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前因後果
五月下旬,銀月城。
嚴雀已經回來數天,一切照舊。
每日修行、上課,南宮辭偶爾會來,說些調查進展——當然,在絕大部分時候,幾乎沒什麼進展。
南宮辭識破顧清風的身份,也能推敲清楚:偶然感受到的丁點希望,或許只是有人在善意欺騙。
好在嚴雀心知肚明,未曾深陷。
……
這天中午,嚴雀剛剛上完課,就被南宮辭約出來吃飯。在習慣的小食鋪子要些精緻茶點,足夠兩人閑聊很久。
「我查過了,墓峰學院是有一個叫『寶山』的外門子弟,中了千年屍瘴,看看待死。」南宮辭說起南方大陸之行,總感覺有些奇怪,「蘇燦前幾日帶回雲心丹,救了他的命。」
嚴雀抿了口茶水:「我一直疑惑,墓峰學院怎知墓穴里會有『雲心丹』?」
「其實……」南宮辭蹙著眉,卻是臉色複雜的笑了笑,「是此前一次探索任務,導致寶山重傷,墓峰學院為了安撫外門子弟,胡亂應付的說法罷了。」
「也是蘇燦運氣好——他們那樣的外門子弟,在學院高層看來,還不如一顆仙品靈丹值錢。」
「那個盜洞也不是蘇燦挖的,而是去放置震山法寶的內門子弟挖的。在蘇燦去到之前,已經盜走了大量寶物……」
嚴雀聽了,不由輕嘆:「難怪……」
見著南宮辭有些疑惑,又解釋說:「上回我問他,是不是受委屈了,那麼大個人,還幾乎哭鼻子呢。」
論年歲,蘇燦比嚴雀、南宮辭大不少,已是而立之年。
「可是……」南宮辭點了點頭,心思機敏的她,卻很快發現了另一個疑點,「蘇燦也不傻,他當然知道墓峰學院是胡亂應付。」
「他為何如此篤定,那座墓穴里有『雲心丹』?」
——
如果是顧清風轉告,他又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而且,兩人消息互通有無,嚴雀已經得知是顧清風取走煉丹爐……他似乎早就知道,那墓室之中會有什麼。
——
「我查不到墓主人的信息……」南宮辭吃下一塊點心,故作樂觀的笑了笑,「線索又斷了呀——唉,我太難了!你說那位顧公子,究竟想幹嘛?」
「顧大哥他……」嚴雀想起許多過往,臉色多有不忍,「在無間地獄歷練多年,應是想報仇吧。取走煉丹爐,或是要替一位故人續命。」
那位故人,自然是現居東山城的老李……
「故人么?如此,也還說得過去。」南宮辭鬆懈下來,「下回見到,我一定得問問他,墓主人到底是誰。」
連自己都查不到的信息,顧清風一個「散兵游勇」卻能知曉,無疑讓南宮辭感到挫敗。
然而,恰在她剛剛說完,一個陰沉的聲音就從側邊傳來:「墓主人,是皇甫玄晏。」
……
小食鋪子里,多是覺醒戰意的客人,光是聽得男子的聲音,不由汗毛倒豎,心生戒備。
循聲看去,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短髮鬆軟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劍眉星目,很是英俊。
只是輪廓分明的臉龐左側,留下了一道寸許刀疤。
男子徑直走到嚴雀、南宮辭所在的桌邊坐下,沖夥計吩咐道:「一壺山楂茶,兩屜灌湯小籠包。」
「得嘞客官,您稍等。」夥計麻溜應承,自去忙碌。
嚴雀愣愣的看著來人,喚聲道:「顧大哥。」
來人,正是顧清風。
——
「喏,爐子還你。」顧清風捏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虛石,放在南宮辭面前,「那天多有得罪。」
南宮辭還真沒想到能夠失而復得,她心底本就不怪顧清風,此時面露欣喜:「謝謝顧大哥。」
也不追問他搶奪爐子作何用處,而是道:「適才顧大哥說,那是『皇甫玄晏』之墓?」
毫無疑問,南宮辭、嚴雀,皆不知「皇甫玄晏」。
「神殿啟蒙時代的一個丹家醫者,人稱『玄晏先生』。」顧清風言簡意賅,「雲心丹的丹方,正是由他開創。」
見著二女疑惑,他抿了抿嘴:「都是院長告訴我的。」
南宮辭恍然——消息來自一名戰魁強者,那便說得通了。一些太過久遠、隱秘的信息,往往需要自身武境達到一定境界,才有資格知曉。
嚴雀嘆道:「顧大哥需要的東西,開口即可,不必像那天一般出手搶奪。」
顧清風不置可否,戲謔笑聲:「弟妹會『讓步』,其他人可不會——撂倒徐家兄妹,費了我許多功夫呢。」
嚴雀還想說什麼,不過看見對方風臉上的疤痕,一時也遲疑了。
顧清風在無間地獄闖蕩多年,每日在生死之間摸爬滾打,行事準則有所變化,是在所難免。
能動手搶的東西,絕不張口去要。
……
顧清風待山楂茶上桌,又才說起整件事情的經過——
數月前,墓峰學院在無間地獄某處,發現了一處古墓,便組織人手前去「探險」。這樣的臟活累活,自然由外門子弟衝鋒陷陣。
待消除危險,再讓內門子弟下墓「摘果子」。
十分不幸,寶山兄弟在下墓之後觸動陷阱機關,遭了毒瘴侵襲,幾乎斷絕生機。
趕巧顧清風就在附近,遂知寶山需要仙品的「雲心丹」救命。
終究是昔日流星蝴蝶劍的生死弟兄,顧清風開始四處尋葯,然則仙品靈丹價格高昂,便是這位流風少宗主,也無力支付。
他想到無為院長白仙翁,亦屬當世丹家,於是尋之告求。
白仙翁確有煉製雲心丹的本領,但是手上沒有準確丹方,大致知曉的煉丹材料,也是怪癖難尋。
急切之下,白仙翁才說出玉屏山的這個去處,讓顧清風去碰碰運氣——並說明,傳說皇甫玄晏有一尊煉丹寶鼎,如若是真,便取來一觀。
顧清風於是在無間地獄散布消息,那裡的穆家眼線極多,自然很快傳到墓峰學院。
這才有了後續之事。
——
「我料想墓峰學院會驅趕異獸,激起異獸潮。本以為南楚的三名戰豪足以應付,卻沒想到……」
顧清風一口喝掉杯中的山楂茶,自嘲發笑:「為救一個兄弟,卻害了許多無辜百姓。」
「這也怪不得你……」南宮辭出言安慰,「我曾去過南楚都城,那皇帝老兒貪生怕死,兩個戰豪人人自危,加上出了石友四那等敗類,才導遭致惡果。」
——
三人聊不多時,總算解開了謎團,以及一些誤會。
嚴雀低頭看著桌面,顯得有些沉默。
直到顧清風吃完兩屜小籠包,才有些哀求的問:「顧大哥,你一定知道些什麼,他……他還活著嗎?」
「呲……」
聽到這個問題,顧清風的呼吸,有明顯的抖動。他捏緊的雙拳摁著桌面,把桌子摁得咔咔作響。
「呼——」
好在,他已習慣這樣的心痛,能夠及時平復心境。
「哈哈……」顧清風吸了吸鼻子,故作幽默的笑了笑,「我們練了《主傀》戰技,我和玄清,是最應該找到豆豆的。」
「刀主、刀傀心有靈犀,有特殊的感應!」
「不論天涯海角,我們都應該找到他的。我……」
可笑沒幾聲,顧清風就察覺,自己的視線模糊了。
他抬手揉了揉雙眼,努力的睜大眼眶,試圖不讓裡面的淚水掉下來。
可是嗓子里發出的聲音,卻哽咽了:「我找不到!」
顧清風頹然低頭,自責和懊惱的情緒,讓他看起來頹廢極了:「我們之間的聯繫,斷了。玄清那邊也是……」
「你們知道嗎,主傀戰技,只有……只有生死可解……」
——
類似的交談,五年前就發生過。
然而當時仍有希望,所以並未在意。
現在看來……
或許那一切早已塵埃落定,只是這圈親友,無論如何都無法放下。
……
「顧大哥,你打算什麼時候迴流風山?」嚴雀把情緒壓回心底,轉而問道,「你和大圩公主,也該完婚了吧?」
「呼,沒心情……」顧清風雙手捂著頭,心亂如麻。
嚴雀面帶微笑,柔聲勸道:「離沁等了你八年,人生又有幾個八年?我和他……也才認識八年呢。」
「……」
顧清風在某個瞬間,似乎被嚴雀說動了。
但在下一瞬,他又恢復了陰沉,字句發力的道:「豆豆沒做完的事,我這個當大哥的來做!什麼時候做完,我什麼時候回家!」
說著,顧清風似乎想起什麼事,稍顯匆忙的站起身,嘴裡嘀咕:「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一邊向外,一邊對那夥計道:「結賬!」
夥計正算賬呢,行色匆匆的顧清風腳下一頓,回身看向桌邊的嚴雀。
猶豫一瞬,才疑惑重重的道:「有件事不該瞞你——我在無間地獄,確實有一些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