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復仇

第22章 復仇

萊薩西南的大摩薩區有一個叫做米芝的小鎮,這個鎮子和大部分萊薩邊緣地帶的小鎮一樣,一無是處,簡直沒有任何值得人留戀的地方。

偏遠、落後、閉塞,一年四季惡劣的自然氣候,加劇了這裡的人口流出。但並非所有人都不喜歡這裡,除了本地生活的摩薩部落外,一些喜歡極限運動的票友們,也將米芝視為心中的聖地,因為這裡有一座特別的山——米芝山。

這不,摩薩族人們剛過完了自己一年中第二重要的誕生節,一大批豪華越野車隊就爭先恐後地來到了這裡。一開始,族長和年紀較大的族人都異常討厭這些穿著昂貴衝鋒衣,出手闊綽的萊薩人。攀爬聖山?開什麼玩笑,那絕對是對神靈的褻瀆。

但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多的族人不但一點也不抗拒這些爬山愛好者,反而對他們的到來翹首以盼。原因一點不難懂——誰不喜歡錢呢?

一瓶普通的礦泉水,從萊薩運過來,賣給這些戴墨鏡穿衝鋒衣的傢伙,一瓶凈賺三十塊以上,更不要提其他物資和住宿費用了。

錢錢錢,人的命根。買不起車,造不起大房子,部落里就沒有人會看得起你,比起神靈被褻瀆,這又算得了什麼呢?再說了,就算神靈會生氣,給它孝敬點錢,也就解決了。

誕生節后是爬米芝山最好的時期,一年四季被暴風雪籠罩的聖山,只有在這短短一周時間內,會稍微溫和地展現自己的真貌。

在多達十八個驅車前來的攀爬隊伍中,最惹眼的當屬一個名叫薩克雷的年輕人,因為他僅僅只有二十三歲,入行五年,就幾乎爬遍了萊薩所有的山。今天,將是他衝擊米芝山北坡新紀錄的日子,人數眾多的圍觀者既有想見證這一壯舉的,也有因為嫉妒,想要看他笑話的。

薩克雷並不在乎這些,他一心一意,只想征服這座非比尋常的山峰。他和自己一直以來的搭檔阿樂檢查好了器械,就沿著既定的路線上山了。

阿樂和薩克雷結識於一次爬山活動中,兩人年齡相仿,性格相合,所以一拍既合。這對搭檔很快就席捲了萊薩的爬山之友圈子,他們像開掛一樣,把之前的各種爬山紀錄全部掃進了垃圾堆。

由於阿樂和薩克雷的體型與長相都頗為相似,在圈內得到了「暴雪兄弟」的綽號。

今天,這對兄弟感覺非常不錯,他們在很多見證者的簇擁下,興緻勃勃地向山上走去,而上山的入口處,卻被一群部落的族人封閉了。

年老昏聵的族長堅持說,今天是特別的日子,不能爬山,會觸怒山神。但薩克雷絕不會因為這麼可笑的理由退縮。圈子裡早就傳遍了,暴雪兄弟將在今天征服萊薩最難的米芝山北坡,退了,豈不是讓那些看笑話的鼠輩稱心如意?

薩克雷單純地以為,這些貪得無厭的蠻族只是想要錢,他不缺錢。在勸回族長以後,他按往常的作風,賄賂了守衛,就和阿樂一起,上了米芝山。

起初,進程非常非常地順利,兩人的狀態都好到不行,在抵達北坡之前每一個休息點,他們都比預計要快上幾分鐘。唯一的小插曲在於,阿樂的安全帶主鎖出了一點小問題,偶爾會卡住,相當不靈活。

薩克雷順嘴說了一句,他早勸阿樂把身上的便宜貨裝備全都扔了,阿樂卻死活不停,關鍵時刻,便宜貨就是不行嘛!阿樂沒有回答,薩克雷這種錢花不完的公子哥,不會懂他的堅持,以及他的自尊心。

阿樂一直努力,

就是想證明爬山不是有錢人專屬的運動,即使像自己這樣一邊打工一邊爬山的,也能登上米芝峰的北坡!所以,他一向拒絕薩克雷所有的援助,堅持只用自己買的裝備。

況且,阿樂心裡也有一點點看不起薩克雷,他偷聽過公子哥在帳篷里打電話——這傢伙的錢,也都是問媽媽要的,而且,他和家裡人的關係聽起來非常糟糕,除了粗暴的要錢,幾乎沒有任何溝通。

外人並不知道,看起來默契無間的暴雪兄弟,心中其實暗暗在較勁,到底誰在登山這一方面,是更出色的一個?

兩個人憑著一股不服輸的拼勁,開始了北坡這段最艱難的旅程,整個北坡是一大塊負角度傾斜的冰面,越向上越陡,越難爬。到了中段,兩個人幾乎都要歇息上兩分鐘,才能用破冰斧鑿出下一個缺口,向上一點點。

薩克雷看了看手錶,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破紀錄完全不是問題。但是,一切變化得實在太快。

一分鐘前還萬里無雲的天空,突然被一陣風揭開了凶暴的真貌。雪似四月的柳絮般落下,狂風怒號著,想要撕碎所有試圖接近聖山頂部的愚昧生靈。薩克雷覺得自己幾乎喘不上氣來,在嘗試了幾次后,他確信他們必須放棄這次挑戰,暫時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即使戰無不勝的暴雪兄弟,在真正的暴雪前,也脆弱地不堪一擊。

不甘心的阿樂繼續嘗試向上攀登了幾次,但他很快就放棄了。兩人達成一致,開始互相保護,靠繩索緩緩下降。

一切都不該有問題的,誰能想到薩克雷一語成讖,阿樂的廉價主鎖,再次出了問題。也許是氣溫驟降的緣故,鎖扣死死地卡住,使得阿樂無法再向下降分毫。

風越來越大,危險臨近。薩克雷果斷放棄了自己的保護措施,拋掉了破冰斧,試圖將阿樂的主鎖復原。兩個年輕人在幾乎遮蔽一切的風雪中,緊緊地互相支撐著,在鎖扣終於被還原的一瞬間,山頂的積雪卻落了下來,如一個銀白色的咆哮般,將兩個年輕人卷了進去,隨之墜落。

在阿樂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和薩克雷摔在了一個雪谷的底部,連續的斜坡緩衝了墜落造成的衝擊。他仍然能站起身,也能夠行走。

薩克雷的情況則不容樂觀,他的小腿向外九十度彎折,斷了個乾淨利落。整個人都呼吸困難,他告訴阿樂,自己的眼前已經出現了黑色的斑點。

刻不容緩,阿樂立馬強忍著不適,用薩克雷的裝備攀上了小雪谷的頂部,信號比較容易觸達的位置。他拿出對講機,開始聯繫救援隊伍。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好在山下有著那麼多隨行而來的圈裡人,救援隊終於聯繫上了阿樂,在對講機另一邊傳來人聲的時候,阿樂激動得快要瘋了。

「喂?是薩克雷嗎?」

「……」

「喂,能聽見嗎?是薩克雷嗎?」

「是,是我。」

阿樂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回答的,但他還是這麼說了。不知為什麼,一個奇怪的想法縈繞在他的腦中,他意識到,自己完全可以是另一個人,只要,只要做一點點很簡單的事就好了。

他告訴了救援隊一個離雪谷大概三百米的坐標,然後回到雪谷底部,用薩克雷的昂貴繩索,將薩克雷勒死。接著,阿樂剝下了薩克雷全身的衣服,拿上了薩克雷的錢包和證件。

當他穿著那身衣服,躺在雪地之上,聽到頭頂傳來的直升機螺旋槳聲時,阿樂忍不住流出了眼淚。誰說今天是失敗的一天?他重獲了新生,等待著他的,是比攀上聖山山頂更加重要的禮物——嶄新的人生。

「以小薩克雷的身份被救援隊直接送到萊薩的醫院后,阿樂一直都做得很不錯。他和小薩克雷日夜相處,模仿對他來說並不困難。他再沒有和任何爬山圈子的人聯繫過,就在山莊里待著,哪也不去,這也正好迎合五年沒見兒子的父母的心意。」

「只不過。」龍樹停頓了一下,他喝了杯茶,潤潤喉嚨繼續說:「他沒想到,羅比惠特的出現,完全摧毀了他的新人生計劃。」

「羅比是一個前海軍士兵,因為違紀被開除,之後就在家鄉的米芝鎮上做嚮導,沒人來爬山時就遊手好閒,得過且過。」

「他聽說又有攀登者罹難,抱著偷屍體遺物的心態,在暴風雪後上山,卻意外發現了小薩克雷的屍體。」

「小薩克雷明顯是被勒死的,這顯然和流傳的意外去世有出入,在經過一番對爬山圈子的調查訪問后,羅比相信,他掌握了一個很有價值的信息——阿樂冒充了小薩克雷。」

「就這樣,羅比找到了冒充別人兒子的阿樂。並以這個秘密向阿樂勒索,阿樂一開始儘力滿足羅比,但人的貪慾怎麼會有滿足的時候?」

「終於,阿樂實在忍無可忍,在自己的地下室偷襲並殺死了貪得無厭的羅比。殺人後的阿樂十分恐懼、也十分後悔。他偷偷告訴了自己現在的父親,希望他能幫忙掩蓋。」

巴里亞問道:「薩克雷難道一開始就知道阿樂不是自己的兒子?

薩克雷剛想說話,卻又止住,只是嘆息了一聲。

龍樹回答道:「他當然不知道,雖然他和夫人,以及薩拉小姐都能察覺到阿樂身上的古怪,但自己的兒子被人調包了,這實在過於瘋狂了。」

巴里亞又問:「那他為什麼要殺阿樂?」

「羅比是個粗人,但也有心細的一面。他知道一直勒索阿樂肯定會存在風險,所以,他做了保險措施。」

龍樹手中拿出一個金屬的銘牌,上面刻著「你兒子已經死了」的字樣,背面,則是一些數字和字母。

「在海軍服役那些年,羅比學到了一些東西,『命口袋』就是其中一個。」

「他將所有證據照片都上傳到了一個私密網盤中,賬號和密碼都在銘牌上。他做了個手術,將這塊銘牌藏在他的右肋部,這樣,就算他被阿樂害死了,阿樂的秘密,也是無法藏住的。」

「當然,薩克雷先生是一個經驗豐富的海軍退役軍官,在看到羅比屍體的第一刻,他就明白,這裡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東西。」

「而薩克雷取出銘牌,給羅比留下的那個奇怪的傷口,也正是使我認定,這個案子非比尋常的關鍵線索。」

龍樹終於說完了,沒有期待中的掌聲,他顯得有些失落。馬奇和巴里亞授意手下的人全部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棟房子。偌大的客廳,只剩下三位警探,和失魂落魄的薩克雷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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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后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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