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抄我自己的家

「你說素心沒回來？」回到護龍山莊，與盛祜打了照面，朱無視才得知，素心並未回庄：「可是，厚照明明跟我說素心回護龍山莊了。」不確定之下，朱無視索性自己找一遍。

如果在護龍山莊找不到，他就再回皇宮，去雲羅待的乾清宮找一遍。

「啊？不會吧？」盛祜聽朱無視這麼一說，他也不確定了，儘管他回來后就一直待在石龍口：「難道素心趁我一個眨眼的時間，她就溜進了護龍山莊？」

朱無視是以一個銳利的眼神回復盛祜的，盛祜也就不敢再說什麼了，除了逢人就問看到王妃了嗎，可想而知得到的結果都是否定的。

在莊裡尋了一通無果，就在朱無視打算進入山莊的密室進行地毯式搜查的時候，有人來報，說是看到慌裡慌張的如如了。

「慌裡慌張？」盛祜看了一眼朱無視：「難道素心真的躲在密室了，如如知道你發現了，所以才這般慌張？」

朱無視對盛祜的推測不置可否，他命下人帶他前去見如如，盛祜見狀，也趕緊跟了上去。幫不幫得上忙已經不重要了，吃瓜要緊。

「王爺！」

「素心呢！」

「王妃在慈寧宮，需要王爺快點過去！」

「慈寧宮？」了解了素心的所在，朱無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離開了護龍山莊，趕往皇宮。

「出事了嗎？」盛祜心頭略過一絲不好的預感，也趕緊動身前往，見如如跟著他，他才想起還沒問過如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王妃心情不好，想喝酒，太后以為王妃不多喝，就和王妃喝了起來，可是喝著喝著，太后就察覺到不對勁，因為王妃越喝越多，太后就趕緊叫我來找王爺去慈寧宮帶王妃回來休息。」

「也就是說，王妃現在可能已經喝醉了，王爺只是回宮去把王妃帶回家休息？」

原來不是什麼大事，盛祜寬了心，也沒那麼著急趕路了，但在如如的催促下，他還不至於放慢太多。

一刻也不曾停歇，待他趕到慈寧宮，就看到朱厚照在宮門口來回踱著步，見到他過來，不分由說拉著他往裡面走。只不過下一步就被他反客為主。

「素心，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你還是少喝點吧。」太后苦口婆心地勸著，時不時朝門口張望，看朱無視來了沒有。

對太后的勸告置若罔聞，素心只是一直悶聲喝著酒，什麼話也不說，一腔的話語統統淹沒在酒水之中。

「素心！」進了門，入眼便看到正沉溺酒中的素心，她的苦悶皆被他納入眼中，他的心也跟著隱隱作痛起來。

聽見他的呼喚，她驀然回首，與他四目相對，兩行清淚毫無徵兆地從清澈的雙眸中滲了出來，嗚咽聲從喉嚨中擠出。

素心突然而來的哭泣，讓在場的人都不知所措，方才素心雖喝著酒，神情倒也平靜，可這會兒卻哭得梨花帶雨，教人好不心生憐惜。

朱厚照看得清楚，小嬸嬸分明是見到了皇叔才突然落淚，便扯了扯皇叔的袖子，低聲道：「皇叔，你把小嬸嬸弄哭了。」

「素心，我來了。我帶你回家。」眼中充滿了對她的心疼，心中是對自己的責難，朱無視脫下外衣蓋在素心身上，隨後將素心抱了起來，正要離開，太后不放心地囑咐他一句：「素心喝醉了，你回去后，弄點醒酒湯給她喝。她喝了不少酒，可能會吐，還有……」

「皇嫂請放心，我會照顧好素心的。」朱無視打斷太后的話，抱著素心就走了。他當然知道太后的一片好意，可是眼下也不是聽她千叮嚀萬囑咐的時刻，素心喝醉了該怎麼處理，他比誰都有經驗。

「皇叔，朕讓人給你備了馬車。」朱厚照走在前面，直到送走了他們，他才回去休息，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搖了搖頭，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朱無視回庄的路上，正好遇到盛祜和如如，他當即給二人分配了任務，盛祜先行趕回護龍山莊清空他和素心的寢室，並讓人準備醒酒湯，如如則去街上買些冰糖葫蘆回來。

「清空？」

相較於盛祜的質疑，如如就顯得非常有行動力了，接到任務，她立刻調轉馬頭滿大街去找冰糖葫蘆。

「若是你比本王晚到……」

根本不需要朱無視說出下半句，單憑上半句，就足夠讓盛祜主動快馬加鞭往護龍山莊趕了。

「素心……」愛憐地撫去她臉上的淚花，她仍在低聲抽泣，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能將她擁在懷裡，喃喃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實際上朱無視只比盛祜稍微慢了點進庄，他抱著素心快速朝寢室走去，寢室內此刻燈火通明，映在窗前的幾道影子異常忙亂。

「除了床鋪，把屋裡所有的東西都搬出去。」朱無視抱著素心在床上坐下，讓素心偎依在他懷裡，他扯過被子蓋在素心身上，雙手伸進被子，將素心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中。

「王爺，你這是想不開，自己抄自己的家嗎？還是皇上下旨讓你抄掉自己的家啊？」盛祜指揮著下人行動，自己湊到床邊打聽緣由。

朱無視只是不高興地瞪著他：「要你管！你也過去幫忙搬，速度越快越好！」

「我想喝酒……」哭聲漸漸停息，素心砸了咂嘴，酒入愁腸，餘味尚存。

「好好好，我這就去幫你拿酒。」看著素心弱小無助的樣子，盛祜也很擔心，一個沒忍住就要對素心言聽計從。聽到素心想要喝酒，他點點頭，轉身就要去拿，冷不防朱無視伸出腳，將他妥妥地絆倒在地。

「素心喝醉了，該喝的是醒酒湯，到底準備好了沒有！」

「不要！」素心嬌噥一聲，用力掰開他的手，就要站起來：「我要喝酒，我不要醒酒湯！」說著說著，眼淚又控制不住地流下來：「為什麼……為什麼……」

盛祜也是第一次見到素心喝醉的情景，怎麼心情是陰晴不定，說哭就哭的？他完全懵了，不知道該做什麼，幸虧有朱無視的眼神提醒，他這才從地上爬起來，繼續張羅下人搬東西，又讓人快去廚房催一催醒酒湯。

生怕素心又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朱無視不得已只能將素心牢牢禁錮在自己懷裡，一邊輕聲安慰她：「乖，酒不喝了，下次再喝好不好？」

「好吧……」素心垂下眼睛，摸了摸抱著自己的手腕，忽然張開嘴巴，一口就咬了下去。

「啊！」一聲痛徹心扉的喊叫，不合時宜。

朱無視轉頭狠狠地盯著盛祜，那眼神分明在說，素心咬的人是我，我都沒叫，你叫個什麼鬼！

盛祜心有餘悸地摸了摸自己纏著布的手腕，想起什麼：「王爺，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把我這布給你。」

「嫌棄！」朱無視毫不留情地拒絕。

「那……那你好自為之。」盛祜看了看屋內的抄家進程已經基本結束，他便招呼著所有人跟著他離開，正好送醒酒湯的下人和扛著插滿了冰糖葫蘆的稻草棍的如如回來了，大家都完成了任務后，心照不宣地離開了。

「難道素心喝醉了會拆家嗎？那醉酒後的素心可跟王爺太像了。」盛祜哀傷地搖了搖頭，一個拆家王爺就夠他擔驚受怕的了，現在多了一個拆家王妃，唉。不過說起來，還真是不得不說這兩人，絕配啊絕配。希望他倆能早日和好如初吧。

周圍的人說散就散，屋內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素心的淚珠滴在手上，深深地刺痛著他。

「素心……」

「嗯……」素心輕輕應答，抬起頭看了抱著自己的男人一眼，帶著委屈可憐的小眼神：「你的手一點兒也不好吃。」

聞言，朱無視寵溺地笑了笑，他真想跟素心說，他這手要是好吃的話，早在二十年前就被你吃了，哪還會好好地留到今天？

在朱無視一個恍神的功夫，素心靈巧地掙開他的懷抱，竄到一邊，坐在了地上，端起了地上的醒酒湯。

「素心，地上涼，別坐……」他想阻止，可是來不及了，況且環顧四周，好像只剩下床可以坐了，其他可以坐的東西全被清走了。

搖搖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要是自己一個不留神，素心跑去亂咬東西怎麼辦。於是他也跟著坐了下來，「素心，這個很好喝的，你要不要喝喝看？」

素心才不在意身邊的男人說什麼，她只照著自己的想法來做，她滿滿地喝了一大口，卻忽然感到一陣噁心，「哇」的一聲將醒酒湯吐了出來，緊接著又嘔吐了片刻，一股異味充斥在屋內。

朱無視見狀，連忙抬手拍了拍素心的後背，待到素心不再嘔吐，他這才起來找塊布給素心擦擦嘴。可是看了一遍，屋裡哪裡還有這些東西？

早知道應該吩咐一句，布可以留下。

目光落在自己丟在一旁的外衣，朱無視果斷走過去拿起外衣，將就著給素心擦了擦嘴，隨後打開門將外衣丟了出去，為了散去味道，門只能暫時打開來。

寒風從門口灌進來，朱無視回身將素心抱回到床上，將被子給她蓋得嚴嚴實實的。

「素心，你先乖乖在這裡坐著，我去拿冰糖葫蘆給你吃。」

「冰糖葫蘆……」玩弄著自己的手指，素心喃喃自語：「爹和娘都不在了，沒有人給素心買冰糖葫蘆了。」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接過他遞過來的冰糖葫蘆，素心遲疑了一會兒，問道：「永遠嗎？」

「永遠。」他用力地點點頭，然後也坐了下來，將心愛的她攬在懷裡。

吃糖葫蘆吃得津津有味的素心此刻也安靜了下來。

「你吃嗎？」忽然仰起頭問他。

「我不吃，你吃。」他溫柔地笑著。

雖然素心醉了讓他如臨大敵，可是只有醉了的素心，才可以讓他繼續這麼擁抱著她，若是酒醒了，她是不是又要避開自己呢？

朱無視不敢想，也不敢問，就算問了，恐怕現在的素心也不能給他結果。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我爹娘經常給我買糖葫蘆，還有我表哥，方敘哥。」吃著糖葫蘆，素心興趣盎然地與朱無視分享起自己的事來。

在聽到素心說的最後三個字的時候，朱無視的眉頭微微上挑，他的表情很困惑，可是眼神卻又帶著強烈的警惕。素心說的這個人，應該是個男人，還是個給素心買過糖葫蘆的男人。

古三通給素心買，他能接受，畢竟古三通是素心的表哥。可是，這個叫作方什麼的男人，是誰？素心可從未跟他提起過。

正想要旁敲側擊，見素心吃完了糖葫蘆，他眼疾手快拿走了竹籤就丟得遠遠的，素心氣得又鼓起了嘴，不滿地哼了一聲，氣急敗壞之後，一頭鑽進了被子。

「素心，你剛剛說的那個叫什麼來著，方敘，他是誰？」

素心沒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猛烈的抽泣聲。

朱無視心頭一緊，看樣子素心又哭起來了。

「他們都只給素心買，可是你，你不止給素心買，你還給別的女人買！」

面對素心的哭訴，朱無視只覺冤枉：「沒有的事，我可從來沒有給別的女人買過！」

「你有，你就有！」生氣，委屈寫滿了掛著淚珠的臉，「表哥說你不是童子之身，在我之前，你肯定給其他女人，很多女人買過！」

一時愕然，原來，素心早就知道了自己不是童子之身了么？

他一直以為，素心從來不知道自己渾濁的過去，所以當素心躲避他時，他以為是素心突然知道了真相，而一時接受不了。現在看來，也許素心早就把這段情緒壓抑了太久，直到一根導火線出現，才讓潛藏的痛苦爆發。

「素心，對不起……」他痛苦地閉上眼，可是，道歉了，並不一定就要得到原諒。

「無視，我好害怕……」她忽然伸過來抓住了他的手，扯了扯他：「我相信你的，可是我真的好害怕……」

抓著他，她的心也安定了許多。

「素心，你酒醒了嗎？」聽到素心喊他的名字，他有些驚訝。

「我又沒喝醉。」素心不高興地反駁道，隨即用另一隻手擦了擦眼淚，接著就將帶著眼淚味道的手指往嘴裡送。

「……」

看來，素心還是醉著的。

「我喜歡你，好喜歡的那種。」抓著他的手稍微用了用力，似乎是擔心一個抓不牢，他就會跑掉：「就算表哥那樣子跟我說，我也還是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我也想要你給我買糖葫蘆。」

「素心，我真的只給你一個人買過糖葫蘆。」雖然好像跟現在的素心爭辯是無用功的事情，可是朱無視還是不厭其煩地替自己澄清。

他自然也知道，這買糖葫蘆背後所包含的另一層含義。

素心早就知道他放浪的過去，可她還是選擇跟他在一起，還是選擇了愛他。

「素心，謝謝你包容我的過去。」他撫著她的手，滿是愛意。

「我真的相信你，他不是你兒子。可是，我又好害怕，如果是真的呢……我想要躲起來……無視，你快把門關起來，關起來會安全點。我害怕……」

「好。」朱無視連忙轉身過去關了門，待他回到床邊，素心已經輕輕地閉上了眼睛，可是嘴唇動了動，似乎還在說些什麼。

他好奇地湊過去聽了聽，她的聲音軟軟的，醉醺醺的。

「無視，我好累，我想睡覺了。」

「我相信你的。」

「無視，我想給你生孩子。」

笑意飛揚，他抬手擦乾她的淚花，又替她把被子蓋好，最後鄭重地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

「好。晚安。」

他輕輕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