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遺世千年
凌慕恆選擇的露營地方是市轄縣城鄰村的一座鮮少有人去的荒山,由於那裡海拔比較高,三面都有懸崖,所以即使是日全食這一天,選擇在這座山的人除了他們一家人,就再沒有其他人了。
一路上凌汐池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氣,將凌慕恆和白若渝遠遠的甩在了後面,正奮力往上爬時,一叢長在石縫裡的花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花,碩大的花盤上迎風抖動幾縷纖細靈巧的花蕊,晶瑩剔透的花瓣微微顫動,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著璀璨的光,有著海棠春睡般的妖嬈與風情,又有著水上紅蓮的聖潔與高貴。
她一向不甚喜愛顏色過於艷麗的花,此時也被它深深吸引,鬼使神差的伸手就將它摘了下來,這花太過奇特,平時基本見不到,拿來做乾花或者標本都挺好。
看到白若渝趕了上來,她獻寶似的舉起手中的花,道:「媽媽你看,好漂亮的花。」
白若渝也從未見過這種花,見到之後也稱奇不已,看到她累得滿頭大汗,伸手擦了擦她額頭上的汗,語氣頗為心疼:「汐兒,累壞了吧,不要爬那麼快。」
凌汐池揮去額頭上的汗,剛想回答說不累,目光一轉,發現凌慕恆也正看著她,不同於往常的是,那眼神雖然淡漠,卻少了以往那份莫名的恨意。
她呆了一呆,難道爸爸他……當下心中一喜,連忙回答:「不累。」
白若渝笑著揉了揉她的頭,似乎也是興緻上來了:「既然你不累,我們倆來比賽一下,看我們誰先到山頂,叫你爸也一起。」
白若渝能看出來凌慕恆雖然臉上淡淡的,心中肯定很是高興,雖然他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可是在他開心的時候,眼睛總會比平時更亮一些,於是便主動提出比賽,想讓自己的丈夫和女兒更親近一些。
凌汐池怎會看不出白若渝的用意,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笑道:「媽,那我可不讓你了!」
待到她爬到山頂時,已經快要接近晌午,太陽當空照耀,金色的陽光籠罩整個山頭,蒼翠的樹葉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閃亮的光,藍色的蒼穹澄凈如洗,遼遠而純凈,世界在此刻靜謐而美好。
凌汐池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如此美妙的風景,果真能讓人胸襟廣闊,還當真有「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豪心壯志。
正想回頭看一下白若渝他們上來沒有,可目光一轉,卻險些被嚇了一個魂飛魄散,只見在離她不遠處的懸崖邊上還坐著一個身著黑衣的女人,獃獃的望著懸崖外,雙腿懸在崖邊,像失去魂魄一樣,一動也不動。
不知為何,看著那個怪異的女人,她沒由來的生出一種不寒而慄之感,竟後知後覺的退了兩步。
也許是在後退時舉動驚動了她,那黑衣女人終於有了反應,木然的轉頭看了過來,動作表情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僵硬,可目光落在凌汐池身上的那一霎那,那女人獃滯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詭異的微笑。
凌汐池被嚇了一跳,只覺那陰惻惻的笑容帶著寒意像毒蛇一樣蔓延至她的全身,只得尷尬的回她一笑,正想提醒她注意安全時,那黑衣女人已經站起身,朝她走了過來,眼看兩人就要擦肩而過時,忽的,那黑衣女人像受到什麼刺激,眸子一陣劇烈擴張,目光已由獃滯木然變得猙獰扭曲。
「你這個狐狸精,我殺了你,我殺了你。」只聽那女人突然發出一聲怒吼,手中赫然多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事情來得太快,凌汐池根本來不及反應,耳邊就傳來了那女人嘶啞的聲音:「你這個狐狸精,我對你那麼好,你居然破壞我的家庭,你去死,你去死。」
那凄厲的控訴,裡面包裹著的是數不盡的絕望。
在那女人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中,伴隨著另一聲撕裂般的慘叫:「汐兒,小心。」
一個身影快速的衝到她面前,凌汐池只聽見「噗」的一聲,全世界就彷彿在這一刻定格。
這一聲震傻了她,腦中好似轟頂,急忙想去將那黑衣女人撲開,可偏生那黑衣女人力大無比,這一刀徹底激發了她的狂性,帶著一種同歸於盡的瘋狂,凌汐池竟然沒能把她撲開,眼睜睜的看著白若渝被連捅了幾刀。
「若渝!」尾隨而到的凌慕恆看著這慘烈的一幕,慘嘶一聲,發了瘋似地沖了上來,一腳將那黑衣女人踹飛好遠,接住了白若渝的身體,手足無措的去捂她的傷口,急道:「若渝……你撐住,我馬上帶你去看醫生。」t.
凌汐池也被推得踉蹌的後退了兩步,明明心中已經恐懼到了極點,可是喉嚨里卻彷彿塞了一團棉花,任她使出全身的力氣,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腦子裡只剩一陣接一陣「嗡嗡」的響聲。
那一刻,全世界彷彿都不存在了,孤單絕望到彷彿只剩下她自己,就連她想過去看一下,腳都失去力量的支配,生了根似的怎麼抬也抬不起來。
那殷紅的血泊,那滿含恨意的眸子,竟和那個夢一模一樣!
「汐兒……汐兒……」直到白若渝虛弱的聲音傳入她的耳中,她這才猛然回神,剎那間,無言的恐慌如同漫天風雪一樣席捲了她。
「媽!」她慘叫一聲,正要搶上前去,凌慕恆突然怒吼道:「你站住,不准你過來。」
凌汐池生生的停住了腳步,眼淚撲簌著滾了出來,只能不知所措的握緊了手。
凌慕恆憤怒極了,眼神帶著一種失去理智的瘋狂,指著她咬牙切齒的道:「你這個禍害,你害死我爸爸,你害死我媽媽,你現在連我妻子都不放過,你怎麼那麼狠毒,我真後悔,當初我就不該留下你!不該留下你!」
凌慕恆語氣里的深惡痛絕和諸多難以言喻的鄙棄和懊悔讓她的腦袋裡轟的一聲,她聽得很清楚,凌慕恆說的是我爸爸,我媽媽,我妻子,不是你爺爺,你奶奶,你媽媽,這代表,由始至終,他從未將她當成過一家人。
可是她不懂,為什他會說是她害死爺爺奶奶的,這是不是就是爸爸不喜歡自己的原因,到底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這樣的話聽起來,好像他知道留下她就會害了媽媽,凌汐池死死咬住嘴唇,卻止不住不停往下流的淚水。
凌慕恆不再看她,抱著白若渝瘋了似的朝山下衝去。
「媽媽,媽媽,對,現在救媽媽要緊。」凌汐池自語了兩聲,也跟著追了上去。
忽的,耳旁響起一陣凄厲的大笑:「紅的是血……血……好多的血,哈哈哈,你該死,你們都該死。」她只覺被人用力抱住,朝懸崖邊衝去,不及反應,身體已經凌空摔出了懸崖。
那個黑衣女人依舊死死的抱著她,凌汐池終於想起來了,原來是她,竟然是她,這個女人就是那個從精神病醫院跑出來的瘋女人,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她竟然沒記住!
風在她耳邊呼呼吹過,那種極速下墜的聲音大到彷彿要刺穿耳膜,凌汐池固執的睜大了眼睛,沒有即將被摔死的恐懼,卻有一種超脫於死的希望,只希望爸爸能來看她一眼。
可是上天似乎並不給她這個希望,天突然就黑了,全世界瞬間被吞噬進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一點希望和光明都沒有替她剩下,只有彷彿永無止境的沉淪,沉淪……
凌汐池絕望的閉上了眼睛,突然,一道炫目的亮光自她的手腕處散發了出來,像是帶著某種召喚一般,指引著她去了另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