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要糖的「小孩」
「殘肢目前溫度仍有冰感,用力按下去肌肉部分的冰還沒化開,根據目前的氣溫和在水裡解凍的速度推斷,殘肢應該在四個小時之前被拋進河裡的。」法醫說到。
「死亡時間能確定嗎?」韓東勝問。
「不好說。」法醫用手背扶了扶金絲眼鏡,一陣風迎面吹來,他鬢角的幾捋白髮順勢飛起,「看這表皮肌肉水分確實比較嚴重,至少得一個月起。」
「一個月以上…」韓東勝兩手胸前一抱,一邊搖晃身子一邊喃喃地自言自語,「屍體藏了一兩個月,怎麼就想著拋屍了呢?認真切掉指紋,為什麼要這麼細心?」
「楊哥,還得麻煩你回去多找找線索。」韓東勝謝過法醫,轉頭跟一直站在旁邊的警察說,「小張頭,你帶我去見一下報警人。」
穿藍色工服的報警人一直往這邊張揚,看他神情又是緊張又是激動,雙手動作就沒停下來,一會兒插兜,一會兒抓腦袋,一會兒撓後背,看到韓東勝走過來,又緊張得直哆嗦。離他不遠處還站著幾個同樣穿工裝的年輕男子,正悄悄的說著什麼。
韓東勝徑直走了兩步,然後轉向看熱鬧的人群,向那幾個說悄悄話的人走去,到了跟前輕聲問,「你們聊什麼呢?」見那幾人沒反應,又問了一句,才把幾人從話癆里驚了出來。
「警……警察同志,您好。」中間的小伙有些不知所措。
「瞅著你們幾個像是說同事的壞話啊?」韓東勝問,「讓我也聽聽唄。」
這麼一問,把小伙嚇得不行,用眼神先同行人求助無果,韓東勝犀利的眼光又躲不來,最後確定距離夠遠自己說的話不會被聽到,才壓低嗓門悄悄說到:「都說這個陸奇能看見那些東西。」
「哪些東西?」韓東勝問。
小伙舉起手,激動的晃了晃,把眉頭皺成一團,「就是看不見的那個東西啊,在這個地方說不吉利。」
「看不見的東西?」韓東勝有點哭笑不得,「為什麼這麼說?」然後整個人側身靠向小伙,擺出一副聽八卦的作態。
小伙看到警察如此感興趣,突然來勁,湊上前頭一頓八卦:「陸奇這個人,特別孤僻,總喜歡去一些隱蔽沒人的地方呆著,什麼破廠房、空倉庫,還有像這種比較偏僻陰冷的地方,有時候一呆就是呆到半夜,回來的時候一個勁兒跟空氣說話,大家都說他中邪了……不過,這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所以他碰上這檔事兒,大伙兒都覺得是他招邪。」
「呆到半夜?他礦工你們老闆都不管的嗎?「
「傳說他爸爸是老闆,富二代,據說以前好幾個工廠,現在落魄了,只剩下北奎鎮這個果園。」小伙兒繼續說:「都說是這個陸奇敗的,瞧他這運氣,碰到這事兒不知道還要繼續倒霉多久。」
說話間,韓東勝不時看向陸奇,見他神情逐漸緊張,不知所措的抓著衣腳。再回過頭瞧這講八卦的小伙兒,講得像個說書先生似的,有板有眼。
「好,謝謝你的配合。」韓東勝拍了拍小伙的肩膀,向陸奇走過去,語氣溫柔平和的說到:「例行詢問,不用緊張。麻煩跟我說一下發現殘肢時的情景。」
「誒,好的。我每天11點左右都喜歡到這個河道旁散步,扔扔石子什麼的,今天今天跟平常也沒兩樣,就是走到那邊看到個黑袋子,我就把它當靶心,一直扔石頭,直到裡面漏出了個手指模樣的東西,我才報的警。」
陸奇說話很難,
語氣有些綿綿的。韓東勝瞧著這人條理清晰也不像小伙說的那般怪癖,他接過話茬,「你就沒上手打開來看看?」
「不不不,這東西晦氣得很。」陸奇連忙搖頭。
「從你散步到發現殘肢,你看到什麼可疑人物了嗎?」韓東勝問這句話的時候表現得很隨意,「或者說,什麼奇怪的聲音。」
陸奇搖了搖頭,韓東勝沒繼續問下去,喊小張頭過來交代了一下錄口供的事宜,便繼續查探線索去了。看著韓東勝走遠,小張頭低聲對陸奇說:「阿奇,記得盡量少說話,別讓警察知道你以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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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松林順著河道往上遊走,兩旁儘是果園,大約每隔七八百米,或者一千餘米就有一條當地人自己開闢出來的土路,主要起到區分各家田地的用途,走了三公里后,有一條僅僅能通兩輛車的市政公路,連同一座橫穿河道的梁式橋。
這座橋連接著北奎鎮的上橋村和下橋村,平時里過往的車輛較多,所以鎮政府在此安裝了監控攝像頭。除此之外,陳松林還觀察到部分果園裡也安裝了攝像頭。
站在橋上,陳松林低頭看向正在緩緩流淌的河水,設想兇手拋屍的各種可能,兇手是在附近殺人肢解,就近拋屍還是精心選擇這種偏僻的地方?如果從橋上扔下去,多久會衝到案發現場,又或者是直接放在案發現場的?還有一個關鍵問題,屍體在哪裡?或者說被肢解的人體器官,還會出現在哪裡?
「想什麼這麼入神。」一個聲音打斷了陳松林的思緒,吳海在附近繞了一圈也來到這座橋上,「這地方,小路還挺多,菜園子也都是些方格子,挺規整的,可惜就是攝像頭少。松林,你這邊有什麼發現?」
「一樣,就這石子二橋上有個監控攝像頭。兇手如果開車,應該避不開這裡,但如果他就住在附近,就只能看看附近有沒有人瞧見拿黑色塑料袋的人了。」陳松林說,「但我始終想不清楚,竟然要拋屍,為什麼不找個更隱蔽的地方。」
遠方突然吹來一陣風,夾帶著河水的陰冷,為這有點乾燥的十月末帶來一絲濕潤。只穿了件短袖再批棉布襯衫的吳海看著陳松林不禁打了個寒戰,「大概,是故意為了讓人發現的吧…」
「如果是這樣,那不應該只有一隻手。吳海,咱們繼續一會兒多留意一下附近的黑塑料袋。」
陳松林繼續順著河道往上遊走,吳海則過橋到了對岸。而此時,韓東勝正開著車穿梭在能走的每一條路,殘肢被冷凍,切掉指紋,這與其他殺人拋屍案件都不同,如果害怕別人發現,可以將屍體分解得儘可能的小,然後排到下水道;如果過激殺人想通過拋屍分散拖延時間,還可以藏在不易被人發現的深山老林,北奎鎮是個旅遊景區,而且河道常有人散步,兇手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人發現,自己殺了人。
想到這裡,陳松林立馬停下了車,給陳松林和吳海分別打了個電話——留意周圍的黑袋子,兇手應該還拋了別的人體器官在附近,除此之外,還告知他們法醫初步檢測殘肢的結論,並讓交警大隊,公安局協助調取道路監控攝像頭。
四十個小時以後,陳松林來到石子一橋上,上橋村一無所獲,肚子也開始餓前胸貼後背,正巧韓東勝開著車過橋看見陳松林,把他喊上車,一起去找在下橋村的吳海。
「吳海,我跟韓隊長匯合了,你在什麼地方給我們定位,咱們吃個便餐再繼續查。」陳松林給吳海打電話。
吳海看了看周圍,自己的位置離石子一橋還挺近的,這邊居民區吃的也比較多,「松林,你們過了橋,第二個路口往右拐,看到一個燴麵館子,我就在那裡。」
一腳油門,三人匯合,吃面的時候簡單交流了一下工作,韓東勝吃飯特別快,吸溜幾大口碗就空了,陳松林和吳海只能一直提速,嘴一直沒停,好不容易吃完了,陳松林想再聊聊案件,韓東勝卻支開了話題。
「上個月,我還陪老婆孩子來這邊採摘,周末來人那叫一個多,烏泱泱都是小孩子,吃個飯館子全身小孩叫喚的聲音,鬧騰的。」韓東勝有個6歲剛上小學的女兒,工作在忙他都盡量抽時間陪家人。「周內過來,還真冷靜,人多了不更好隱藏身份嗎?」
陳松林和吳海聽到這話不約而同的愣了一下,韓隊長看似聊家常,實際上是聊案件,兩人不放心地用餘光偷瞄了一下領座,附近沒什麼人啊。
「又或者是覺得人少,不容易被人瞧見。」陳松林答到。
「不想被人發現還扔個這麼明顯的地方?」吳海說。
韓東勝掃碼付了面錢,然後對兩人挑眉說,「確實大多數小孩,希望被人關注,人越多越鬧騰,但有一小部分,他們只希望得到父母的關注,所以他們更傾向於選擇比較安靜的環境,表現自己換去父母的肯定和表揚。」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後面這類小孩,心思很重,一次表揚不會讓他們滿足的。」
剛說我,麵館突然響起一個女人尖聲叫罵聲——「誰這麼缺德,往我這放了個漏水的破箱子,流的一趟腥水。」
三人一聽,不約而同地沖了出門,向聲音源頭走去,只見一個阿姨站在麵館斜對面的水果攤前,正拿著掃把扒拉著一個紙箱,箱子底部已經被滲出的水泡軟了。
「你好,我們是警察。」韓東勝拿出證件,阻止阿姨繼續扒拉紙箱,快速戴上手套,請陳松林用手機錄像,蹲下身探向紙箱,小心翼翼的打開了紙箱。
隔著手套,韓東勝感受到一陣涼意,緊接著的一幕讓他後背發涼,「陳松林馬上封鎖現場,吳海給局裡報告,下橋鄉發現人體殘肢。」
韓東勝頓了一下,繼續說到:「兩隻腳,一隻左手,讓法醫儘快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