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絕對壓制

109. 絕對壓制

雖然艾絲蒂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還挺粘人的,但她其實也有她自己的生活,也暫時還沒到同居的親密度。

兩個人一旦分開,她除了每天偶爾和他聊兩句生活外,都相對比較獨立。尊重對方的空間,自己忙自己的情況比較多。

而且,有的話可以跟她說,有的話目前還不能跟艾絲蒂說。他算是很守得住嘴的人,時間久了,心裡像是裝著個鉛球,越來越多事想和可靠的人商量,聽聽對方的建議和分析。

最近接收到的信息太多,腦子裡的信息裝得滿滿的,幾乎要溢出來了。

如果找以前的朋友呢,比如說維京人,忠誠又耿直,確實是個值得信任的傾訴對象,可局限於他的個人經歷,和就想在治安所養老的人生規劃,很難對自己現在的問題提出有效的建議。

找幽鬼們呢,他直覺覺得在艾絲蒂家裡做的那個夢有點預言的性質,暫時還需要點時間消化夢境里自己看到的奇異景象,沒準備好直接去和對方溝通。

……

這就有點尷尬了。

人越往前走,走得越快,交際的圈子越小。

倒不是不再和以前的朋友聯繫,而是生活的軌跡逐漸駛遠,想和對方聊聊,但開口了又不知道想要聊什麼。

這樣的話或許最好該和家人說,但要跟那個打醬油打了十幾年的爹說,估計還得排隊拿個號,保不準兒還又被糟老頭子放鴿子。母親的話,雖然之前通過某種方式見到了,但也就說了幾句話自己大腦就過載,要打個長途電話估計得邊輸血邊腦袋放冰箱降溫。

跟稍微不熟的老朋友說自己的生活,別人覺得他是在炫耀,找滿足感;跟新認識的卡文迪許和蘭卡斯特聊,又還沒熟到那個程度,交心的話未免顯得有點太矯情——

而再往上走,基本都是長輩和上級這種類型的人物,更是輕易不能開口——

無論是戀人還是上級,至少在初期,這樣的關係都帶著點自我表演的性質,總考慮著自己給別人的印象是什麼樣的,終歸還是不如和同輩相處的痛快。

所謂曲高和寡,高山流水難遇知音。

只不知為何,他看著神殿外面下雨,心裡想著的第一件事,就是不知這時候薩德家那個小鬼在幹嘛。

對,還有這麼個自己隨時都能叫出來,而且聊得來的傢伙。

這樣的陰鬱的天氣,要是能和小鬼喝點酒,吃點炸雞還挺好。

家前面就新開了一家帶點微辣的炸雞,山荷葉去買過一次,是那種老式的路易斯安那炸雞。動物油里炸兩次,酥脆金黃的雞皮子,咬開了裡面是汁水充沛,帶著點辣味兒的雞肉,……配著水果酒這類度數低的東西,或者就是可樂之類的,光想著就讓人口舌生津。

陸給L發了條信息:

喂,幹嘛呢?

那邊幾乎秒回:

才回地球,休假呢。

晚上8點,來我家吃炸雞?

走一波啊!

光是看著她的回復,他還沒和她聊,心情似乎就輕鬆許多。

人不能是孤單的島嶼,承受的秘密太多了島嶼會沉沒。我們和其他生物一樣,都是社會性動物,共享感情和秘密才能繼續前行。

正走神呢,耳邊突然一聲巨響,把他從少年維特之煩惱帶回了眼前的場景。

今天K和蠍出差了,任務級別比較高,就沒帶這三個新人(拖油瓶),讓他們去公用的訓練場地做一些基礎的體能訓練。

「哎喲……」

三人中身材相對最瘦小的蘭卡斯特,捂著後腦勺應聲向前撲倒——

雖然沒預料到這樣的情況發生,陸和卡文迪許的反應都非常快,在他落地之前就一左一右把他支撐住,防止他摔在地上。蘭卡斯特自己也為了減緩落地的趨勢膝蓋著地,他細皮嫩肉的膝蓋都磨破了一層油皮,暴露出皮膚下的肉,紅彤彤的,還滲著點血絲。

「沒長眼睛嗎?」

陸看了看地上掉落的鉛球,還算語氣平和地對罪魁禍首們(禮貌)提問。

眼前站著幾個大約三米高的泰坦星人和人類混血的後裔,臉上笑嘻嘻的,沒半點歉意。這群人的肩膀上沒帶著所屬部隊的勳章,一看就是來故意找麻煩的——但由於他們這鶴立雞群的身高,基本帶不帶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陸基本可以斷定他們就是那個銀毛獸人歐巴桑手下的小嘍啰。

蘭卡斯特看清楚了扔球的是誰,張了張嘴,本想開口和稀泥,可他的腦袋實在痛得厲害,根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對方扔的不是那種橡膠的球,而是鉛球——這麼用力一擊之下,他從顱骨到後頸的位置都是麻的。光是張嘴牽動的肌肉都連著痛,整個後腦就像是痛源輻射出的十級地震,一波接著一波,只能捏了捏同僚的肩膀示意他別鬧太大了。

卡文迪許快速檢查了蘭卡斯特被打到的地方,確認了一下沒有骨裂和凹陷的跡象才鬆了口氣。

「只是意外,意外。」

為首的少年大概十八九歲年紀,軍銜比眼前這幾個新人都高出那麼一點。

其人身材健碩,留著小鬍子,聲音低啞。滿臉的青春痘,小眼睛濃眉毛,剃著板寸,靠近耳朵的地方剃出兩條線來,一直延續到眉毛也刻意剃斷了兩個口子。

正如陸推測的那樣,魯迪·馬斯隸屬於阿忒彌斯麾下,有著百分之七十五的泰坦人血統。

此刻正值飯點,公共區域這個時間段的人非常少,基本就只有K的麾下,這幾個泰坦人和其他兩組級別更低的新十字軍分隊的新人。

見這邊起了爭執,另外兩組人看見是阿忒彌斯手下的新兵和K帶的新兵,都露出些尷尬的神色,似乎不知道該幫誰才好。躑躅許久,那兩組外人都低著頭魚貫而出,最後走的那一個還賊頭賊腦地往裡面看了一眼,順手把大門關上了。

人性挺冷漠的。

無論平時嘴巴上再怎麼正氣凜然,大部分人都沒有見義勇為的膽量。與其拔刀相助,倒是這樣明哲保身的情況比較多。

「以我們為中心,周圍這麼寬闊的距離,你是得多瞎才扔到這裡的?是眼睛太小了嗎?」

陸自己在地下格鬥場的時候就遇到過不少這樣以大欺小,刻意找麻煩的傢伙,看著對方並不在意的樣子,心裡難免生出些不爽。

「臭小子,你說誰眼睛小?」

魯迪·馬斯此人,最自卑的地方就是自己長相醜陋,尤其不喜歡別人說自己的眼睛小。

平日里仗著自己在阿忒彌斯的隊伍里的身份欺負新人欺負慣了,他們基本從來沒遇到過敢反抗的——本想著教訓教訓這幾個傢伙搓搓他們的銳氣,順便給上司賣賣乖,沒想到這個長的像女人一樣漂亮的,據說是關係戶的後輩居然敢頂撞自己,魯迪心頭無名火起,帶著另外三個泰坦人就往前逼近兩步。

「誰扔的球誰眼睛小啊。」

卡文迪許也開口了。

四個泰坦人的身軀極為高大,並排著站在三人面前就像是超重型坦克一樣,頗具壓迫力。

「卑劣的地球猴子就不應該加入新十字軍……你看看你們這個骨頭脆弱的樣子,要是在外星球執行任務的時候,我一個不小心,可能下次你的腦袋就碎了。」

魯迪咬著牙說。他粗壯的脖子隨著他說出威脅的話語浮現出幾根猙獰的青筋,似乎是在加重他的語氣。

卡文迪許從鼻孔里輕蔑地「切」了聲。

「地球猴子?你別忘了之前侵略戰里你們泰坦人政府是怎麼尋求地球庇護的,你現在所屬的部隊又是誰建立的。」

他跟著舅舅尤利西斯去過不少「大場面」,從小到大接觸過不少所謂的「高等文明」移民,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被找麻煩的情況了。

卡文迪許認為這些移民未免有點太舒適了。

上個世紀中期,不少在戰爭中失去了母星的外星人因為避難,來了熱情好客的地球上。而當一個曾經站在高處的文明被後來的文明彎道超車時,他們往往會端起架子,維護自己所剩無幾的安全感和尊嚴,而其中最常見的方式就是自居高人一等,歧視「低等文明」。

且還不說當今眼前的泰坦人,即使是在地球不同的國家之間,這樣的現象似乎也是非常常見的:

羅馬人征服了希臘,希臘人就端起了架子。

日不落帝國強大的時候,上一代霸主用埃菲爾鐵塔端起了架子。

移民熔爐的國家強大起來了,曾經殖民地遍布大洲的日不落帝國又端起了架子。

……

歷史總是在不斷重複,碳基生物的行為規則也很少有超越先祖的。

「小子,你小心我把你的腦袋給擰下來當球踢……」

魯迪的腦袋幾乎遮住了太陽,醜陋又恐怖的大臉俯視著眼前的幾個新兵,就像是被泡發開的鬼臉夾心餅乾。

還沒等泰坦人動手,卡文迪許只見身邊一道黑影閃過,蘭卡斯特的重量完全轉移到自己身上。

魯迪·馬斯之覺得自己的肩膀一沉,上半身不自覺地往下墜,被壓得半蹲了下去。

同時脖頸像是被胡桃夾子夾緊了的核桃似的,勁動脈血管都被切斷了大部分的血流,幾乎炸裂。自己剛剛附身威脅這幾個人的時候露出來的脖頸反而像是給對方打開了攻擊的命門,對方健碩的,鋼筋似的大腿牢牢絞著自己的脖子,全身的重量幾乎都壓在自己的勁椎之上,讓自己直不起頭來。

魯迪在十九年的人生里,首次生出對於死亡的恐懼。

令魯迪感到恐懼的源頭,倒不僅僅是這個少年超乎人類極限的絕對力量,而是他甚至沒看見這個後輩的身法,連對方什麼時候繞到自己身後或者頭頂的都不知道。

他突然意識到對方可以真的殺死自己。

這個他瞧不起的「地球猴子」,「走後門的娘娘腔」,在剛剛和他說話的幾分鐘內,隨時,都可以殺死自己。

頭頂那雙恐怖的,沒有什麼感情的眼睛更是令他確信這一點。

魯迪試圖至少不讓自己的背部朝上,畢竟在近身戰里,把背部露給對方是相當危險的行為,但如果他真的能轉過頭的話估計臉就正對著這少年的褲襠了。

雖然像個烏龜似的縮在地上,但求生的慾望讓他瘋狂地試圖往對方的鎖里伸手進去,給自己創造逃脫控制,或者至少可以暢快呼吸的空間,可即使泰坦人的手臂再怎麼強壯,也沒辦法在對方腿部鑽到任何的間隙。

由於原本注意力本來全都集中在眼前的卡文迪許身上,其他三個泰坦人直到聽見身邊古怪的氣音才注意到魯迪的異狀。

「你在幹什麼?」

跟班尼柯爾·科諾斯是最快反應過來的,伸手也來幫著把陸拉下來。一個人配合著魯迪拉他的左腿,兩個人撥著他的右腿,可這個地球少年的腿像是鋼鐵擰出來的,他們使勁全力都只像是蜉蝣撼樹。

陸抱著手臂控著魯迪,就像尊大佛似的端坐在對方身上,不動如山。

這樣滑稽又荒謬的場景把卡文迪許看笑了——

自詡高等文明的四個泰坦人,一起上都掰不開一個地球人陸的鎖,且對方的腳還沒鎖成4字鎖那種最終的位置,他們那點兒驕傲就像是笑話似的。

蘭卡斯特的腦袋也沒疼的那麼厲害了,畢竟他的骨骼是經過強化的,雖然腦震蕩免不了,但也不至於有重大的損傷,此刻倒也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看這群人的笑話。

陸百無聊賴地看著天,真正意義地騎在對方頭上騎累了,數著差不多一分多鐘,再多鎖下去估計要出人命了才鬆開——他比較慶幸自己並沒穿著「諸神黃昏」訓練,不然剛剛那麼一個泰山壓頂,估計對方就不是被壓倒而是被壓成肉泥了。

他倒不是害怕失手殺人,只是一來眼前目擊證人太多,要殺了阿忒彌斯的部下比較麻煩,二來作為匿名者,殺人不收費等於打白工,不是很划算。

畢竟他現在是要開始存老婆本兒的人了,老做慈善,免費打擊黑惡勢力也不給發工資不是嗎。

原本像是在拔蘿蔔似的泰坦人突然脫力,拉著陸的腿的手臂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巨力彈開,四散開來。

陸走回蘭卡斯特和卡文迪許身邊,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你別以為可以這樣就完了。」

班尼柯爾咬牙切齒地對著他們吼道。

陸回頭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對方的氣勢就瞬間弱了半邊。

「……他們如果去舉報我們怎麼辦?」

蘭卡斯特小聲嘀咕著。

自從見了剛剛陸幫他出氣,蘭卡斯特看陸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崇敬,活像個小跟班。

陸指了指蘭卡斯特的腦袋。

「首先,你的傷勢比對方重很多,因此(等大人回來了)我們可以說是對方霸凌我們的正當防衛。」

卡文迪許補充了一句:「如果有攝像的話還是看得到你出手的吧?被冒犯的並不是你,因此你這可能會被判定為防衛過當不是嗎?」

陸笑了笑。

「我跟你打賭他們不會聲張,甚至連告訴阿忒彌斯的膽量都沒有。」

「還是謹慎點為好。」

「你猜猜看他們為什麼挑在這個地方找我們麻煩?」

「……因為是公共區域?然後今天我們老大不在。」

「還有一個原因,」陸指了指房間屋頂的位置,「我認為這裡沒有監控。他們這樣的老兵油子肯定是慣犯了,會選擇這樣的地方欺負新人都是有原因的。又要無法查證又要無法追蹤,有監控的話估計早就被處分了不是嗎?」

「卧槽,牛逼啊!」

卡文迪許對這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投以敬佩的眼神。

「之前的目擊證人看到的是「四個泰坦人對著蘭卡斯特扔鉛球」,有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霸凌不是嗎?然後之後這段時間因為沒有監控,因此只能通過晶元查到我們大概的位置。而且晶元也沒有授權視覺系統共享,所以也無法接收到我們實時看到的景象,所以這段時間對於觀測者來說是個黑匣子。」

「長官如果進行調查的話會怎麼入手呢?除了證人之外,不就是從結果來看嗎?蘭卡斯特受到了重傷,而那個泰坦人,我故意控制了力度,可能最多就是軟組織挫傷。他可能被我鎖喉的時候血管被壓迫比較厲害什麼的,正常情況下會大腦缺氧,因此可能會影響後來大腦的基礎功能——不過看他那個沒腦子的大猩猩的樣子,我覺得掉一點智商也沒什麼區別。」

陸說著把兩個同僚都說笑了——蘭卡斯特笑了兩聲牽動到了後腦的皮肉瘀傷,又「哎喲哎喲」起來。

卡文迪許笑了幾聲,聯繫起魯迪臉漲得通紅,瘋狂掙扎的樣子,覺得這個形容相當貼切。

只是笑著笑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之前雖然一直都知道陸的近身搏擊很厲害,畢竟據說是地下搏鬥出身的,那種非人的力量雖然很強,但是至少是在合理範圍內。

他回憶著陸那短短几秒的動作,突然發現陸在很短的時間內,幾乎從自己身邊立刻消失,又在魯迪腦後出現,這種位移的路徑從理論上說基本不可能實現。

他張了張嘴,本想直接問眼前的少年,轉念一想,別人也不一定會願意說出真實的原因,還是把到嘴的問話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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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個奇美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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