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單刀赴會
定遼關外西北方,虎踞營駐地。
位於整個駐地核心位置的主將大帳之中,虎踞營主將賀連山正諂媚的看著一名佔據自己虎皮大椅的年輕儒生。
儒生穿著一身與四周格格不入的青衫,面白無須,卻也算的上清秀。
唯獨身上看不見半點讀書人的儒雅和禮儀,此刻翹著腿卧在虎皮中閉目養神。
「二爺您如果有事,派人送信到虎踞營來便是,我自會親自上門拜會。何須如此辛苦,從京城跑到這寒苦邊疆來。」
被賀連山稱為「二爺」的儒生微微睜眼,冷哼一聲說道:「你這破地方沒美酒、沒嬌娘,什麼樂子也沒有,我也沒興趣過來,可惜老爺子不讓啊。」
儒生從大椅中坐起身子,饒有興緻的看著身前畢恭畢敬的賀連山。
「全殲九百越境挑釁的東越白狼衛騎卒,給離陽泱州邊軍的撿回了一個大面子。這筆軍功放在如今曖昧的局勢之中,算得上不小的捷報了,你做的很不錯啊。」
賀連山拱了拱手,謙虛道:「這都得仰賴王大人的栽培。」
儒生不置可否,「這次你虎踞營算是鯉魚躍龍門了,入了朝堂上那些大人的眼,主管泱州軍事的侍郎大人這兩天說話都大聲了許多。接下來如果不出意外,你會在半個月內收到一紙擢升正六品昭武校尉的任命,可轄三千人馬,距離登堂入室成為將軍只剩一線之隔。」
儒生微微一笑,「恭喜你啊,賀大人。」
賀連山臉上恰到好處的浮現誠懇的神情,「二爺您放心,我賀連山心裡清楚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是誰。也請您轉告王大人,虎踞營絕不會做出忘恩負義的事情。」
儒生點了點頭,對他的回答還算滿意,再次躺回大椅之中。「所以這一次我到你虎踞營中所為何事,你應該明白了?」
「當然明白,隨軍參謀的營帳早已經為二爺您準備妥當。最多半年,我保證賺足夠份量的軍功,絕不會耽誤您高升的步伐。」
「賀大人辦事兒辦的不錯,」儒生聲音一頓,像是想起了什麼微不足道的小事,隨口問道:「那個什麼錦州營現在還在嗎?」
賀連山內心斟酌了片刻,實在不敢欺瞞儒生,只能硬著頭皮說道:「錦州營如今駐紮在離此地百里的白家村,不過人手損失超過九成,還背上了阻擊不力的罪責,想來也翻不了什麼大浪,所以我....」
「所以你斬草沒除根,等著別人春風吹又生?」儒生直接打斷賀連山,冷聲道:
「賀連山,你不會真以為洪城璀是你虎踞營殺的吧?你應該清楚,這次我王家在你身上下了多大的本錢,動用了多少人情才把事情壓下去。老爺子甚至直說,他這麼多年來經營的八方不動的地位因為你虎踞營現在都多了一絲破綻,其中的含義和輕重不用我教你吧?」
儒生伸出一根手指戳向賀連山,」我告訴你,如果有人把這件事捅到朝堂之上,讓老頭子受到彈劾。你和你的虎踞營就學那個死鬼洪城璀,到東越境內去給別人當墊腳石吧!」
賀連山額頭隱見冷汗,連聲道:「二爺息怒,是屬下失職。三日..三日內我必將錦州營連根拔起。」
儒生還要繼續喝罵,卻欲言又止。
他想起入遼東前老爺子告訴自己的話,「如今賀連山是王家下的一筆重注,自身也有了幾分實力,這個時候正是他權欲膨脹、目中無人的關頭,容不得有人在他頭頂上頤指氣使。你如果一味的強行壓制他,未必不會狗急跳牆。
所以你到虎踞營兩件事,一是積攢軍功以邊軍功臣的身份重返京城,第二件事就是徹底將賀連山捏在手中。」
拿捏人心,欲速不達,過猶不及。
儒生陰沉著面色不說話,被罵的狗血淋頭的賀連山同樣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一個親衛躬身走進帳中,警惕的看了眼儒生,湊到賀連山耳旁,正要說話就被賀連山一把推開。
「二爺才是我們虎踞營的主人,有事直說。」
儒生聽到這話面色稍微緩和,一撩青衫下擺起身道:「既然賀大人有軍務,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不顧賀連山的阻擋,徑直離開了中軍營帳。
此時營帳之中只剩下賀連山和親衛兩人,再無外人。
賀連山走到那把虎皮大椅前正要坐下,動作一頓,猛的抓起那張價值連城的虎皮扔到一旁,這才坐下問道:「說吧,什麼事。」
「稟報大人,營外有一殘軍來投。」
「這點小事也用得著來煩我?」賀連山語氣有些不善。
「如果僅僅是一夥普通的殘軍當然不敢打擾大人,」親衛趕緊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呈上,「這夥人自稱是兵部主事李恪大人的人。」
「李恪?」賀連山一把抓過信封,展開細讀。
李恪的名字賀連山自然是聽說過的,這位大人在兵部的職位雖然不高,卻是負責遼東軍務的主事,手裡捏著至關重要的軍械糧草,可以說是自己這類邊軍校尉的頂頭上司。
賀連山將書信拍在案上,他見過李恪的字,這封信應該是真的。
他揉著眉心沉思,良久問道:「東越邊境有李恪的部隊?」
親衛搖頭苦笑道,「您也知道,朝廷對於邊軍的管理不太上心,除了在兵部掛上號的正經武將,對於那些自己養活自己的雜牌部隊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裡面多的是那些大人暗地裡送來賺錢的家臣門人,所以小人實在無法分辨其中的真假。」
「是啊。」
賀連山感慨一聲,如今邊軍之中魚龍混雜,是人是鬼都在其中押注,根本分不清誰有背景,誰沒背景。
不過既然是李恪的人,那為什麼會成為突然成為殘軍,又怎麼會來投靠自己,而且還是在王功權剛到自己營中的時候?
賀連山滿頭霧水,疑神疑鬼。
不過他實在是不敢冒著可能得罪李恪的風險,將這支殘軍拒之門外。
「讓人進來吧。」賀連山朝著親衛吩咐一聲。
「遵命。」
片刻之後,一名身形挺拔,面容英俊的年輕武夫踏步走了進來。
「是你?」看清來人後,賀連山當即愣住。
進來之人赫然正是李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