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謀天祠
余斗表情愣了愣,下意識看眼周圍。
南宮辭示意道:「你我一尺之外,皆有巔峰戰豪施展的靈元壁障,公子大可直言——」
她也不藏著,點破道:「神侍戰隊的『嚴何』副隊長,就是鶴山宗首徒,嚴飛龍吧?」
——
嚴飛龍考上神侍,說來不算秘密。
秋雲馗在望江亭上嘚瑟那兩句,早已傳遍東南大陸。
但是……
「我料公子前來,必與東部三家修好。嚴飛龍成為神侍,對東部有利,所以提前封鎖了消息。」
「我還查到,八月十五當日,是嚴飛龍點出了迴風谷、安息林、銀月峽三處,並親自率隊搜查銀月峽。」
「他之前表現的相當機敏,故而『一時疏忽』沒有搜查水下,所有人都覺得情有可原——但他們是神侍戰隊,不搜水下,是巨大失誤!」
「並在失誤的基礎上,繼續帶隊向外搜查——這是故意漏出破綻,還巧巧被折葉戰隊攔下……」
南宮辭一雙眸子剔透如水,直懾心魂:「公子和嚴飛龍全無交流,卻能默契到這種程度,著實有些……可怕!」
余斗表情獃滯,本以為天衣無縫的配合,卻被眼前的女子推敲得一清二楚?
「唉……」他腦筋一轉,搖頭笑嘆:「這不是……都被你看透了,還有何事不明?」
南宮辭定定的看著余斗,眼眸用力,彷彿想要看穿他的內心:「我想知道,公子拚命爭冠,到底為了什麼?」
……
銀月山城,秋風呼嘯。
五年一度的青年戰士聯賽雖已結束,街頭巷尾,卻還是保持相當的熱度。議論冠軍歸屬,獎勵多寡,東部局勢,天下大勢……
這樣的情況,多半會持續到明年開春。
待各大學院重新排名,開啟新一輪的競賽,話題才會漸漸更改。
東盟總部大門外——
「多謝公子坦言,如今得願以償,恭喜你了。」南宮辭由衷祝賀,臉上的笑意頗現純真。只是舉目看眼大門上的匾額,眼裡閃過一抹複雜——
「太陰戰隊,下午便啟程返院。」南宮辭道。
余斗並不意外,除太陰學院之外,許多學院戰隊皆已離開銀月城——這些中土世界的天才同輩,個個課業繁重。
來趟銀月城,幾乎等於「度假」。
「聚散終有時,一路順風。」余斗整理一番表情,行禮作別。
不料……
「嘻嘻,余斗,你哪天走?」南宮辭卻又邁過一步,來到余斗身邊,「我可以留下來,多陪你幾天的!」
余斗看她再無冰山美人的模樣,鬆懈笑道:「你現在的樣子,肯定能交到不少朋友。」
「唔……」南宮辭眨了眨眼,體會到余斗的用心,終是向外退開一步,「那——」
她深深行禮,眼中飽含情義:「余斗,後會有期。」
余斗點頭:「小辭,後會有期。」
——
告別了南宮辭,余斗感慨萬千——太陰玄女的智謀,高得令人害怕!真不知道那個年齡相仿的女子,如何練就如此心智。
還沒轉身,就聽見大門裡傳出一個慵懶迷糊聲音:「你連她都降得住?嘖嘖嘖,我是服上加服了。」
余斗循聲看去,見著是折葉隊長走了出來,連忙笑聲招呼:「徐兄,也要走了?」
「可不是嘛。」徐若呵欠老長,永遠是一副沒睡醒的模樣,「風頭被你搶了,我也該回去繼續謀我那點破事——嬌嬌讓我來請你,院兒里的老師說你出門泡妞了,我正要去尋呢。」
余斗額前發黑,也作怒不得,只好問道:「徐姑娘尋我何事?」
「也沒啥……」徐若想起一些畫面,眼裡閃爍著八卦的光芒,「之前你們去東山城,嬌嬌不是帶你吃了蝴蝶豆花嘛?」
「後來八月十五,你放飛滿城蝴蝶,嘖嘖嘖……」徐若抬起手掌,在余斗肩膀上拍了拍,連連搖頭道,「嬌嬌認為你是為了她,但你小子又婚期在即,嬌嬌想不明白——這不,想請你見面,說道說道這事兒。」
「……」
余斗臉色更黑了:蝴蝶定情?
這他么也行?
哦不對,老李和杜婆婆,當年就整過一出。
媽蛋……
老李是老李,咱不是一套路啊!
……
「徐兄,我……」余斗苦笑連連,按著早就設計好的說辭解釋,「我收蝴蝶,是為了順理成章的收鐵絲籠。」
「收鐵絲籠,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的定製鐵索。」
余斗解釋完畢,滿臉無辜,兩手一攤:「徐兄,我這整天忙著拚命呢,像是來拈花惹草的嗎?」
徐若端著下巴,反覆打量余斗,面露思索:「不像,你模樣比那誰,哦顧清風!比他還差了點,臉也黑——嘶,你說現在的妹子,為啥都喜歡你這款?什麼南宮辭啊,葉凝啊,還有我家嬌嬌啊之類的……」
「……」
余斗如同石化,僵在原地。
正想回應,忽然聽見大門裡傳來一個稍有顫抖的女聲:「你滾吶!」
咻!
一道印法戰技瞬發而至,打向徐若的後背。
「吃力不討好,苦命人吶!」徐若反應奇快,如同腦後掌眼般,反手將那印法戰技一接一引。
身形望天一掠,便帶著金光閃爍的強橫印法,朝著遠處飛去:「得嘞,哥先滾蛋,你們聊著!」
——
「嗯?」
余斗被徐若的神奇手法吸引,有些獃滯的愣在原地。悉心回想,竟和秋雲馗化解王牧之攻擊的手段有些類似。
那是什麼技法?
正出神呢,門裡的女子已經走到近前,咬牙道:「公子別聽他胡說,我們只是今日啟程返院,特意過來道別。」
余斗平復下心境,未有更多的交談,就在門下行禮,語調輕輕:「徐姑娘,下次見面,我請你吃豆花。」
徐嬌眼眸晃動,心裡原本似有所求,只是聽到余斗的話,緊繃的狀態倏然放鬆。
……
秋風拂過,雲袖紗裙微微搖曳,她俏麗的臉上露出甜美的笑意。
亦行禮:「余公子,一言為定。」
語罷,徐嬌轉身離去。
只是在她腳尖輕點,飛身而起時,笑意漸漸轉為苦澀,以至於表情有些顫抖。
身後——
「下雨了?」余斗目送那一抹倩影,觸到秋風送來的幾點清涼,心裡五味雜陳,「還是……」
哭了?
——
午後的院子陽光淺淺的,很是安靜。
此間持續月余的戰意結界,終於解除——不止是其他學院代表隊陸續離開,無為學院也將返程。
「他們看完分院校址,應該是順帶吃午飯了……」余斗沒找見人影,嘴裡嘀咕。
正打算收拾一二,忽見花仙兒從外邊走了進來。
「公子!」她笑眼盈盈,心情不錯,「我剛從『銀月寶庫』回來,大家挑選了一些戰意捲軸,現在準備出去吃飯——雀兒姐去挑館子了,讓我來叫你。」
余斗掌握的戰技頗多,早早把兌換玉符讓給了隊伍,一直未曾放在心上。聽花仙兒說起,才反應過來。
今天再不兌現,大家不知什麼時候才有機會進入銀月寶庫了。
南宮辭來得早些,倒是巧巧錯開了。
余斗點了點頭,就跟著花仙兒再走向外,一邊問道:「仙兒,以後有什麼打算?」
「以後?」
花仙兒思索道:「學院加入東盟,更改了往後的畢業標準,達到七星戰靈者,即算完成學業。妾身畢業之後,應該會留在學院吧?」
說著,她低眉淺嘆:「老家沒人了,也回不去了。」
花仙兒一家被害,再回幽林,怕是睹物思人,徒增心傷。
余斗稍作安慰,兩人邊走邊聊,很快來到一家頗為熱鬧的酒樓門前。恰要舉步而入,街面上忽的有些騷亂。
原本擁擠的人群,不約而同的讓開身位——天上玄光掠閃,十名身穿金綠衣飾的年輕人,呈一溜兒落在余斗身邊。
正是聽風戰隊。
「余兄(公子)!」葉追、葉凝兄妹找著余斗,各自面帶笑意。
「哈哈,準備撤啦?」連續的辭行,讓余斗的笑容有些僵硬,僵硬中透出的不舍,便是此間最真實的情義了。
「嗯,以後……常走動。」葉追拍拍余斗的胳膊,也想裝出幾分洒脫,只是收手時的一瞬,終究是停頓了。
從西山居遺迹,到月瀾山脈的一連串列動,如果沒有餘斗,對聽風學院就是接踵而至的災難。
余斗抱拳:「一定。」
葉凝稍稍準備,從虛戒里取出兩件寶物,不由分說送到余斗面前:「公子,這是『升靈丹』,可在五階覺醒時護佑神庭靈竅。」
「這是『慈心甲』,柔軟輕便,關鍵時候,或能救命。」
余斗訕訕道:「這是要給我『兩條命』呢?」
葉凝生怕他會推辭,好在余斗未曾扭捏,打量一眼之後,就把兩件寶物收進海神虛戒,笑道:「不拿點東西,怕是有人說我別有企圖——吶,我收了我收了,葉兄、葉姑娘,還有汶哥!」
他朝葉汶點了點下巴,正色道:「萍水相逢,皆是緣分。在下祝願聽風戰隊的朋友,戰意有成,前程似錦!」
聽風戰隊感其恩義,就在街邊齊齊行禮,道別辭去。
——
余斗見那空中遠去人影,似有多次回眸,就抬手輕輕揮了揮,直到人影邈邈,再難分辨。
他不知道和這些「朋友」能否再見,更不知道再見之時,彼此還是不是「朋友」。因為這一別,意味著彼此的學生時代徹底結束。
經歷過猩紅月瀾的洗禮,大家終將面對殘酷的現實,去成為各方勢力博弈天下的一枚棋子。
但余斗會把此刻的情義,永記於心。
——
當天下午,斗戰神大陸西部,弈城郊外。
一片佔地頗廣的紅牆建築,其中人影往來,無一高聲。山林紅院,十分安靜。紅牆內外翠竹交映,和周圍的靜謐山川連成一片,彼此相融,透著苒苒生機。
清新的空氣里,飄蕩著絲絲香氣……
「院長,這裡是……」
呲呲!
一名短髮男子東張西望,剛想問些什麼,將他送來的白髮老者暗念法訣,眨眼沒了蹤影。只有殘存的微弱空間風暴,發出轉瞬即逝的呲呲爆響。
短髮男子撓撓頭,看向身側的俏麗女子,無奈道:「雀兒,院長好當『謎語人』?說好送咱去弈城,卻到了這麼個地方?聞著有人燒香,是片寺廟不成?」
紅牆竹林下,「瞬閃」出現的一男一女,正是余斗、嚴雀。白仙翁將二人送達,稍顯匆忙的瞬閃離開,留下一枚「旋返晶石」,供兩人返程之用。
嚴雀咯咯笑聲,卻是知曉原委:「離著婚期還遠,院長說我們不用著急,可以趁此機會逛些地方——這裡並非寺廟,是弈城北郊的『謀天祠』。」
「謀天祠?」余斗左右觀察,嘀咕道,「供奉誰的?」
嚴雀就引著他在石磚道上慢行,看向不遠處的景觀石:「相公你看,那上面寫的什麼。」
余斗順著一看,將那道旁景觀石上的字跡念出:「謀者如淵,人可勝天?」
「說的是戴家先輩,戴長淵。」嚴雀鄭重介紹,「一萬年前,大陸動蕩,戰火不休。戴前輩洞悉天機,相助白衣斗戰神掃平天下,並最終打贏『天門之戰』。」
「其謀如淵,被人稱為『謀天戰神』。」
余斗疑道:「既是『謀天戰神』,當以永生不朽,怎還立起了祠堂供奉?」
嚴雀早早了解清楚,耐心講解:「『謀天戰神』只是尊稱,據說戴前輩未曾覺醒戰意,『天門之戰』發生時,已有九十高齡。」
「後來操心勞碌,身體不佳,斗戰神殿建立不久,便溘然長逝。」
余斗聽罷,大為震驚:「沒戰意?」
嚴雀十分肯定:「黛前輩憑著勝天半子的謀略,得萬世敬仰,實在是斗戰神大陸上的一個奇迹。」
相較嚴雀的崇敬,余斗卻是思緒跳躍,想到了別處,嘀咕聲道:「沒戰意,還是差點意思。」
見嚴雀有所疑惑,就拉著她的手,小聲解釋:「未曾覺醒,便無法臨陣指揮。不僅如此,還用不了靈母音域,許多指令的下達會有遲滯。」
「照我說啊,黛前輩能名留青史,除了本身謀略超凡,運氣也不錯!」
嚴雀聽他說得頭頭是道,忍俊不禁:「啊呀,你最厲害行了吧?」
小倆口正說笑呢,呼有一道冷喝從不遠處傳來:「哪來的無禮之徒?竟敢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