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祈願上上籤
躥回出租屋的於子濤,有一種莫名的興奮和釋然。
興奮,是因為他終於有了她的消息。釋然,是久盼的期待終於有了結果。
如同那件丟失了的心愛玩具,有了可以找到的方向。
於子濤鑽進衛生間,任由蓬頭的水簾酣暢淋漓地澆在頭上。
這一刻,他從來沒有覺得如此愜意。哪怕是張雨鴿的烈焰紅唇,也不及此刻骨子裡的舒坦。:
這一覺睡得實在解乏,直到窗帘上浮動的光影爬到了於子濤的臉上,他才睜開眼。
「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啊哦……舒坦啊!」
他揉了揉眼睛,伸胳膊蹬腿,儘力舒展整個身體,幾日來積攢的最後一絲疲憊,也瞬間溜走了。
於子濤摸起枕頭邊的手機,發現有好幾個未接電話。
他這才發現手機昨晚被靜音了。
他給張雨鴿回撥過去,對方一直在對話中。
他又給魯飛打了過去。
「老濤,又玩消失了?你這一天過得跟神仙一樣,雲里霧裡的。……」魯飛抱怨著,「沒屁事干,關手機幹啥?」
於子濤沒好氣道:「有屁事幹才關的手機。說吧,啥事?」
「你是不是和曲博有啥過節?」
「有啥過節?他說就是看我不順眼唄。」
「不順眼人多了,他為啥偏偏針對你?」
「有病唄。」
於子濤有些無奈,當年他是語文課代表,曲博是體育委員,兩人根本就沒啥交集。
魯飛輕咳了一聲:「可他昨天給崔雨桐說,他就是要報復你!」
「報復我?給個理由吧。」於子濤沒覺得多吃驚,反而很平淡。
「你還記得那年校級運動會,萬米長跑的事不?」
「記得,我還拿了個第一名呢。咋了,有問題?」
於子濤清楚記得,高二秋季開學,那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女孩,再也沒有出現的時候,他像個被抽走了魂魄的殭屍一般,在校園裡四處遊盪,期盼某個拐角處的不期而遇。
然而期望終究化成了失望,他憤怒、他壓抑、他無助,最終一腔失意,全都宣洩在了萬米跑道上。
誰能想到,一個體育成績從來不達標的弱雞,一下成了賽道上肆意狂奔的黑馬。
「曲博說,你那次搶了他的風頭。他不但輸了名次還賠了錢,所以他要報復你。」
手機那頭的魯飛嘆了口氣,提醒於子濤。
「西瓜能滾多遠,就叫他滾多遠!」
於子濤不以為意,曲博敢來硬的,那就不能慫,干就完了!
「老濤,我知道你是綿里針。可曲博那小子認識好些閑人……我不說,你也懂。」魯飛欲言又止。
「賤命,不值錢!」於子濤打斷了魯飛,「你不好好上班,又偷奸耍滑了?」
魯飛緩了一下,嘿嘿笑道:「屁話,你是我領導啊?忙裡偷閒知道不,我很忙的……」
「我看你就是閑得蛋疼。好了,掛了啊!」
「哎哎……哎,今天下班后無人機試飛。你來不?」魯飛問道。
「不了,我很忙的。」
「屁話!我看你才是閑得蛋疼……」
於子濤直接摁了手機,這小子太聒噪了,像個唐僧。
難得的冬日暖陽。
推開窗的於子濤,看見樓底下的牛大爺又在下棋。他突然來了興緻,再見識一下牛老頭的卧槽馬,說不定對自己的交易系統有幫助。
股票交易,很重要的一步就是理念意識。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即是如此。
跑下樓的於子濤並沒有看見肉丸子的蹤跡,他便心裡踏實下來,擠進了人堆里。
大概是挑戰的人棋藝不精,整盤棋下得波瀾不驚,毫無妙招可言,牛大爺也絲毫提不起精神,不住地打哈欠,他那個殺招卧槽馬毫無用武之地。
幾盤棋下來,聚攏的棋客都覺得索然無味,便漸漸散了。牛大爺伸了個懶腰,斜靠在躺椅上,點了一根紅塔山。
「牛老頭,要不你現在教我那招卧槽馬。」於子濤幫牛大爺捏了捏肩膀,懇切道。
「我教你,能有啥好處?」老爺子眯瞪著眼睛,吐了一個煙圈。
「咳咳……咳……」於子濤被濃烈的煙氣包裹,他揮了揮手,「優良傳統要發揚光大嘛……這樣才能青出於藍而……」
「打住!」老爺子完全不吃這一套,「來點實際的吧,小子!」
於子濤突然靈光乍現:「要不我提前把明年的房租交了,再不拖欠。」
「嗯,好主意。塊兒八毛的,一分可不能少啊!」
「瞧您這話說的,我啥時候少過您錢吶?」
於子濤有些臉紅,說出口的話也沒了分量。
「沒少是沒少,可是拖欠大戶,非你小子莫屬。」
「老爺子,給點面子,這麼多人可聽著呢……」於子濤窘迫至極,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面子不值錢,裡子才重要!」
牛大爺絲毫不顧他的請求,扯著嗓子喊:「小芋頭,今天是個黃道吉日,去廟裡燒個香去去晦氣吧。下棋的事情以後再說。」
他突然扯過於子濤的胳膊,附耳低語:「抬頭三尺有神明,很靈的!」
於子濤對燒香拜佛,從來沒啥興趣。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把自己的前途交給鬼神,簡直是痴人說夢。
他剛想死磨硬泡地打算讓老爺子教他下棋,卻不想這老頭忽然叫了一聲:「肉丸子!」
一道棕色的虛影嗖的一下,從一層樓道里閃了出來,幾個騰挪就到了於子濤的腳邊。
腦子裡即刻浮現出粘稠的污穢之物,和肉丸子抱著腿蹭來蹭去的噁心畫面,於子濤條件反射地一蹦三尺高,撒丫子大叫著奪路而逃。
武功城隍廟前。
於子濤將小黃車靠在樹旁,看了一眼,高大的山門斗拱飛檐,雕樑畫棟,確實不同凡響。藍底的匾額上,「永固金湯」四個鎏金大字,熠熠生輝。
既然來了,必有所求。有所求,必有付出。哪有空手的道理?
世間人情皆如此,鬼神也概莫能外。
剛好旁邊就有一家賣香火燭裱的,於子濤邁步進門,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就迎了上來。
「到廟裡祈願的嗎?」
於子濤點點頭。
「那就三長兩短錢。」
「啥叫個三長兩短?」於子濤不解。
「哦喔……第一次來?難怪呢。就是三根香,兩根蠟的意思。」老頭從地上一堆粗細不一的香里抽出三根,遞過來,「細的好點著,還便宜。」
他又拿出來兩根紅蠟,說:「第一次來的,都很靈驗。」
於子濤本來有些抵觸,終究有點好奇心作祟,便問:「這城隍廟有啥來歷嗎?」
老頭一聽這話,立馬來了精神,足足花鐘才絮絮叨叨講完。
相傳有一年秦地大旱,李世民路過城隍廟,看到很多鄉民磕頭祈雨。李世民便下馬許願:「城隍有靈,如能及時普降甘霖,救天下眾生,我一定封您一品輔德王。」當天午後,久晴的天空忽然烏雲密布,到了晚上瓢潑大雨直灌而下,連化解了旱情。
李世民隨即昭告天下,武功城隍廟改為都城隍府,城隍爺連升三級,為一品輔德王。後世就有了「天下城隍戴相帽,唯有武功城隍佩王冠」的說法。
給了老錢,於子濤踏進了城隍廟。在大殿前的香壇上點燃了香燭,青煙裊裊,燭光搖曳,他的心神片刻安靜下來。
輕步走到大殿門口,見兩旁立柱上刻有一副楹聯:
明鏡高懸,升貶盈虧是福是禍,自己所為;
神威浩蕩,功過是非或惡或善,城隍定奪。
於子濤愣愣地站在殿門口,仔細回味「升貶盈虧,是福是禍」幾個字,猶如醍醐灌頂。
股票里的盈利與虧損,可不就是無窮的貪婪和慾望造成的嗎?禍福相依,盈虧同源,永遠都是一種相生相剋的平衡罷了。
大殿里光線幽暗,正中間的城隍爺巍峨高大,黃袍加身,頭戴王冠,面容平靜莊嚴。兩側分立不同的塑像,各個表情猙獰恐怖。
於子濤心生敬畏,不敢過多仰望。他跪在蒲團上對著城隍爺,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閉起眼睛,默默許願。
殿內缽盂嗡鳴之聲,如空谷傳音,久久不絕。
他起身剛要離開,一個低沉的聲音驀然響起:「既來之,何不求一簽試試?」
於子濤嚇了一跳,以為是城隍顯靈,慌忙轉頭,原來是側案旁敲擊缽盂的廟祝。
「說得對,來了就得聽個音兒。那就搖一支,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他思忖著。
隨手從香案上拿起簽筒,深吸一口氣,默念三個數,開始嘩啦啦抖動簽筒。吧嗒一聲,一根冰激凌棒一樣的竹籤掉了出來。
於子濤一把抓起竹籤,上面用小楷寫了四句話:
魚困深潭未化龍,
豪光上照有時榮。
青雲有路終須到,
暮日崢嶸向九重。
什麼魚呀龍的,於子濤懶得猜,乾脆用手機掃描收款碼,支付了一百元,將簽遞給了面容有些老態的廟祝,希望他能給自己解簽。
老廟祝帶上老花鏡,眯縫起眼睛,湊近了仔細看,而後敲了一下紫銅缽盂,低沉道:「久旱必逢甘霖,前路靜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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