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貧賤夫妻
明明是白天，夏立軍卻覺得天要黑了。
不僅如此，他還覺得有驚雷在耳邊炸響。
腫瘤......
他的腦海里只剩下了這兩個字，像是一尊泥塑一樣楞在原地。
醫生苦笑，沒說什麼，拍了拍他的肩膀，發出一聲嘆息。
作為一名醫生，他見慣了這些，表現得遠比夏立軍平靜。
而同樣的，作為一名醫護人員，他的通知也是盡了他應盡的責任了。
想著，見夏立軍沉默不語，那醫生便準備回去著手準備轉院的事情。
但他剛動，劉栓柱便衝上來抓住了他。
「醫生，腫瘤是良性還是惡性的？」
他急忙問。
醫生向他看了過來。
這老頭衣著破舊，竟然還知道這些？
想想，醫生有些驚訝。
但很快，臉上便掛出一抹苦笑。
他嘆息一聲，沒有多說，只是扔下一句。
「這裡醫療手段有限！」
說著，又是一聲嘆息，沖劉栓柱揮了揮手，轉身就朝著急診室回去。
劉栓柱在他走了以後，像是突然之間老了數十歲一樣，也如夏立軍一般呆在原地。
反觀楊娟，她只是震驚，但卻並未像兩人一樣完全呆住。
走廊寂靜無聲，空氣幾乎要凝固。
過了兩分鐘左右，夏立軍終於動了。
他向著身邊的劉栓柱看去。
劉栓柱整個人獃獃地，眼中無光。
「老丈人，別忙著難過，萬一...萬一是良性腫瘤呢！」
他眼裡帶著期待，語氣起伏帶著波瀾。
劉栓柱也動了。
「對對對，有可能！」
他也應著說。
隨後，兩人對視了一眼。
只是一個眼神，他們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深深的苦楚之色。
雖說都藏的極深，但相同心境，相同遭遇的兩人都是一目了然。
而後，兩人便不約而同朝著急診室看去。
靜候幾分鐘后，終於有醫生呼喚他們幫助抬病人。
兩人走進了急診室里，入鼻消毒水的氣味很是刺鼻。
夏立軍朝著病床上的劉揚芳看去。
她已經醒來，眸光空洞看著天花板，模樣也有些痴獃。
見狀，夏立軍心中一痛。
眼角泛酸，眼淚泛濫。
但他沒哭，只是吸了吸鼻子，將臉別到一旁，拇指使勁壓了壓眼窩，這才止住了生理上泛起的那一股酸澀。
「老婆！」
到了病床前，他小聲呼喚。
劉揚芳朝他看了過來，眼中未有一絲神采。
就連動作都有點木訥，整個人像丟了魂兒一樣。
「老婆！」
夏立軍又叫了一句。
劉揚芳像是個發獃的人一樣，終於回過了神。
「立軍，醫生都和我說了！」
劉揚芳的聲音很輕，並未聽出絲毫的情緒波動。
「我不想去醫院...」
她又說。
「咱家沒那麼多錢...」
又是一句，聽得夏立軍心頭髮酸。
沒錢...
普普通通的兩個字。
此刻壓在他的心頭卻像是重若千鈞。
貧賤夫妻百事哀。
對於這句耳熟能詳的話，他有了更進一步的感悟。
是的，雖說他還不清楚醫藥費的具體數目，但他明白那必然會是個天文數字。
一個會將他壓垮，就算是榨乾也難以在短時間之內籌措到的巨款。
眼淚終於承受不住掉落了下來。
夏立軍無聲啜泣，點點晶瑩，沿著臉頰流到下巴。
急診室很冷，夏立軍感到臉上涼絲絲的。
劉揚芳抬起頭來，看到夏立軍正在無聲啜泣。
「立軍，你哭什麼？」
她面色蒼白笑著，抬起手來向著夏立軍伸了過去。
這問題，是明知故問。
夏立軍心頭一痛，一把抓住了她無力的手掌。
「說什麼傻話呢？你說不去就不去呀？」
他擠出了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以前你都聽我的，這一次，還是要聽我的！」
「就算是砸鍋賣鐵，我也要帶你去縣城的醫院！」
「如果縣城的醫院不接，那咱就去市裡，要是市裡也不行，那我們就去省城！」
夏立軍的語氣很堅定。
劉栓柱聽了這話，心中一陣百感交集。
我這女婿，當真是已發生了驚天巨變！
他心中想著，向著夏立軍的背影看去。
就好似換了個人一樣！
劉揚芳在聽了夏立軍的話之後，心頭便劃過了一股暖流。
她在心中竊喜，但是卻並未表現在臉上。
「立軍，別這個樣子！」
「我清楚知道，這病會是個無底洞！」
「就算是把你搓成灰填進去，也填不平我這個窟窿！」
劉揚芳平靜笑著，對夏立軍搖了搖頭。
「以前我都聽你的，這次你得聽我的了！」
她又說。
而說完這話之後便又開始劇烈咳嗽。
醫生見此情景，慌忙走到了床邊。
「別說話了，別說話了！」
醫生聲音急促勸說。
劉揚芳搖了搖頭，沖著醫生說了一句謝謝。
「醫生，我的情況我想你最清楚，幫我勸勸他！」
她表現得尤為冷靜。
醫生感到驚訝，他平日里可很少見到有人能坦然說生死之間的事情。
但，轉念一想，醫生便明白了過來，看著劉揚芳的眼神變得無比複雜。
他並未說話，轉身就出了急診室。
勸說一個深深愛著自己女人的男人，這事情他辦不成。
醫生走後，劉拴柱也到了病榻前。
「閨女，別說胡話！」
說完，他朝著夏立軍看了一眼。
「立軍，一會兒我帶她去醫院。」
「你...你的話...」
他的話只說了一半。
夏立軍知道他的意思，輕輕點了點頭。
「好，我先回去取家裡的錢。」
「至於後續的...」
「後續的醫藥費我想辦法儘快送去!」
他的語氣很堅定，說完這話帶著眷戀對著劉揚芳看了一眼，毫不猶豫轉身走出了病房。
到了病房門口，楊娟苦著一張臉坐在門口。
她像是在想著些什麼，但夏立軍卻沒問。
像是沒看到她一樣從她身邊走過。
到了醫院門口，夏立軍並未離開，他蹲在地上像是一隻大狗一樣，默默抽了一根煙。
煙霧裊裊，升騰而起在他頭頂盤桓不散。
他心裡憂愁，苦不堪言。
有錢男子漢，沒錢漢子難。
愁眉苦臉的他明白，這一次少說要在三五天之內弄到五六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