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禍起
沈桑辰正在彙報,猛一看淵和手中的食盒,驚得臉色都變了,回頭瞪了穆蘇一眼。
穆蘇撓了撓頭,見他好像生氣了,心中十分不解,不就一盒點心嗎?至於這麼小氣?
好在蕭惜惟對淵和手中的點心不感興趣,淡淡的看了一眼,問了一句:「哪裡來的?」
「穆大個兒給的。」淵和手指向了穆蘇,不死心的又說了一句:「父王,你吃點嘛,真的很好吃的。」
說著,挑了一個最好看的遞給他,大有一副你不接我就不撒手的意思。
蕭惜惟只得接下,淵和見他有了,秉承著公平公正的原則,又挑了一個好看的遞給月弄寒:「月王伯伯,你也吃一個。」
月弄寒盯著她手中的食盒看,看到盒身那醒目的四個字,怔了一下,伸手接過,放在面前的碟子上,沒有動。
見他們都沒動,沈桑辰舒了口氣。
汐姐姐的手藝好,做的東西比旁人做的都好吃,吃了就忘不了,萬一他們哪個吃了覺得不錯,問他哪裡來的,他可不知道該怎麼說。
恰好這時縹無姍姍來遲,還在門口便說了一句:「抱歉,來晚了。」
見他落了座,淵和興奮的迎了上去,又把自己的點心分了一個給他。
縹無忙了半日,正好有些餓了,伸手將淵和抱在懷裡,就著她的手就咬了一口,笑道:「還是小淵和懂事。」
點心入口的那一瞬,縹無怔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臉上浮現出疑惑的神色,問了一句:「這點心誰做的?」
淵和指了指穆蘇,示意是他給的。
「縹無伯伯,不好吃嗎?」
縹無又嘗了一口,整個人陷入了沉思中,見他異樣的神色,所有人都以為是點心有問題,疑惑的看向了他。
綠翎見狀,連忙上前將淵和帶到了自己的身邊,小聲說道:「公主怎麼好隨便吃別人的東西,若是吃壞了肚子怎麼辦?」
蕭惜惟問了一句:「可是點心有問題?」
縹無這才回過神來,笑說了一句:「不是,只是覺得味道不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這景陵城還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
他看向了穆蘇,問道:「小穆蘇,這點心哪裡來的,跟本侯一個故人做的味道很像,這味道本侯想念了很久,找了許多的地方都沒找到,有空讓那位師傅來為本侯做一些。」
沈桑辰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穆蘇站起來回話,直言那點心是沈桑辰帶過來的,他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哦?」縹無詢問的看向了沈桑辰。
沈桑辰硬著頭皮道:「是……是我們軍中的廚師做的,侯爺要是喜歡,改日我讓他多做一些帶過來。」
穆蘇目光一閃,淡淡掃了一眼沈桑辰,沒有說話。
縹無看著淵和手中的食盒,拿過來看了看,見到上面印刻著的四個字后,輕笑了一聲:「浮生半日,看來你們軍中的廚師還挺風雅的。」
說罷,他看向了謝虛頤,調侃般的說了一句,「依本侯看啊,還少了一個閑字。」
謝虛頤也笑了,回了一句:「小小廚師附庸風雅一回,不承想讓大家見笑了,桑辰,還不退下。」
沈桑辰詫異的看了謝虛頤一眼,鬆了一口氣,立即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了下來,下意識的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警惕的看著上面兩個人的一舉一動。
「你在緊張?」
穆蘇湊近了他的耳旁,很肯定的說了一句。
他怒從心中起:「滾一邊去,待會兒再找你算賬。」
蕭惜惟和月弄寒神色如常,那點心好似大家都沒動的意思,經歷了這一場小小的風波,淵和也意識到了自己做的事於禮不合,乖乖的窩在綠翎的懷中,不再隨意跑動。
只是她實在是喜歡那點心,又連著吃了一個,再要吃的時候,綠翎阻止了她,這才作罷。
綠翎卻望著面前的點心,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葉孤影安靜得像個影子,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有些興緻缺缺,與月凌州來的人也沒有任何交談,完全沒有一點待嫁新娘的狀態。
蕭惜惟扭頭看了她一眼,他本想讓淵和跟她多親近一些,然而淵和也不怎麼喜歡那位即將成為她母后的人,整天和綠翎待在一起,睡覺也不離,只得作罷。
同她相比起來,因為淵和的緣故,綠翎反而更有存在感一些,不僅可以和主人們一同宴飲,還被准許了可以入座。
慕蓂牙則興緻盎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轉而將視線落在了那個食盒上。
她與場上所有人都相識已久,當初是敵對的時候,便看著這些人之間糾葛的愛恨情仇,眼看著如今發展成這個樣子,她覺得有趣得很。
一場宴會,大家各懷心事,氣氛不怎麼好。
沈桑辰如坐針氈,直到宴會結束,看著那沒有動過的點心,心裡的一顆石頭才算落了地。
待到蕭惜惟等人走了以後,他起身急匆匆的便朝景陵府衙門外衝去。
「站住!」
他剛衝到門口,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將他釘在了原地。
「你要去哪兒?」
沈桑辰回頭,卻見月弄寒和謝虛頤正站在他的身後,穆蘇垂著頭跟在兩人的後邊。
謝虛頤道:「你近來越發不懂規矩了,哪有王上還沒走,你便先跑了的道理?」
沈桑辰埋頭支支吾吾道:「末將想起軍中還有幾件要事要處理,這才走得急了一些」
月弄寒哼了一聲:「是嗎?孤還以為你最近閑得很。」
抬腿便走,沈桑辰只好乖乖的跟在他身後。
雨依舊下個不停,幾人剛出景陵府衙,一陣冷風迎面吹來,他的心裡一個激靈,適才在宴會上他就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為何謝虛頤要附和他的話,讓他們都以為那點心真的是軍營里的廚師做的。
現在被風一吹,他有些反應過來了。
莫非……
他驟然停下了腳步,望著前方撐著傘,在雨中如修竹一般的背影,試探性的問道:「陛下,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月弄寒腳步沒停,仍然緩步朝前走著,聲音淡淡響起:「你希望孤知道什麼?」
沈桑辰確定他已經知道了,咬了咬牙,說道:「她不希望你們知道她回來了。」
月弄寒的腳步一頓,側過半張臉來,表情在雨中有些模糊不清。
「所以,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你若不希望被別人發現,就少去她那裡。」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走了,謝虛頤扭頭看了他一眼,笑了一聲:「你呀,她讓你來保守秘密簡直是一個最錯誤的決定。」
穆蘇一直沒說話,待到月弄寒和謝虛頤走遠了之後,他擋在了沈桑辰的身前,問道:「誰回來了?你剛才為什麼要撒謊?」
「不關你的事。」沈桑辰心情無比煩躁,沒好氣的說了一句。
穆蘇抱著手道:「點心是你在東街上得來的,你要不告訴我,我就自己去查。」
沈桑辰給了他一拳:「你煩不煩。」
「我不介意現在就去。」穆蘇哼了一聲,轉身便朝東街的方向走去。
「別去!」沈桑辰喝住了他,說道:「我告訴你,但你不能告訴別人。」
他心知穆蘇是一個急性子,也是一個行動派,想要知道的事情就一定會想辦法刨根挖地,此刻不說,等到穆蘇真的找去了,不知會生出什麼事端來。
穆蘇滿意的笑了一聲,停下了腳步,抱著手等著他說。
「是汐姐姐回來了!」
「什麼!」
穆蘇愣在了原地,眸子里蘊滿了震驚和不可思議。
他自小便沒有了親人,全賴柳嬸嬸照看著他,柳嬸嬸去后,若非汐姐姐將他和小草從仙水鎮帶了出來,他估計早就被凍死、餓死,或者被人活活打死,是汐姐姐給了他第二次生命,讓他有機會念書,有機會學武,他才會有今日這番成就。
沒有汐姐姐,就沒有如今的他,在他的心中,那是他這一生最親,最佩服,也最為敬重的人。
他眼睛都紅了,咬著牙說道:「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沈桑辰垂頭喪氣道:「汐姐姐不讓說的。」
「我要去見她。」
沈桑辰連忙拉住了他:「阿蘇,我沒求過你什麼,這一次我求你,暫時別去打擾她。」
他邊說邊痛苦的哀嚎了一聲,抱著頭蹲在地上:「怎麼辦,現在陛下也知道了,我肯定會被她罵死的。」
穆蘇無奈,又說道:「我悄悄去見一面總行了吧?」
沈桑辰看了他一眼,知道就算不讓他去他也會悄悄跑去,說道:「可以,但這兩天不行,過兩天帶你去,況且陛下剛剛放了話,我們再不回軍營,怕就不是挨軍棍那麼簡單了。」
穆蘇同意了他的話,在回軍營路上的時候,沈桑辰簡單的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跟他說了一遍,穆蘇聽完后,咬著牙道:「媽的,我想殺人!」
「殺誰?」
「那個姓蕭的……」
沈桑辰跳上去捂住了他的嘴:「你可別亂來,那個人連王上都打不過,你去還不夠跟他過兩招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生氣,他對得起汐姐姐嗎?」
沈桑辰警告他:「我先把話給你放在這裡,你要去見她可以,就是不能在她面前提那個人,你看我們這些外人看著都為她不值,就別提她自個兒心裡有多難受了。」
穆蘇點了點頭。
***
宴會散了后,男人們各自散去,女人們反倒聚在了一起,美其名曰,姐妹們要說些體己話。
慕蓂牙約了葉孤影,秦青清,綠翎,風聆,魂舞幾人去花園的涼亭里賞雨品茶,按照她的話說,不管大家以前的關係如何,如今在一個陣營里,是應該多走動,化干戈為玉帛才是。
葉孤影性子清冷,以大婚還有諸多事宜要準備為由推了,風聆看不上她們,不願和他們來往,直接說不去,魂舞更是直言自己不比她們尊貴清閑,軍營里還有一堆的事情要她處理,宴會散場后便走了。
反倒是綠翎,因為淵和要念書,她得了空閑,眼看著月弄寒的兩位夫人沒將她當成奴婢看,她有些受寵若驚,自然而然就接受了邀請。
其實她的心中也頗為煩悶,因為蕭惜惟大婚的事情,讓她的位置變得有些尷尬,在丫鬟的眼中,她是淵和公主養母一樣的存在,陛下雖然未給她名分,但去哪裡都是讓她隨侍著,明裡暗裡的都將她當成主子對待。
她又是個自傲的性子,當初在舞樂坊的時候,便覺得自己與眾不同,自然不屑於跟那些下人們攪合在一起,誰知這般行徑像是自己默認了,久而久之,反倒讓丫鬟下人更加以為傳言是真的,若非真的受寵,誰敢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原本以她所想,陛下總不至於讓他的後宮一直空缺,她也有足夠的時間去揣摩他的心思,伺機得到他的歡心,再等淵和大上兩歲,看在淵和的份上,總該會給她一個名分,誰知半路殺出了一個葉孤影,還是那個人的姐姐。
好在陛下並不像喜歡那個人一樣喜歡她,加之淵和也離不開自己,讓她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只是近來陛下的性子越發冷漠,有時候連淵和也不想見,淵和見不到他自然就代表著自己見不到他,這讓她心中越發不安。
只要一想到自己要永遠當個奴婢,那些下人們必然會對她冷嘲熱諷,她就渾身都不舒服。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耳旁傳來了慕蓂牙的聲音。
她回過神來,這才發現慕蓂牙吩咐自己的侍女將她帶來的茶葉烹好了,正在叫她飲茶。
她不喜歡茶,總覺得苦澀難以下咽,但見慕蓂牙盛情相約,她也只得陪飲了一杯。
秦青清也不喜歡,但她出身世家,從小耳濡目染,自然分得清什麼好什麼不好,喝了過後,放下了杯子,淡淡的說了句:「不錯。」
慕蓂牙笑:「自然是不錯的,這可是陛下近來最愛的茶。」
秦青清驚訝的看著她,問道:「你怎麼知道這是陛下最愛的。」
「妹妹心思放在別處,自然注意不到這些。」慕蓂牙笑著端起了茶杯,飲了一杯,望著涼亭外的綿綿細雨,嘆道:「偷得浮生半日閑,確實有種難得的愜意。」
「姐姐心高氣傲,怎麼現在卻在此拾人牙慧,莫非姐姐也想著軍營里的點心?」秦青清譏誚的笑了一聲。
慕蓂牙笑:「妹妹還真以為那點心是軍營里的師傅做的?」
秦青清反問道:「難道不是?」
慕蓂牙笑著搖了搖頭:「那點心做得那樣精緻,一看便是出自女子之手,豈是軍營里那幫糙漢能做出來的,再者,陛下治軍嚴明,軍營里又怎麼允許出現這樣不務正業之事?」
秦青清狐疑道:「那為何沈桑辰要撒謊,謝虛頤還附和他的話。」
慕蓂牙笑而不語,又給自己斟了杯茶。
這時,綠翎也說道:「兩位夫人,那個點心我家淵和十分喜愛,她平時不愛吃飯,那點心吃得倒挺多,既然不是出自你們那邊,不知可否告知是哪位師傅的手藝,綠翎也好讓陛下將他請到府衙里來。」
慕蓂牙道:「不是姐姐看不起你,只怕這人你請不動,莫說是你,便是我和秦妹妹去也是請不動的。」
秦青清冷笑道:「什麼人這麼大的架子?」
慕蓂牙嘆了口氣:「聽說近日在東街新開了一家茶坊,名叫浮生半日,這茶葉和點心俱是出自那裡,陛下派人買了好些回來,聽聞那個茶坊的老闆娘生得貌美如花,傾國傾城,我眼見著好幾次陛下望著那茶葉發獃呢。」.
「有這等事!」秦青清激動的站了起來,「能拋頭露面當街賣茶的定不是什麼良家女子,陛下怎的會對她另眼相看。」
慕蓂牙笑了一聲,說道:「妹妹跟了陛下那麼久,難道不知道陛下喜歡的本就不是什麼良家女子嗎?」
秦青清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