。只是關家這局的運道著實差了些吧！」

關文輝站起身向主位施了一禮：「關家從來以技服人。這局確是甲二技不如人。關家佩服！」

胡源朗盯著關文輝，臉上凝固了一瞬，隨即笑了笑：「那就繼續吧！也讓我等見識關家的能人本事。」

齊不為轉身搖晃簽筒。七隻竹籤掉落在地「西南、西南、西北、東北、東北、北、西北」。

隨從展示后，齊不為舉旗一揮。

五個方向的旗杆帶動整條繩的鈴鐺響起來。

這次鈴鐺剛響起，便見五人皆擲出木牌。數枚木牌在空中相遇，看得人眼花繚亂。當最後一塊木牌落地后，齊不為收起號旗。隨從跑進繩里驗牌。

兩岸的看客紛紛討論起來。

「唉，關家扔了幾枚木牌？」

「嗨，我眼不眨得盯著，都沒看明白。就看見好幾塊木牌撞一起了。」

「就是，太快了，看不清啊！」

「哎，要唱牌了，看看關家中了幾個？」

隨從把木牌拾起，放在漆盤上，捧到齊不為身前：「家主，這隻有半塊木牌，該如何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