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月食(二)
當晚,朱偉迪自然是去了田妃那裡。
皇帝突然的示好讓她有些吃驚,不過讓朱偉迪稍微有些不滿的是,這女人還是老樣子,一路上都擺著張冷冰冰的臉。
屏退了左右後,朱偉迪決定和他好好談談。
「愛妃可是惱了朕?」
田妃一聽不由大駭,急忙下跪,「妾不敢,不知妾犯了什麼錯……」
朱偉迪一把扶住她,「愛妃沒有錯,朕冷落了你,是朕的不是。」
田妃聞言又要下跪,不過朱偉迪卻是一把從正面抱住了她。
田妃不敢掙扎,只是低下頭,小聲說道:「妾不為聖上所喜,是妾的不是,萬萬不敢惱了陛下。」
朱偉迪輕輕撫摸著田妃的後背,輕聲道:「朕有那麼可怕么?伴君如伴虎。那是說的尋常君王,不是朕。朕雖說冷落了你,不過可有一次責罵過你。」
田妃見朱偉迪不像是在生氣,心裡安定了不少,「陛下仁愛,從未責罵過妾。」
「讓你受委屈了,便是我的不對,不要再爭這個。那個不喜,只是從前朕好惡分得太明,見你與皇后不和,才有所遷怒。今rì朕已反省過,不會再冷落了你。」
說完朱偉迪便感到田妃剛放鬆的身子又緊繃起來。
「妾不敢與皇後有爭執,更不敢衝撞皇后。」
「那便好,」后妃的爭鬥哪是這麼簡單一句話便能消弭的,朱偉迪也不說破,輕輕放開她,拉著她走到床邊坐下,「不說這些。朕近rì忙昏頭了,愛妃家人來京多時也未有個好安排,這是朕的不是。明rì朕便下旨再賜些宅邸田產,也好讓愛妃不再心憂家人。」
田妃一聽,自然是歡喜不已,臉上終於有了笑容,「謝聖上恩典。」
「愛妃應當多笑笑,你笑起來很好看。」
田妃這還是第一次得到朱偉迪的稱讚,臉上不由一紅,低下頭道:「妾知道了。」
朱偉迪一把把她摟進懷裡,在她耳邊低語道:「人活著都不易,便是朕也有諸多苦楚,也總想找個人說說。愛妃若是受了委屈,說與朕知道便是,把話憋在心裡,總是不好。」
田妃被朱偉迪這句觸動了傷心事,眼睛里已經泛起了淚花,卻還是強壓著情緒低語道:「妾沒有委屈,有陛下憐妾便夠了。」
感受到懷中的少女正在輕輕顫抖,朱偉迪憐惜地撫摸著她的後背,「哭吧,便是男兒到傷心處也是有淚的,人不怕受苦,只怕老是憋著。」
這一夜,朱偉迪沒有和田妃行房,只是和她扯了會家常,耐心地哄她入睡。一夜好眠之後,兩人的隔膜也少了很多。
依照傳統習慣,每當遇到rì食、月食,皇dìdū應該對自己的統治情況進行一番反省。
朱偉迪即位未久,值得反省的地方也只有怠政,不過他不是朱元璋那種強人,沒本事整rì處理那些亂麻一般的政事,對文官們的提醒直接無視。非但如此,他還把鄧玉涵預測月食的方法還有自己命人寫的月食成因傳抄,給每位有品級的京官,還有各省官員,一人一份。
běijīng城的十二月是非常寒冷,比之現代要冷得多,朱偉迪老早就包裹上厚厚的棉衣。
從空間里取出的羊毛工匠們還在研究如何紡成線,羊毛衫短時間自然是不要想。朱偉迪也讓人試過那些土生土長的蒙古羊,工匠們稱要把蒙古羊的毛紡成線難度非常大,無法紡線,而皇帝拿出的羊毛或許可行。
朱偉迪在入冬后就特彆強調過不能出現凍弊的貧民,早撥下大把的錢和棉衣,加上廠衛在北直隸查探得非常頻繁,戶部自然不敢怠慢,加之如今北直隸糧價便宜,願意做善事的人也多了起來,整個北直隸倒斃的乞丐數量比往年少了許多。
各種工坊都還在籌建中,一時間招人也不多,不過京師到山海關的道路修建卻是已經開始動工。大量的民夫被徵集,從東江過來的遼民也在陸續投入道路修建工程。
當然,這些民夫的溫飽問題朱偉迪一直都很關心,多番派出廠衛和甚至親信太監前去查看他們的生活。效果他不敢保證,現在他也無力徹底整肅大明的吏治,不過起碼要求個心安。
由於戶部今年還有些節餘,京城到大運河終點通州的道路修建也被提上了rì程。
月食后第二天,有關蒙古形勢的情報終於被錦衣衛指揮使駱養xìng上報。也沒有什麼新鮮事,無非是林丹汗迫於飢荒大舉進攻蒙古右翼諸部,很多部落已經投向後金。不過好在此時趙城之戰還沒開打,蒙古左右兩翼主力還都沒受損。
還有兩起中等商人的走私案件,駱養xìng說是人已經因為反抗被就地正法,報上來的情報顯示他們和晉商沒有勾連。
至於朱偉迪要的具體的丁口數,一時間自然還不能查清。
聽完報告后,朱偉迪面無表情地看著駱養xìng,「你上報之事,兵部大多都已探知,朕給你四十萬兩銀子,你就是這麼給朕辦事的?」
說著他順手將桌子上的茶杯一把扔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他生氣的是,他在懷疑駱養xìng顧及著晉商在朝堂上的勢力,把晉商勾結后金的人證滅了口。蒙古是后金和大明走私貿易的中轉站,駱養xìng派人去查了,似乎不應該半點消息都沒有。
駱養xìng一聽頓時嚇得面如土sè,慌忙跪下磕頭,一邊磕頭他還在一邊為自己辯解,「臣辦事不力,只是時間倉促,臣一時還難以調齊人手。還望陛下開恩,給臣些時rì,臣定將陛下吩咐的事都辦好。」
「好,朕便再寬限些時rì,草原之事干係重大,不可以怠慢。朕再說一次,對韃虜任何手段都可以用,派去建奴那邊查探的人手也不要少了。」
駱養xìng這才停止磕頭,「臣領命。」
「朕要有些話,你要記住,要記牢了。這天下是朕的天下,錦衣衛只需要聽朕的。你慢慢把你手下的那些個和外臣走得近的,便是稍有嫌疑,都要給朕弄出北鎮撫司,一個不能留!朕的耳目也不止錦衣衛和東廠,若是朕發現你有事瞞著朕,那便休怪朕對你不客氣!」
駱養xìng心裡咯噔一聲,又是重重地磕了一個頭,「臣萬萬不敢欺瞞聖上,錦衣衛是天子親軍,萬不敢胳膊肘往外拐。」
「起來吧,」
見駱養xìng謝恩起身,朱偉迪直視著這個特務頭目,「只要你把事情給朕辦好,朕能給你的很多。要知道,錦衣衛也未必非得居於東廠之下。」
威嚇過後,自然是要給根胡蘿蔔,雖然是吊在眼前的。
錦衣衛淪為東廠附庸已經多時,若是錦衣衛重振當年的雄風,這錦衣衛指揮使又會是何等的威風。
忍著心裡的狂喜,駱養xìng還是故作淡定地回話道:「為聖上辦事是臣的本分,臣不敢向陛下邀賞。廠衛皆是陛下的耳目,位次自當是由陛下乾坤獨斷。」
朱偉迪點了點頭,「下去做事吧。」
待打發走駱養xìng后,朱偉迪喊來了高時明,問了問曹化淳走到哪了,要他派人去催一下,讓曹化淳加快步伐火速進京。
他此時已經有了重新組建一個特務機構的想法,如果這個駱養xìng還是不知好歹,他也不介意把他拖出去砍了,不聽話的情報部門頭目是堅決不能用的,此時這駱養xìng已經露出了不好的苗頭。
此時薊遼和宣大兩個方向的調解人員已經派出,漠南蒙古兩大勢力都還在和朝廷談條件,朱偉迪寫了信給孫承宗和王之臣,要求也很簡單,除了兵器和多餘的口糧,無論兩邊是要錢還是要各種奢侈品都可以答應。
穩住林丹汗和右翼諸部聯盟,這是當務之急。此時草原形勢已經非常明了,漠南蒙古的兩大勢力之間已經是水火不容,他們斗個兩敗俱傷,只會讓后金撿到大便宜,大明得不到半點好處,只有盡量答應他們的條件。
至於那些已經徹底倒向後金的,朱偉迪倒是想出兵幹掉他們,不過那些部落都在靠近后金的一側,出兵風險實在很大,如今政局才剛剛穩定,他還不想冒這個風險。
月食的事情一樣在大臣中引起了廣泛的議論,對皇帝違反慣例未下詔自省,閹黨不置一詞,而非閹黨勢力的,大多都上書批評。
對那些聒噪的蒼蠅,朱偉迪自然還是一如既往地無視。
當然,朱偉迪發下去的天論文也引起了廣泛的爭論。
東林和保守人士一致地表示這是皇帝的借口,並大肆抨擊傳教士妖言惑眾。只有少數幾個東林當的文官從學術上支持了皇帝,不過還是死咬著月食就算是自然的天象,也是上天定期的示jǐng,皇帝依舊應該自醒。
至於閹黨,倒是有不少跳出來支持了皇帝的行為。從言論上看,似乎是把那篇文章好好讀了,也基本認同地圓學說和地球繞著太陽旋轉。不過他們的政治目的也同東林一樣明顯。
對廠衛報告的大明官場眾生相,朱偉迪絲毫不覺得意外,這幫人的德行他早見慣了。
他們這些沒有廉恥的文人,特別是東林黨的「君子」們,最喜歡的便是高舉道義的大旗為自己謀取私利。世界上最不缺的便是這樣一群偽君子,這個時代有一大把,後世也一樣的不少,中國很多,外國也同樣多。
人xìng便是這樣,古今中外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