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春日丘

非常讓姜涼遺憾的一件事是，跟隨姜涼穿越的衣服，也就是萬能服不能穿了，這讓姜涼很難受。

這件萬能服價格不菲，不僅功能強大，而且品質極高，不但能一年四季保持身體最適宜溫度，冬暖夏涼，更能隨使用者的指令變換為各種樣式的衣服，可變短袖可變外套可變夜行衣可變宇宙生存衣等種類浩繁的服飾，就連生成材質都能根據特性組織秘密纖維和可固化星線，至於整潔衛生問題那都不是問題，衣服會自動吸收汗漬臟污，分解結構然後揮發到空氣，全程無污染，可以說萬能服是姜涼目前存款裡面最有價值的東西了。

不為什麼，就為了一件衣服穿到底，可以穿一輩子的價值，姜涼當時毅然決然地把自己的研究獎金和零花錢花掉買了這件衣服，擁有這衣服甚至連底褲都不用買了，要什麼花樣都能變化，簡直是姜涼的心頭愛。

男人嗎，內褲可以穿到破穿到完全沒有寬鬆度，要不是沒有老媽或者女朋友提醒，或許都不會換一條新內褲。

哦五十一世紀的內褲會穿到破？當然了，四次元道具使用頻繁了也有耗損度，哪怕理論上使用無上線，但是構成的材料耐久度也是有下限的，除非花錢買價格昂貴的，損耗度也有但非常微小能讓人用一輩子，內褲也是同理。

姜涼就是被自己老媽這樣警告了，所以為了節省時間（方便偷懶）買了件萬能服，當時可給姜涼舒服壞了，躺下床換成家居服，出門換成便裝，進研究室換成防塵服，都不用帶脫的，特別方便。

至於為什麼萬能服在穿越了之後就損壞了，姜涼也不是很明白，按照長雲的說法就是時空穿梭之中因為身處環境的不穩定引起萬能服構造材質的崩解，當然也有可能是二十一世紀輻射與空氣含氧量與濕度與各類微小分子接觸導致的損壞，需要專門研究製造這種萬能服的製造廠商來修復萬能服的問題，可惜這裡並沒有。

現在還是一副短袖家居服樣子的萬能服只能被四季咲羽清洗晾乾之後放進了衣櫃裡面，因為現在還是大阪的二月份中旬，最低溫度接近0，天氣還是很冷的，只能穿冬裝。

於是四季咲羽還特意去商場裡面給姜涼挑了不少衣服，過冬用的外套、毛衣、打底衫、褲子、襪子、內褲和鞋子，都是兩到三件，然後還買了洗漱用品與一床被子，姜涼看了眼賬單，即便日語看不懂，但是漢字和數字還是看得懂的，一共加起來大概花了6萬円，姜涼只能感謝她的破費了，說可以打欠條以後償還，四季咲羽倒是開玩笑地說歐內醬賺的錢很多的，養你一個也是綽綽有餘。

還有衣服尺寸的問題，姜涼試了每件衣服發現尺碼都是剛剛好，感嘆四季咲羽目測的尺碼有點好，四季咲羽說她的副業就是畫畫，所有人體身材的比例看的很准，這才能挑對尺碼。

優秀的人總是有超出想象的獨特優點，四季咲羽在姜涼內心的評價上又上升了一丟丟。

「太遺憾了，跟可愛歐豆豆一起圍圍巾的機會都沒有，我很久以前就一直想要有一個歐豆豆在我旁邊喊我歐內醬了，可是爸媽都不打算生小孩了。」四季咲羽帶著姜涼出了門，彷彿想讓某人聽到一樣，在路上用中文嘟囔道。

姜涼根本不想搭理，至於什麼叫歐豆豆——

【經過翻譯，歐豆豆就是】

閉嘴，我懂！姜涼惱怒地對長雲說道。

當弟弟？

才不幹。

門都沒有！

姜涼最討厭的就是頭頂「弟弟」兩個大字被別人稱呼了，從他十歲那年起，他就深深的明白，弟弟就是軟弱和無能的代名詞，「你就是個弟弟」這種話對他而言就是羞辱和嘲諷。

當然，姜涼知道四季咲羽沒有惡意，但是當弟弟還是免了吧。

不然讓四季咲羽喊他哥哥，他喊四季咲羽當妹妹……

姜涼忽然之間對這個很感興趣，那場面絕對，嘖嘖。

「你知道我們現在的位置在哪裡嗎？」

四季咲羽想伸手挽住姜涼的肩膀，被姜涼一臉冷淡地躲開了。

「病菌——」

姜涼話都沒有說完，轉眼間就被四季咲羽扯住了兩邊的臉頰，用力地拉住他的嘴巴把接下里說出的話變成「嗚嗚」聲，被四季咲羽滿臉微笑的接近，接著用溫柔如水的嗓音對他說道：「涼君，剛才說的話，我好像沒有聽清？」

「嗚嗚。」你放開！

「啊咧，怎麼了，涼君，你伸出手要幹嗎，要跟歐內醬拉手嗎，哎，涼君真可愛~」

「嗚嗚嗚！」

誰才要跟你牽手啊！不好，不拉她的手我能拉她哪裡？

拉住四季咲羽的手臂，結果她帶著雙手拉的臉頰更痛了，其他地方吧，兩人的身高差其實也不大，四季咲羽167，姜涼177，正好差了十公分，所以手臂長度也差不多，她能碰到姜涼也能碰到，可她能碰，姜涼不能碰才是重點！

「嗚嗚，嗚嗚嗚。」我，我不跟女人計較！

「春日丘這個地區也很大的，不過這裡的北邊與南邊跟華夏那裡的南北稱呼不一樣，春日丘的北邊區域叫北春日丘，南邊的區域叫南春日丘，我們居住的公寓在北春日丘四丁目，我先帶你逛逛這裡。」

【數據量1】

路人的行人在街上平平無奇，有提著購物袋的，有打電話的，有開著自行車的，可這些在姜涼眼中就跟看到國家保護珍稀動物一樣。

畢竟，這可是活著的舊世紀人民啊，三千年前的古代人，活生生的，考古學家與生物學家也許都要樂壞了。

看到了幾個穿著同樣學校制服的小學生們，姜涼想著這應可能就是這個時代的學生了，明眼都能看出來應該是小學生，忽然問道：「這附近有小學？」

「有的，還很近，往西邊走一段路就是茨木市立西小學。」

「現在還有學生嗎？」

「沒有了，現在是傍晚，小學生早下課了。」

長雲的數據量統計是非常全面的，洶湧的人潮實際上也是龐大的數據量，外貌、身高與形體，這些都可以作為數據，地點、建築與景觀，同樣也是數據，畢竟這是處於五十一世紀的長雲從來沒有收錄搜集的舊時代人物與地貌信息，可以說這些數據在某些方面價值很大，自然數據量的提升也會很大。

可以說除了瀏覽網路，姜涼最快提升數據量的方法就是多走走，多看看，多停停，多交流。

既然小學去了暫時也沒有收穫，姜涼又問道：「哪裡的人群多呢？」

現在是提升最大的時候，等到時候長雲分析完畢了整個世界的人文、經濟、社會、科學等價值，整理出完善的邏輯模型，那到時候數據量就很難提升了。

「嗯，這附近人群多的地方距離最近的就是春日丘公園了，對你來說有意思的地方應該是春日丘八幡宮。」

「公園我知道，八幡宮是什麼？」

「是神社，你可以理解為我們這裡的儒教與道教信徒聚首的地方。」

「人很多嗎？」

「在春日丘公園的裡面，參拜的人也算多，不過這裡的八幡宮佔地面積就那麼點大，而且春日丘這塊地方的神社也非常多的，我記得這裡似乎有五十多個神社吧。」

「都叫八幡？」

「不是，在古代傳說中有八百萬神明，八幡只是傳說的一個神明，而八幡宮是拿來祭拜八幡武神的神社，還有許多著名的神社，比如八坂神社、伏見稻荷神社與平安神宮等等。」

「算是曰本的特色歷史建築咯？」

「沒錯，與華夏浙西地區的徽派建築、福東地區的客家土樓、帝都京區的四合院這種歷史建築一樣，形成歷史非常悠久。」

「你們大學中文系的學生都這麼懂華夏的文化？」姜涼真的很驚訝，本國人如果不特意去注意都可能不會記住的古建築知識被四季咲羽信手拈來，隨口就能在談話中提個一二。

「那不是哦，只是我很喜歡華夏，我在大學裡面讀的最多的書就是陳舜臣先生的書，因為他寫的書，所以我特別喜歡華夏，對華夏人也特別有交談的興趣和好感，嘿嘿。」四季咲羽對姜涼眨眨眼，露出了微笑。

姜涼也明白一開始四季咲羽對自己很親切的原因了，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四季咲羽為人很熱心。

「有空帶你去我大學的外語校區看看陳舜臣先生的書，我知道，現在的學生都不喜歡那些陳舊的老書，他們更喜歡歡樂搞笑又不失刺激的娛樂產物，可我認為很多帶有文學性的書讀過來同樣很有趣。」

他們說著說著，已經來到了春日丘公園。

時間接近六點，春日丘公園聚攏著人群，孩子在遊樂設施中玩耍，老人在周邊散步，還有更多的家庭婦女攜著丈夫和兒女坐在公園的草坪上休憩，遠方澄澈透亮的松澤池與垂下的落日交相輝映，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就這般印在姜涼的眼裡。

【數據量5】

【數據量1】

【數據量1】

甚至姜涼都沒有在乎長雲的反應，他有些怔愣，又有點不知所措，更多的是難以理解。

五十一世紀，人們全身上下都帶著信息產品，只顧著自己手頭上正在忙的事情，樂趣都在所有能專註投入的東西上，有些人甚至面對面用電子通訊聊天，哪怕聚在一起也是寂靜得沒有聲音。

太過瑣碎乃至無聊的物與事，會讓所有人忽略。

「這樣聚在一起玩耍、散步和聊天，似乎非常的平淡無趣，有意義嗎？」

姜涼轉過頭對上四季咲羽明亮的眼睛，似乎像是一位抓耳撓腮的數學家，不斷地在草稿紙上寫算式、求答案與證明結論。

「平淡無聊跟沒有意義不是你去認為的，而是那些沉浸在生活當中的人去定義的，如果他們認為這樣子很愉快，能獲得幸福，那對於他們來說就是最有意義的事情。」

四季咲羽踱步到與姜涼並肩平行，與姜涼一起眺望著遠方的松澤池，看湖水的漣漪與日落的光暈相融在一塊泛起耀眼的光澤，兩個人的影子被垂下的黃昏拉得很長很長。

「可有很多人卻不喜歡平淡瑣碎。」姜涼想起了五十一世紀，那個極度追求著新鮮感的時代。

當一個人擁有了太多，往往不會滿足，只會越來越貪婪。

也叫作得到的太容易，很多東西都不知道珍惜。

「可是，生活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連接著人情往來再加上一點點新鮮的冒險感拼湊出來的，這才是現在人們最真實的人生面貌，包括你與我。」四季咲羽正視著姜涼的雙眼，想了想拉下圍巾一點點，嘴巴在冷風中呼出一口白氣，富有深意的說道。

「你說的話跟純正的華夏人沒有一點區別。」姜涼搖搖頭，感嘆她的語言能力有多強。

「哈哈，因為看了很多書哦，包括一些散文詩歌，可能就是因為這些文化積累，我們公司的華夏客戶都很願意找我合作商談，對我的工作幫助也很大。」

四季咲羽忽然走向公園的廣場角落，那裡放著許多供孩子玩的遊樂設施，她指著蹺蹺板，興奮地對姜涼喊道。

「涼君，跟歐內醬一起坐蹺蹺板怎麼樣？很好玩哦！」

那語氣，跟大人蠱惑小朋友的口吻一模一樣，難免讓姜涼氣惱。

而且，姜涼從身邊聚集較多的小孩子們身上看出來了，這玩意兒就不是給大人玩的，這個地方都是小朋友專屬娛樂場所！

「我不坐。」姜涼轉頭就想走。

「哎呀，不喜歡嗎?那陪歐內醬一起盪鞦韆吧？」四季咲羽不依不饒。

「歐內桑，那是我們盪鞦韆的地方呀，要先來後到！」一邊幾個小朋友帶著奶音憨里憨氣地發表了不滿。

「不好意思，可是歐內桑跟歐豆豆也想坐一下，好不好呀？」

四季咲羽還跟小朋友聊起了天，幾個小朋友講話嘰嘰喳喳地讓這片公園非常熱鬧，周圍帶著孩子的大人們也帶著愉悅的微笑，和樂融融。

轉過頭來的姜涼注視著這一切，他有種感覺，他似乎與這裡格格不入，就像是，他呼吸空氣，別人也在呼吸空氣，可他們呼吸的空氣不是一個東西，姜涼是單純地在呼吸，可他們，彷彿在呼吸著蜂蜜，可明明，這種東西只是空氣而已啊。

五十一世紀，那是一個無論什麼東西都能得手的時代，信息就跟呼吸一樣，是人們最熟悉的東西，是人們賴以生存的東西。

過度的娛樂已經無法再滿足人類，刺激無法帶來多巴胺的分泌，隱隱得讓某些人變得極端，明明醫學科技延長了人的壽命，帶來的卻是無止境的空虛感。

那些年，虛擬雲空間誕生，強大的運算與演化能力能模擬出許多物質環境，那隻讓精神意識代入其中的優點被人們惡意使用，產生了許多愚蠢的自殺式行為，吞食不知名的星際怪植與人比拼腸胃的容納消化、在超高溫的的星球上試著跑出幾步的奇葩記錄、被變異輻射光線照射能存活幾秒鐘諸如此類獵奇恐怖的行為，簡直在二十一世紀根本無法想象。

雖然這些行為在之後被嚴令禁止了，可那種空虛感依然存在，追求新鮮感這種觀念甚至影響到了子子孫孫。

很多事情都變得毫無意義，飯做的好吃？不好意思我們美食製造機能做出全世界的特色美食。衣服很漂亮？轉頭我們就能根據你的版型與樣式複製一份甚至能自己再改下花樣。遊戲很好玩？隨手就有真實版雲空間帶你人體穿越體驗真實系遊戲。電視很好看？我們有智能編劇根據演算法邏輯再加上虛擬人物演員為你上演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戲。

越來越多的人投入到四次元道具的開發，只在乎道具創造出來時候新鮮功能帶來的滿足感，一旦在功能上被他人做了突破，那就是連日連夜的研究去趕超對手，如此這般的不斷循環。

因為，除了去創造新的科研成果以外，沒有更多能給他們成就感的東西了。

姜涼也是如此，被許多新事物舊事物包圍，漸漸地就對很多東西都不在上心，變得跟人們一樣只願意追求不斷地新鮮感，認為那些不曾在意不曾理會的行為極其枯燥泛味。

但其實，姜涼似乎發現了一點，他根本沒有去實際體驗過那些被五十一世紀人民拋棄的事物，證明不了它們被認為沒有意義。

原本，姜涼是想著積累足夠的數據量然後通過長雲的伺服器去聯繫五十一世紀，然後希望自己能被儘快送回原時代，雖然他不知道是否能成功，時空穿梭是否可以執行，但總要試一試。

然而，姜涼現在卻改變了想法。

「涼君，要不來玩堆沙子吧，滑滑梯也不是不行哦？」四季咲羽遠處的聲音把姜涼喚醒，一抬起頭，姜涼那恍惚的眼睛里就映出了她的身影，動人且美麗。

「我雖然沒玩過這些，但是你也是個大人吧，跟小孩子爭地盤玩都不害臊的。」

一邊靠近四季咲羽，一邊喊著的姜涼有了新的想法。

他想試著去了解這個，被他輕視的舊時代。

【目前數據量額度：376】

【已達到開啟虛擬雲空間程序的標準，是否消耗300額度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