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道君

草長鶯飛二月天。

縣試第一場很快來臨，賈芸暫停給勾欄排劇情，專心應試。

第一場考一日，第三天發案，休息一日，再考第二場。

這幾個月秦業托王秀才指點，賈芸考四書題和五經時文題，輕鬆應對。

三四日後，眾人在縣衙門口聚集看榜，人山人海，相熟士子聚著聊天，賈芸獨自一人。

發案后，眾人歡呼。

「公子，你在圈內呢。」

「我也在，同喜！」

縣試四五場，第一場很重要，名列前二十的士子可穩過，名列三十名到五十名也算厲害。

副榜七八百人，若副榜沒名字，四月府試也不必參加，請君明年再來。

賈芸獨自一人，然後跟著人群往裡面擠。

練過武底子好，擠到榜下，賈芸便看到團案正中位赫然寫著：賈芸。

不曾想，自己迷迷糊糊便討了個縣試第一，秦業與王秀才也沒想到。

四月府試，賈芸準備充足，應對八股，王秀才建議死記硬背。

考試重結果，方法如何，對走仕途的賈芸，倒不那麼重要，因此他規規矩矩按王秀才的辦法來。

王秀才是秦業推薦，賈芸這邊考試成績，秦業了如指掌。

二月下旬，賈芸與王秀才探討八股文規則，被這多年考不中，卻應試經驗豐富的稟生所折服，也更加清楚這科舉就是個吃人的怪物，難怪范進中舉會痴癲。

八股文雖有格式上的規定，但到底屬於命題作文，主觀題給多少分，考官有很大自主權。

王秀才建議賈芸去跟知縣，知府打個熟面，留個印象，如此下來只要八股文不是狗屁不通，或不犯明顯錯誤，都可通過。

此事秦業卻搖頭不妥，固執的認為無論考試還是做人，都應規規矩矩往前走，不能投機取巧，見風使舵。

賈芸倒也不反對，專心備考四月府試。

…………

已是三月三，宣景三十三年正旦以來，神京地面和北方各府便連一滴春雨也沒有，春日旱，無青苗，本是萬物生的時節，老天卻要收人。

傳言四起，民心惶惶，大景朝自太祖皇帝以來，從未有如此天譴，乃至邊關將士，都好幾個月沒發俸祿，更別提耕種的百姓。

掌內閣數十年的首輔宋士祥，以及朝中大臣，立刻成了受氣老鼠，不曾想沒過幾日，無名大火又將宣景帝修道煉丹的道宮燒了。

神京數日天旱，而各府奏疏如雪花般抵至神京，北方數府無雨難耕！山西無雨，山東無雨，南直隸水災！

宣景帝不問百姓問方士，命道士作數壇法事，仍是滴雨沒有，終是坐不住了。

方士雲，司天監奪修道命數，因此法事不靈，道姑回話讓宣景帝怒的將手中拂塵摔碎，司天監官員立刻被押至午門斬首。

方士再雲，宣景後宮佳麗多乃陰氣重也，陰陽不調，五行不暢，宣景帝竟命方士做法，再次將佳麗獻蒼天，只留兩個皇子的母親。

只是，仍舊滴雨沒有。

宣景帝無奈，只好帶著眾方士於道宮丹房頒罪己詔，從三月初求至三月下旬，望天降春雨，佑大景臣民。

「春旱愈加嚴重，各府匪患越來越猖獗了，陛下無心賑災剿匪，令我等心憂啊。」

大明宮前殿，八卦台。

二皇子靖王帶隨從下樓，寧國長公主帶著密偵司指揮上樓，姐弟二人點頭問候。

兩人目光交匯，靖王咧嘴一笑，寧國公主面無表情，等繞過八卦台後站在拐角停下。

下樓的靖王道：「父皇被妖人道姑迷惑，不立儲便罷了，如今還砍了司天監官員，本王實在氣極，你與本王尋個整治道姑的樂子。」

「聽說神京城有勾欄，奴婢覺得道姑也陪客，不如殿下去瞧瞧？」

樓上，寧國公主站在欄邊，衣裙飛揚，質如仙子。

「指揮使，本宮有疑問，道人方士蠱惑父皇，多年不理朝政，神京各地春旱四起，匪患頻發，朝廷對遼東的掌控越來越弱，北方瓦剌狼子野心，大景內憂外患。」

寧國公主道：「指揮使以為如何？」

半天不見人答，回頭一看，指揮使在偷聽靖王牆角。

指揮使道：「長公主，靖王又要籠絡人才？」

「傳，公主府二十幕僚……不對，是面首。」寧國公主換了個話題。

「這？」指揮使點頭：「這樣搶靖王的人好嗎，繼續自侮殿下名聲。」

「……」寧國公主看他一眼，提著衣裙離開大明宮台。

…………

四月初，一場春雨將山林景色染的翠綠，清晨時分，官道兩側齊刷刷冒出層綠油油。

賈芸參加府試，無需再如縣試那般去衙門報名，他獨來獨往，這邊的考生大都以書院為單位。

神京除國子監外，還有數大有名書院，白馬書院，聞道書院，檀溪書院和神京書院。

最有名，當屬神京書院。

神京書院乃大儒齊聚之地。

也是致仕官員養老之地。

三大首輔的馮士祥，他老師便出自那裡，皇室子女也來院中求學，師源質量可與國子監並列。

當今為恩師特旨，在此處，他的學子表現優，可有一人直接會試，相當於後世的保送名額，十分可貴，競爭也是十分激烈。

四月二十乃府試，隨著府試日期逼進后，賈芸帶著自己帖子，上書原籍江南江寧府江寧縣，居長安府長安縣童生賈芸。

京城文人能士多，參加縣試的五千多人到了府試便只剩八百多，賈芸除過買筆墨外，就獨自閉門苦讀。

秦業也提點他些寫文法子，主要在賈芸揣摩實踐。

桃李抽苞，神京城春光融融。

任義豐為參加府試的賈芸送來一匹棗紅馬，去神京府衙考試用。

二十日府試前幾日，賈芸還在刷八股題海。

秦業給賈芸講築構的小題庫，近千道題包含知府選文偏好，性格，文風以及字體。

賈芸牢記秦業所言，科舉必重八股與首場，重首題，除了要求過關，他還希望能拿府案首。

見賈芸如此勤奮聰慧，秦業微微一笑，他托王秀才幫輔導縣試，又親自替賈芸將府試複習，若能過那便最好。

至於八月的院試能不能過，就要看賈芸自己的能力與悟性，好在四個月進行題海戰術，磨礪文筆，倒也可。

四月二十日，府試在神京府學如期舉行。

次日三更時分，神京府學門口人聲鼎沸，有衙役維持秩序，不相干之人全部趕回。

「長安縣學子這邊！」

「白馬書院學子這邊來。」

各書院學子排隊前行。

賈芸提著考籃與秦業告辭：「秦叔父不必送，我先過去了，多謝。」

秦業點頭：「恩公不必客氣。」

府試按照各書院，各縣順序進行。

賈芸原本跟著人流走，卻被衙役請去提堂坐號，單獨排隊入場，只因他縣試第一。

梆子聲響，龍門開啟，開始搜檢入場，府試明顯比縣試嚴格，不少考生夾帶在兜襠布，頭髮，饅頭中，都被搜查出來。

「賈芸！」衙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