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龍虎來人,雨中求兵
寒雨連綿,讓清晨的天空灰濛濛一片,看起來和傍晚沒什麼區別。
隨著一陣宏大的鼓聲,太安城那厚度足足一丈有餘的城門徐徐開啟。
城門外早就排起長隊的人群開始緩緩向前移動,逐個接受門吏城衛的檢查。
這個時候進城的人,幾乎都是住在京城近郊的農戶或者外來腳商,這些人大多肩上挑著分量極重貨擔,衣裳也是破破爛爛。
在一群販夫走卒之中,佩刀的徐驍和李鈞顯得格外扎眼。
整個錦州營,這一次進太安城的只有他們兩人。其他人都被徐驍下死命令留在了城外驛站。
就連跳著腳指著他的鼻子罵狗日的徐瘸子的李義山,徐驍也沒有讓他跟隨。
面對紅著眼睛的袍澤們,徐驍笑的很洒脫。
「這次進城生路只有一條,如果走不通,那去再多的人也是送死。你們都在城外等著我回來。如果我活著,那我徐驍給你們買酒賠禮。我要是死了,還望兄弟們把我的屍體帶回錦州老家。」
在看向李鈞的時候,李鈞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大手一擺,「雖然還沒喝血酒、祭天地,但在我這兒,從來沒有看自己兄弟獨行的道理。」
徐驍一笑,「那你得叫我兄長。」
李鈞平靜回道:「打的贏我再說。」
..........
門洞之中,在天子腳下熬練出一副毒辣眼光的老門吏早就注意到了兩人。
在看到徐驍掌中的青銅虎符后,老門吏的態度不止沒有變得謙卑,眼中反而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視,又是一個入京城下跪求兵的雜號校尉。
這種到京城求神拜佛的邊軍將領,他每天都能看到不少,大多都是滿懷壯志的來,再灰溜溜的滾。
不過就算比起其他的雜號校尉,眼前兩人也算是寒酸的了。
老門吏雖然態度倨傲,但也沒有為難徐驍兩人,查驗片刻后便放他們入城。
整個入城過程中,徐驍顯得很平靜。只是李鈞注意到了他的拳頭,始終攥的極緊。
太安城九橫九縱,其中核心便是一條寬度足夠容納五輛馬車並駕齊驅的中軸大道,此道盡頭便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皇家御道和內宮城門。
中軸線東面,離陽吏、禮、戶、兵、工五部全部沿道一字排開。
最北是宗人府和兵部,向南一點是吏部和工部,吏部在西,工部在東。吏部向南則是戶部和禮部。
其中兵部因為兵戈之氣過重的原因,衙門前建有一條巷道,名為止戈巷。
意為平定春秋,天下止戈。
從城門到兵部止戈巷前,徐驍一路始終低垂著眼眸,口中念念有詞。
「三千五百九十八,三千五百九十九....」
李鈞一愣,就看見徐驍站在巷口停步,語氣低沉說道:
「從南門到這裡,足足三千六百步,每十步便是一條錦州營士卒的命。」
「我能活著走到這裡,每一步都踩著兄弟們的屍骨。」徐驍一字一頓,「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呵,官職不高,口氣不小。」
寂靜的止戈巷中,一名穿著打扮和南方道教頗為不同的道士一臉嘲弄的看著徐驍。
「居然連龍虎山...」
李鈞微微皺眉,他從這個道士身上感到一股強悍的氣機。比趕屍養鬼的楊姓老人,更加渾厚浩蕩。
李鈞按住過河卒刀柄,沉聲道:「你先走。」
徐驍堅定的搖了搖頭,就算是他也看出了這名道士一身氣度絕非普通人,而且道門中人,一般都是江湖武夫無法抗衡的存在。
「一起上。」
「這裡好歹也是離陽京城,他不敢太放肆。聽我的,你先走,你能在兵部活下來,我就也能活!」
李鈞說的是實話,只要徐驍能在兵部洗脫錦州營的罪名,消弭王青林這條隱患,那他的任務就能完成。
到時候別說一個龍虎山道士,就算你是陸地神仙,難道還能追到諸天街殺自己?
徐驍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重重點了下頭,拖著微瘸的右腿快走入巷中。
「慢慢走,別擔心,他擋不住你。」
李鈞跟在他身側,一身氣機毫無保留傾瀉而出,眼神死死盯著那名道士,只要對方有阻攔的動作,必然要面對他雷霆一擊。
不長的止戈巷,徐驍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時間,渾身被雨水澆透,右腳隱約有血跡滲出。
在和道士錯身而過的瞬間,巷道中的風雨驟急,一陣猛烈的過堂風眯了徐驍的眼睛。
就在這一剎那,過河卒擦著徐驍的肩頭下墜,狠狠劈在一柄拂塵上。
「走!」李鈞沉聲道。
徐驍知道現在不是扭捏的時候,低著頭一步步向前,身後金戈之聲接連不斷。
止戈巷盡頭便是一片寬闊的廣場,兵部衙門坐落在前,兩座石雕狴犴猙獰威武,落在徐驍眼中卻是那麼嘲諷。
..............
看著徐驍的身影消失在兵部衙門中,李鈞收回眼神看著那名道士。
「區區一個吏部主事,居然能夠驅使龍虎山的人在兵部門前殺人,當真不可思議。」
道士面沉如水,冷聲道:「如果貧道真要殺人,你以為你擋得住我?」
他顯然為自己沒能擋住徐驍頗為懊惱。
「山下辦事就是不如山上爽利,只能攔人,不能殺人是什麼道理?」
「這個王青林當真是迂腐!」
不過事關龍虎山在吏部的落子,他也只敢在心中腹誹幾句,盤算著等那跛足校尉離開吏部后,再將其拿下,將功贖罪。
「你在龍虎山什麼字輩?給吏部當走狗,山上的祖師們知道嗎?」
龍虎山和離陽趙氏淵源極深,自山下下來,一路上無論官職多高的官員對他們都是禮遇三分,何曾被人如此冷嘲熱諷過?
年輕道士頓時怒上心頭,暗罵這名邊軍武夫真是不知死活。
手中拂塵一揮,一股玄妙氣機籠罩整個小巷。
李鈞原本被大風吹動的衣角霎時下垂,如被巨力壓制。
拂塵根根直立,如一柄雪白長劍削向李鈞的頭顱。
這名龍虎山道士盛怒之下,竟要將李鈞殺死在兵部之前。
李鈞一步踏下,落於腳下積水之中。
強悍的體魄瞬間沖開壓制住自己的氣機,橫掃而出的過河卒直接將天空垂落的雨滴全部吹飛。
道人面露不屑,手中拂塵輕輕一掃竟發出金鐵一般的鏗鏘之音,點在過河卒刀尖之上。
一道漣漪在交接處炸開。
青衣道人身形未動,黑衣武夫卻暴退數丈。
李鈞半跪在止戈巷中,垂在耳旁的髮絲驀然掉落,一絲鮮血順著嘴角沁出。
「四品武夫....」
........
兵部衙門庭院幽深,有數進院子,什麼級別的將領進幾重院子,規矩極大。
徐驍被人攔在第一進的院子后,再無人理會他,孤零零站在大雨中。
他並沒有感覺自己被羞辱,只是想到城外驛站之中的袍澤,想到止戈巷中生死未卜的兄弟。
從不知道何為落淚二字的徐驍感覺眼眶酸痛,他仰起頭,讓雨水不斷的沖刷,狠狠吸了口氣,大聲喊道:
「泱州邊軍錦州營徐驍,求見兵部柳尚書!」
這一聲大吼將四周往來的兵部屬官員嚇了一跳,立刻便有人站出來呵斥徐驍,怒罵著要將這個膽大妄為、咆哮兵部的雜號校尉驅趕出去。
甚至有人立時便要剝奪徐驍的軍職,讓他灰溜溜滾出太安城。
原本寂靜的兵部前堂霎時喧鬧起來,徐驍握拳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如同滔天巨浪下一顆沉默的頑石。
就在這時,喧囂甚上的吵鬧聲突然靜了下來,原本張揚舞爪的兵部屬官紛紛束手躬身。
一本穿著虎豹補子的老人出現在檐下。.jj.br>
暴雨從院落圍成的方形天穹砸下,落在院中的門海中,濺起無數水花。
「聽說,你帶一營兵在葫蘆口平原伏擊白狼衛,竟然全軍覆沒。消失了幾日,還敢回來?」
徐驍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神情不卑不亢,「回大人,葫蘆口平原一戰,我錦州營四百弟兄力戰八百東越白狼衛,不退半步。」
「原本擔任追擊任務的虎踞營卻在我右翼觀望,賀連山臨陣畏敵,不敢迎敵。我一營的兄弟就這樣眼睜睜死光。」
「既然死光了,那你為何還活著!」柳鶴鳴聲音低沉,不怒自威。
徐驍虎目圓睜,直視柳鶴鳴。「我不死,就是為了進京見您,尚書大人!」
徐驍語出驚人,「我錦州營獨戰強敵,斬殺敵方主將洪成璀,副尉李鈞於定遼關前全滅越境白狼衛。軍功卻被虎踞營吞沒!我徐驍今日便要為枉死的弟兄,討回一個公道!」
柳鶴鳴面沉如水,「證據!」
徐驍從懷中拿出一份沾染著血跡的供詞,遞給一旁的屬官。
柳鶴鳴接過供詞,掃視一眼,眼眸之中有冷光溢出,怒極而笑,「好好好,好一個虎踞營賀連山,好一個人吏部主事王青林!」
柳鶴鳴坐鎮兵部十餘載,從未在人前露出如此盛怒。堂中眾人皆感覺一股涼氣直衝頭頂,隱隱有預感一場劇烈的朝堂傾軋即將開始。
「錦州營名譽和戰功本官還給你。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你刺殺朝廷七品邊軍校尉,可知罪?」
徐驍聽到這話心中一苦,原來這位柳尚書並非被蒙在鼓中,而是一直洞若觀火,只等自己進入兵部。
徐驍心頭火氣,咬牙強忍住,沉聲道:「給我一千精兵,我願往北莽邊境,戴罪立功!」
徐驍話音剛落,不少人心頭立馬竊笑不知死活。
北莽雄踞北方百年,以一己之力壓的春秋各國難以喘息。其邊軍之驍勇,更是無人可擋。
區區一千兵馬,能拿到什麼樣的軍功來抵一顆七品校尉的人頭?
徐驍見柳鶴鳴沉默不語,立馬說道:「一個月,一個月我必然收復邊境五座烽燧!」
烽燧是邊軍之中傳遞信息的重要設施,每隔十里設置一座。所以在邊軍之中一直有烽燧所在便是國境所在的說法。
徐驍此刻許諾收復五座烽燧,便是收復離陽喪失的五十里國土。
柳鶴鳴肅穆沉聲,「軍中無戲言!」
「烽燧不復,我徐驍馬革裹屍!」徐驍一字一頓。
「好!」柳鶴鳴看著這名鋒芒畢露的雜號校尉,再不吝嗇自己的欣賞之情。
「泱州邊軍錦州營破東越精銳白狼衛、鎮字營,軍功卓絕。現擢升六品昭武校尉,錄兵部籍,轄兩千騎軍。麾下戰死士卒一律以朝廷規制撫恤。」
徐驍抿緊嘴唇,並沒有跪下領令,而是直挺挺的抱拳道:「錦州營,遵令!」
................
止戈巷中。
李鈞渾身是血,依靠著巷壁才勉強沒有倒下。
握刀之手血肉模糊,身上處處都是銳器隔開的傷口,傷口之深,隱約可見白色的骨茬。
青衣道人神情冷漠,手持拂塵步步逼近。
「就憑你們也敢擾我龍虎山布局。殺了你,我再去殺了那個跛腳校尉。」
拂塵如劍,釘向李鈞眉心。
就在此時,一個冰冷的聲音在李鈞腦海響起。
「主線任務完成,是否回歸。」
李鈞咧了咧滿是鮮血的嘴,眼睛中全是刺骨的殺意,「下次再見,我一定踏下龍虎頭,蕩平龍虎山!」
青衣道人不屑的撇了撇嘴,手中拂塵無情點下,噗的一聲深深沒入青石堆砌的巷牆。
而李鈞的身體連同那柄過河卒早已經在止戈巷中……
【你完成了本次諸天任務。】
【任務完成數:3。(主線任務1件,支線任務3件)】
【本次任務完成評價為:上上大吉(評價分為上上大吉,上吉,中庸,下等四個等級)」
【位面獎勵結算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