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吞噬
眼前的黑暗僅僅持續了一瞬便被無限濃郁的輻光取代。
這是一個輻光世界，扭曲絢爛的紫光無處不在，外界的輻光域與之相比，興許只能稱得上是清水。
伴隨著赤色雷霆形成的毀滅風暴，充斥混沌詭異的低語緩緩在江舟耳邊響起。
或者說，狂亂的低語才是這個世界永恆的主題，只是他的意識接觸到了這個世界，於是湊巧聽見。
江舟的身體燃燒著宙焰，完全隔絕了輻光的侵蝕，而王權所攜帶的宏大意志，也一直在與低語的精神做著對抗。
他理解不了這些聲音的含義，但顯而易見，任何生命體來到這裡都將在第一時間遭到畸變，成為可怕的怪物。
在扭曲蠕動難以描述的輻光深處，他似乎看到了無數不可名狀的輪廓，祂彷彿永恆不變，又彷彿無時無刻都在變化。
混沌的低語、瘋囂的尖叫、狂亂的意志、詭異的幻像，一切存在和不存在的事物，都能在這裡找到對應參照。
在某一個瞬間，江舟覺得自己好像是瘋了，又覺得自己無比的清醒，他突然理解了那個不可名狀的事物——連玖博士所說的，至高無上的存在，那位「神」！
祂或者說祂們，全都生活在這裡。
似乎察覺到了江舟的心中所想，這個時時刻刻都在扭曲蠕動的輻光世界驟然颳起了風暴。
與此同時，隱匿在輻光深處的巨大生物悄然睜開了眼睛，如果那些怪異閃爍的巨大光團能夠稱之為眼睛的話。
——祂們終於發現了江舟這個異類。
貪婪、好奇、慾望、痴迷、狂熱、恐懼……囊括了世間所有的情緒，祂們對這個異類產生了無比濃厚的興趣。
於是，無數肉眼無法分辨的靈體迅速蠕動成型，祂們形態各異，發出熟悉的窸窸窣窣的摩挲聲，不斷向著江舟圍攏。
看到這些怪物的模樣，他終於明白了那種熟悉感從何而來。
這些無法形容的靈體是他一開始就碰到的輻光幽靈，原來這裡才是祂們的世界，所謂的幽靈不過是祂們在主世界的投影！
而現在，這些幽靈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在這沒有時間和空間概念的輻光世界里，熾白色的宙焰像是一星無比微弱的花火，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伴隨著狂亂的瘋囂，海量的輻光浪潮拍打下來，宙焰瞬間被淹沒，江舟的意識也隨之陷入混沌。
恍惚間，他好像突然理解了那些囈語的部分含義。
「**原初****」
「***絕****」
「*純粹****暗****」
「……吃……他……」
意識墜入深淵，在那種無法形容的失重感下，江舟驟然醒來。
他看著面前幾乎變得透明的宙斯，無比厚重的輻光凝聚成簇，變成噁心的血肉，從她的心口不斷蔓延而出，幾乎將她包裹。
而作為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顆彷彿代替了心臟的神晶正進行劇烈的跳動，一股宏大的意志正在蘇醒，她的氣息也正進行幾何倍數的增長！
「這是……璀璨！？」
江舟瞳孔緊縮，這和之前溫妮的璀璨化進程有些不同，但可以肯定的是，一旦放任這場異變結束，剛才在輻光世界中看到的神，或許就會降臨。
「康納博士……你在哪裡？」
忽然間，他聽到了魚霏的聲音。
江舟精神一震，魚霏還活著，
魚霏還在戰鬥？！她沒有被輻光攜帶的狂亂影響到精神嗎？
「魚霏！你怎麼樣了！」他大吼出聲。
「我沒事康納博士，我看到了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女孩兒，她就是另一個我嗎？」
「那是宙斯，你快遠離她！就是她在跟你搶奪身體！」
「沒有呢，剛剛忽然出現了好多可怕的怪物，是她保護了我。」
聽到魚霏的聲音，江舟明顯愣了一下，情況怎麼跟他想象的不一樣？這兩個截然不同的意識，不應該是勢同水火的關係嗎？怎麼還友好相處了呢。
不過，在如此危急的關頭，這至少是個好消息。
而就在這時，他腦子裡又響起另一個迷茫的聲音。
「她不想死，她想去看海，我也想陪她一起去，可海是什麼？」
平靜的語氣聽不出來半點情緒波動，江舟立即猜到這是宙斯。
「你能……幫她嗎？」宙斯接著說道，「我快……堅持不了多久了。」
江舟恍然，原來宙斯並非一直在和魚霏做著對抗，而是反抗著那個企圖降臨的神！
「當然，我答應過她！」他重重回答道。
然而，宙斯沒再回應，只是一簇狂暴的電光忽然自她的身體里湧出，緊接著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裂開，江舟看到了那顆不斷跳動的鮮活心臟，以及附著其上的神晶。
祂像一顆寄生的肉瘤，生出無數根須連接著，汲取著，控制著這具身體。
江舟深吸了一口氣，他伸手握住肉瘤，還能清晰的感受到祂的跳動。
只是如今神晶早已和這具身體融為一體，哪怕是全世界最頂尖的醫生，也不可能通過手術把兩者分離。
強行用力拉扯，只會給魚霏帶來不可挽回的傷害。
於是，江舟同時發動了王權和宙焰，他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能夠剋制輻光的能力身上。
熾白的火焰順著那些根須深入到了這具身體的各個角落，就如同雪后驕陽，從這個肉瘤里發出痛苦的吼叫，無數鮮活的根須開始不斷扭曲著回縮。
宙焰發出的光芒驅散污染，瘋狂的意志卻開始了劇烈掙扎，輻光濃烈，那些已經形成的噁心肉瘤開始了瘋狂滋生。
透過扭曲的輻光，江舟似乎看到了一個巨大的沒有形體的詭異陰影。
祂正在跨越兩個世界的壁壘，以神晶為錨點，以這具身體為容器，打算強行降臨！
「我囸你大爺的，想要出生，也得問問你老子同不同意！老子是你爹！」
他大聲的罵著髒話，神情凌冽，握著手裡的肉瘤猛然攥緊！
熾炎爆發下，無數污穢的血肉飛濺，殘留的扭曲意志衝擊著江舟的精神，苦痛和瘋狂不斷在他體內交織。
這屬於神晶的本能竟然想在這個時候重新寄生他的身體！
但是江舟卻沒想到，身體里驟然湧現出一股別的力量，狂熱的、貪婪的，把所有一切完全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