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結親
賈芸提著考籃,通過搜檢后,找到座位。考房斜對公堂,堂上人影瞳瞳,知府和各縣教諭。
照例將考試筆墨紙硯清點,沉心靜氣等待考試。
卯時三刻,考生做答。
賈芸提筆寫名,籍貫,考卷共有四書題,五經題各一道,帖詩一首,看清首題時,心中激動,正是他八股題海戰術中的題。
題出自四書之一,問的是仁與賢。
賈芸胸有成竹,提筆而書,等到下午未時,還在答帖詩時,有書院學子已經交卷,請知府面試。
見此賈芸並不急,將文章檢查三遍后,謄抄在試卷,隨眾學子出考場。
府試三場,第一場后三日髮長案。
二場初覆,三場招覆,隔天再髮長案,為府試最終成績,三日後,宣景三十三年府試錄取才會出來。
府試及格,取得童生身份,縣府試規模小,人數少,三日即可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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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正院,桂花樹下。
桂樹葉子早已青蔥,割碎陽光灑下。
正這時,中年婆子親自端青玉茶盞進來放於賈芸面前,不由多看幾眼。
賈芸笑道:「且說過幾日來謝秦叔父,不曾想倒叫秦叔父請我茶。」
「請恩公來,有事相商。」秦業年過半百,卻不擺架子,數月以來,再次面色謙卑,開口就是有事相商。
論理,秦業指點數月,該稱句老師,否則自己無書院加持,何能縣試通順。
「儘管說,芸當允諾。」
「這....老夫年過半百,鍾兒年幼,可兒尚未許人家,今日厚顏,恩公可願結親。」
賈芸愣了愣,秦業是想要將秦可卿許給自己,這其中緣由他也能猜分明。
「恩公可願意?」見賈芸不吭聲,秦業面上神色躊躇,道:「若恩公不願,某不勉強。」
「芸自然願意。」賈芸忙允諾。
秦可卿鮮艷嫵媚似寶釵,風流裊娜似黛玉,她行事溫柔又和平,論容貌氣質當是第一。
薛寶釵有詠螃蟹詩的才情,黛玉則是精神上的貴族,質本潔來還潔去便是將品格風範盡現筆下。
各花有各自韻味,便如聞香識女人。
只是他從去年到今,都不曾見過秦可卿,其姿色長相併不曾見。
賈芸笑道:「不知是秦叔父的意思,還是秦姑娘的意思。」
秦業撫胡而笑,自豪道:「我家可兒溫順嬌弱,乖巧的很,從不反抗,很是孝順。」
從不反抗,才被賈珍屢次施壓而逆來順受,為討好賈府,賞梅時,不惜毀了自己名聲也要討好賈寶玉酣睡她房,正因孝順,才為秦鍾入賈府讀書,幫扶秦家,心思敏感。
賈芸沒想到,秦業會提出結親,送上門的好事,肯定答應。
「芸在此謝過秦叔父,只是母親過世一載,三年才可娶親。
雖然禮部侍郎的兒子,為了免於此牽連,讓衙門改了我娘逝期,但鄰居皆知我娘過世真實之日。」
秦業聞言,登時皺了皺眉,眼中浮出憂色,他知賈芸母親去年去世。自己家境中等,年紀大有幼子在,賈芸為人頗正,今後定會善待鍾兒。
賈芸雖為賈府旁支,得縣案首。府試就算不得案首,也定名列前茅,不過十五六,仕途可嘉。
難道是他在尋託詞?
似乎看出秦業擔憂,賈芸反而笑著寬慰:「秦叔父莫過擔憂,芸可與姑娘先訂下,真孝期一過,便可迎娶,再有婚書為憑,芸自當守諾。」
秦業明白賈芸的意思,秦可卿還差他兩年,正好也合適。
賈芸道:「芸無家人,可為自己做主,明日托王秀才送帖,如何?」
秦業聽聞,登時同意,這樣一來便是賈芸求娶,也不失禮數,對賈芸更是高看一等。
婚書乃是結親當事人持有最直接,最原始的憑證,材料,甚至與大景律有關係。
再此一諾千金,一言九鼎之時,除非雙方自願退婚,否則不可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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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靜的二進院落,春日廊下紗窗半開,鳥鳴花香,蝴蝶輕進紗窗。
春榻上,坐著一嫻靜端莊的美人,正捧著錦帛,多情的眸子專註著女紅,蝴蝶落在肩膀不曾飛動。
正這時,瑞珠送茶進來,溫聲笑道:「姑娘,老爺給你指了門兒婚事。」
秦可卿纖白的手指微頓,柔滴滴戳她額頭道:「可是又偷聽牆根兒了。」
寶珠聞言,登時來了興趣打聽,見秦可卿不為所動,也不在多嘴。
「姑娘不猜猜是誰么?」寶珠道。
秦可卿搖頭道:「我平日都不出院子,便是外男也不曾見,怎會知道是哪個。」
瑞珠逗趣道:「自是姑娘的恩公叔叔,縣試案首呢。」
「哎喲呦,你這丫頭叫的倒是親昵,把你許他好了。」秦可卿眼中帶笑,嬌艷嫵媚。
對於秦可卿而言,只知賈芸名,而不知賈芸貌,算的很陌生。
瑞珠道:「明兒個,我去打聽打聽咱們那姑爺,幫姑娘瞧瞧。」
秦可卿平日寬縱兩丫頭,故意板著臉:「瞧你們兩個丫頭,這事兒倒比我積極,唉,想去便去吧,非大門大戶,哪兒忌諱這些個。」
說笑間瞥見秦業自游廊過來,秦可卿提醒寶珠瑞珠噤聲,否則她們兩又要被秦業訓斥。
「可兒,為父給你許了門親事,乃是寧榮街的賈芸,適合你。」
秦業站在門口,笑呵呵說道:「你和鍾哥兒還小,而為父身體不如從前,賈芸是個好後生,仕途定有,他可值得你託付。」
秦可卿從小被安排慣了,她基本是隨強勢之人意思走,就算心裡有法子也是以孝順為大,自然應允。
見女兒未有反對,秦業笑道:「那這事便定下了,明兒個婚書換了,兩年後讓賈芸便來迎娶你。」
秦可卿被父母拋棄,孤零零的,偏偏秦氏也去的早,無母疼愛。
秦業又是刻板的讀書人,平日里嚴父慣了,除教導禮儀和女紅外,更多是說完事便走,秦可卿也不曾感受父愛。
放下盒山楂糕,秦業只說是恩公賈芸送他,他拿來給秦可卿嘗嘗,其他的便沒有再多話,轉身離去。
寶珠瑞珠吸了吸鼻子,驚訝道:「姑娘,這什麼糕點,好香啊……」
秦可卿從小也是不愁吃穿,此刻深吸口氣,誘人的香味直入肺腑,但依舊未動。
她笑瞪兩個丫頭一眼,眼裡盡顯風情:「真真兒是氣人,這往日里能吃的東西,你們都說好吃。」
寶珠捧著山楂糕,說道:「姑娘,你嘗嘗嘛,就一口,好歹嘗嘗。」
秦可卿瞧了瞧,拈起一塊山楂片。
然後是第二片。
第三片兒。
「姑娘,姑娘……」
「姑娘你都吃完了,嗚嗚~」寶珠委屈的看著山楂糕,道:「姑娘是心悅?」
「何來心悅?事已至此,爹爹已答應恩公,我怎可寒恩公之心,善惡賢愚不過是我的命罷了。」
瑞珠逗趣道:「姑娘,恩公的山楂糕可鮮?」
秦可卿不懂她意,點點頭。
「如此心靈手巧,差不到哪裡去,況且兩年之隔,足夠姑娘慢慢兒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