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重回括蒼
林簫將昏迷的聞英抱回自己的房間,親自照顧了整整一宿,直到外邊天已蒙蒙亮,聞英這才悠悠地醒了過來,睜開眼睛見林簫守在身邊,雙眼通紅似乎一夜未眠,還替自己端茶遞水喂吃喂喝,她心中百般不是滋味,索性閉上眼睛繼續裝睡。
林簫再三確認聞英並無大礙,這才派人抬著她一同返回括蒼派的住處。吳亮等人得知聞英一夜未歸正自著急,忽然瞧見她滿身是血地回來了,合著她一夜未歸原來是被林簫擄走了,甚至還遭受了非人的虐待,頓時急怒攻心正要向林簫發難,不料聞英卻開口替林簫圓了場,只推說是自己半夜睡不著下山走走,只因地方不熟迷了路,還被野狼圍攻才受了傷,幸好林簫及時出現這才救下了自己。
吳亮等人自是不信,三更半夜的一個弱女子豈會獨自下山?再說事情哪有這麼湊巧,恰好林簫也會出現在那裡?但在聞英再三堅持之下,吳亮等人也不願意跟芙蓉幫再生出事端,既然自己人都這麼說了,權當就是這麼回事吧。
萬泊明在奪下武林盟主大位之後花了重金在長青別苑大擺筵席三日,宴請各路英雄。黃仙本是一心向著純陽宮,但見萬家地位已然今非昔比,況且萬泊明為人樂善好施,極易相處,因此也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念著與他搞好關係將來總有用得著的時候。
除了純陽宮先前就已經離去之外,各派在隨後兩日也紛紛動身下山,真正白吃了三天的都不過是一些急於巴結萬家的小門小戶,不過萬泊明也不介意,依舊熱情款待,絕不缺了禮數。
林簫如今洗脫冤情打算重回括蒼山一趟,還自己一個清白名聲,要求楊軒收回此前向各派發出的信函,不得再冠以括蒼叛徒的名號。另外,聞英已然招認自己就是害死陳賢的兇手,梅隱劍庄勢必不肯善罷甘休,已然集結眾弟子準備上括蒼山向楊軒討要說法。當日方琬璃也曾幫忙分析過此案,說不定背後就是楊軒在搞鬼,而風肅清又是個暴脾氣,雙方一言不合萬一火拚起來,只怕要鬧出大事。林簫自然放心不下,匆忙叫來了魯思齊與花洪二人,將自己的想法對他們說了,還想通過聞英這條線索,徹底查明陳賢被害一案的真相,免得雙方鬧起來牽連括蒼派其他無辜弟子。他暫時讓魯思齊代為管理幫中事務,只待事情了結之後就立刻回去。
一路上,風肅清等人怒氣沖沖地跟隨在括蒼派眾人身後,又派弟子快馬加鞭趕回天台山通知大總管陳晟,準備帶好人馬一同上括蒼山興師問罪。風肅清已將當晚所聽到的事情真相全部告知了陳湘雪與門中弟子,眾人個個義憤填膺,儘管風肅清已經下令不要在路上與括蒼派發生爭鬥,但兩路人馬一前一後多有交集,括蒼派眾人不明所以,見對方一個個怒目而視,口出不遜,不知這些人為何突然間變得如此咄咄逼人,大家同是年輕氣盛,幾次險些就要動起手來。事情的起因只有聞英自己心裡清楚,她跟著吳亮等人走在隊伍的最前頭,不敢跟梅隱劍庄的弟子有半分交集,風肅清卻生怕她故意脫逃,時不時地派人緊緊盯著她。
而林簫獨自一人走在最後邊,兩派對他怨氣未消,他不敢離得太近免得又生出事端來,但也不敢離得太遠了,就怕一個沒注意,雙方又要大打出手。
當陳湘雪得知林簫並非殺父真兇,心中如釋重負,總算沒有錯信他,但她惱恨林簫薄情寡義,雖見他遠遠地跟在隊伍後邊,卻從未與他有過隻字片語的交流。林簫本想著在路上找個機會與她好好聊聊,但風肅清每每見他靠近便劍拔弩張,不得已只能老老實實地走開。
眾人在路上走了七八日,終於回到了括蒼山。林簫不禁長舒了一口氣,想不到自己今生還能重回故地,過往種種在心頭浮現,似乎昨日才發生一般,他抬起頭望著高聳入雲的括蒼山,經歷的千辛萬苦只有自己心裡清楚。
吳亮等人最初以為林簫只是跟著梅隱劍庄一道順路而行,並未多做理會,不料越走越發現不對,偷偷打探之下才知道原來這幫人打算一同上山鬧事。吳亮不知原委,又見對方來勢洶洶,連忙派人先行趕迴向楊軒通風報信,免得掌門師兄不知實情,疏於防範。
梅隱劍庄大總管陳晟早已帶著大部人馬先行在山腳等候,待風肅清等人到了立刻一同上山。林簫跟在後頭也一併步入山門,沒走多遠忽見一名括蒼弟子正弓著背,一瘸一拐地在山道上清掃落葉,瞧他背影十分熟悉,林簫連忙上前輕輕地拍了他一下,問道:「這位師弟,你是……?」
那人緩緩轉過頭來望著林簫,渾濁的雙眼漸漸露出了恐懼之色,猛然間提起掃把一陣揮舞,大喊道:「你走開,你走開,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他見林簫不願走,索性將掃把一扔,雙手雙腳並使,往山上落荒而逃。
林簫看得仔細,此人正是自己最要好的七師弟東鳴浩。當日自己蒙冤受屈身陷牢獄,全仗他裡外通傳最終才能脫困,說起來他也算得上是自己半個救命恩人。只不過短短一年光景,聰明機靈的東鳴浩如何竟弄成了這般模樣?林簫緊追不捨,連聲喊道:「浩子你別走,是我呀,林簫!」
東鳴浩雙腿已瘸根本跑不快,見林簫跟在他身後,只能一個勁地哀求,「我不認識你,我求求你了,不要再來害我了!」
林簫見他面色憔悴,形同枯槁,二十歲的年紀竟如同五十歲一般,不知道他這一年到底經歷了怎樣的苦難?不由含著淚叫道:「浩子,你不認得我了嗎?你到底是怎麼了?快告訴我這一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東鳴浩根本不理會,只是一個勁地往山上狂奔,一時心急腳下打了滑,「砰」的一聲摔在山道上,只磕得滿臉是血,可他全然不顧,依然死命地向上爬去。
這時,邊上過來三名括蒼派弟子,其中一人對另外兩個說道:「今日有客到訪,你們倆趕緊把那廢物打發走。」
兩人立刻上前不由分說地一把叉起東鳴浩,一路拖行而走。林簫見他們如此粗魯,正要開口喝止,不料那弟子伸手一攔,「林幫主,掌門讓我在此迎候諸位,閑雜人等我立刻趕開就是!」
林簫聽了不由大怒道:「你胡說什麼,閑雜人等?他可是你七師兄啊!」林簫見那人十五六歲的年紀,身著普通弟子的衣衫,應該是剛入門不久的新人,自己也不認得,論起輩分離著東鳴浩十萬八千里,想不到竟如此囂張跋扈,口出狂言。
那人卻不理會,只冷冷說道:「林幫主,請!」
林簫懶得與這種人多作理論,上前想要攙扶東鳴浩,不料那人立刻臉一沉,叫道:「林幫主,請自重,本派之事如今已由不得你來管!」
林簫聽了火冒三丈,見東鳴浩被一路拖行,不時還嫌他動作慢隨意拳腳相加,再也忍耐不住,縱身一躍,攔在那兩名弟子身前,指著他們怒道:「你們給我聽好了,好好扶著七師弟走,不然休怪我翻臉無情!」
「你們兩個聽見了嗎,給我好好扶著那廢物,人家遠來是客,免得待會人家到掌門面前告狀說我們不懂禮數!」那兩名弟子聽了總算態度好了一些,扶著東鳴浩慢慢走上山去。
林簫跟在他們身後,卻聽那人一路上嘀嘀咕咕,「一個叛徒還這麼多事,管這管那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什麼東西……」
林簫只聽得咬牙切齒,再也按捺不住立刻拔劍而起,那人只覺劍光一閃,都不知林簫如何出的手,脖子上忽然感到一陣冰涼,知道不妙連忙閉嘴。
林簫將寒月清輝劍抵在那人脖子上,喝道:「你再敢多詆毀一句,我立刻叫你人頭落地,你別以為我只是嚇嚇你,當真殺了你又如何?難道楊軒會為了你這種小角色跟我芙蓉幫翻臉?」
那人命懸一線,細想的確如此,哪裡還敢放肆,連忙滿臉堆笑,「是是是!小的知錯了,小的知錯了,小的這張賤嘴就是吃屎用的,林幫主大人有大量,求求您放小的一馬。」
林簫又喝道:「你立刻給我好好背著七師弟,不然仔細你的腦袋!」正說著突然長劍一揮,將他頭皮削去了一大片,頓時流得滿臉血污。
那人嚇得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小的立刻去背七師兄,立刻就去!」
林簫搖搖頭嘆了口氣,心道:「想不到短短一年光景,括蒼派已是這般模樣,實在是令人痛心!」
不料東鳴浩竟直接朝林簫跪下了,唉聲說道:「林簫,我已經弄成這般模樣了,你還嫌害我不夠嗎?真的要我把命賠進去你才甘心嗎?求求你,不要再來害我了,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他掙扎著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往山上緩緩而去。
林簫聽了這話,心中全然不是滋味,東鳴浩弄成這般模樣都是自己造成的,當日他為了從後山石牢中解救自己,冒著萬分的風險去陳晟房裡偷鑰匙,結果被楊軒逮了個正著,當場廢了雙腿,這些陳湘雪都曾說起過,想不到楊軒毫無人性,這一年來竟然將他折磨成這般模樣。
林簫立刻將那人喚到身邊,大怒道:「這一年來七師弟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立刻給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若有一個字對不上,我便在你身上捅一個窟窿,若有一句對不上,我便在你身上捅十個窟窿!」
那人一聽這話嚇得磕頭如搗蒜,連連說道:「小的立刻交代,絕不敢有一句隱瞞。」
原來那一晚楊軒早就暗中盯上了東鳴浩,發現他企圖去陳晟房裡偷鑰匙,當場就打斷了他的雙腿關在柴房之中。後來林簫居然莫名其妙地從石牢中脫逃,楊軒更是火冒三丈,將一腔怒火全都撒在了東鳴浩的身上,立刻派人將他從柴房裡拖了出來,又在廣場上立了一根竹杆子,將東鳴浩倒吊起來,命令所有弟子每日輪流抽他十記耳光,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就是當叛徒的下場。可憐東鳴浩被足足打了三天三夜,整張臉被打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可楊軒還不解氣,又當著所有弟子的面挑斷他手筋腳筋,最後扔到石牢里每日只給他喂些泔水吃,也不準任何人探望。如此過了半年,他手足都長歪了,武功也全廢了,楊軒這才放他出來命他做苦役,每日打掃山道。
林簫聽完之後心痛異常,差點就要站立不住,長嘆了一口氣,「浩子,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你如此!只是大家同門師兄弟這麼多年,想不到楊軒竟然如此狠辣!」他又聯想起自己逃脫之後,楊軒曾幾次三番派人下山追殺,不由暗暗心想:「浩子所說果然不錯,楊軒表面對我是兄弟情深,背地裡卻根本容不下我,欲將我殺之而後快!陳賢被害一案的幕後真兇多半就是此人,此番上山我須得小心防範才是,此外還要想辦法揭露此人罪行,讓他得到應有的報應!」
三人趁著他出神之際,早已逃之夭夭,林簫加快腳步朝山上走去,一路行來卻只見到幾名括蒼弟子零零星星地把守在山道上,不由暗暗尋思:「風肅清、陳晟等人氣勢洶洶地上門問罪,楊軒應該早就得到消息了,可一路走來山門大開,毫無防備,難道此人又有什麼陰謀不成?」
當林簫來到括蒼派大殿之時,梅隱劍庄眾人正怒氣沖沖地與楊軒進行理論。楊軒一眼就瞧見林簫進了門,連忙起身迎了上來,「二師弟,你可終於回來了,一年不見讓大師兄好生挂念啊!」說完伸手來搭林簫的肩膀,不料林簫身子立即向後一縮,呼道:「楊掌門,別來無恙!」
楊軒稍稍一愣,繼而「嘿嘿」笑道:「是是是,楊某喊錯了,應該是喊芙蓉幫林幫主才對,今日大駕光臨楊某有失遠迎啊!」
林簫板著臉隨口應道:「不必客氣!」回過頭找了一張凳子坐下。楊軒討了個沒趣,只得悻悻地回到位置上,隨即說道:「風師兄,既然本派聞英與貴庄陳莊主之死有莫大關聯,本該讓她出來交代清楚,只是她進門時似乎傷勢不輕,我正安排大夫為他診治,況且今日天色已然不早,大家趕路辛苦應該也累了,我已命人備好了酒菜,不如大家先飽餐一頓再好好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楊某保證將那聞英拖上殿,讓她好生交代陳莊主到底是如何被她害死的,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兩派之間已生嫌隙,自然不願再有交集,風肅清斷然拒絕了楊軒的好意,與陳晟稍作商議之後說道:「既然咱們來到這裡,不問出個結果誓不罷休,等一晚就等一晚,也不怕你玩什麼花樣,若是明日再無故推脫,休怪我等不講情面!」
待風肅清等人離開后,林簫忽然譏問道:「楊掌門還認為林某是殺人兇手么?」
楊軒連忙擺手道:「不不不,當日是師兄錯怪了你,總算天可憐見幸好沒鑄成大錯,你肯回來就好啊……師兄準備好了酒菜向你賠罪,咱師兄弟倆今晚一定要不醉不歸,不知師弟意下如何?」
林簫聽了心中不由泛起一陣寒意,若不是親眼瞧見東鳴浩被楊軒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只怕此刻就信了他的鬼話,「不必了!你的酒菜林某不敢受用,此番回來我定要將陳莊主被害一案的真相查個水落石出,到時若查到真兇就在括蒼派,不論是誰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那是自然,師兄也一定會全力配合!」說完兩人對視了一眼,楊軒眼睛里忽然閃過一絲凶光。
「還有,那本天羽玄音掌譜現在何處?你趕緊取出來還給我!」林簫又道。
「什麼掌譜?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楊軒故作不知。
「你不要裝傻充愣,我都知道了,那本掌譜就是你拿走了!」林簫直截了當地說道。
楊軒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會兒,大呼一聲:「噢!你說的可是當日從東鳴浩身上搜出的那本武學秘籍?他膽敢偷學別派武功已遭門規處置,而這些旁門左道的東西也早已被我毀去!」
林簫一聽再也忍耐不住,大喝道:「楊軒,你心裡清楚得很,這本掌譜根本就不是浩子的。你這般迫害他是不是因為他幫了我?其實你心裡就一直恨不得我早點死對不對?枉費你我師兄弟這麼多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總算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但願你不是害死陳莊主的真兇,否則我絕不會放過你。」
「二師弟,你……你為何會有這般想法?」楊軒一副吃驚的表情,「我知道你心裡一直在怪師兄,可我也有我的難處,當時你根本沒有證據自證清白,為了保全我括蒼派的名聲自然不能對你徇私偏袒,否則我何以服眾?但你也不能因為這個就記恨師兄啊,你可知師兄見你受苦心裡十分的悲痛,真是恨不得……恨不得替你受過!」
面對楊軒的狡辯,林簫幾乎要笑出聲來,搖搖頭道:「時至今日,即便你說得再好聽,我林簫也不會上你的當了,我也不想再跟你多做理論,這本掌譜你不願交出來也沒關係,但你若偷偷練了裡頭的功夫我總有辦法知道,到時我一定不會跟你善罷甘休!」
「林幫主如今說話這口氣可是越來越大了,一年不見倒讓師兄有些不認得你了,反正我實話已經告訴你了,信不信由你。既然你不肯賞臉師兄也不勉強,我已安排好了住處,你早些回房休息,有什麼話明日再說,送客!」楊軒說完板著臉拂袖而去。
林簫的住處與梅隱劍庄一道同在西廂房,當晚他隨意吃了些自帶的乾糧,見天色還早打算出門走走。他離開括蒼山近一整年,這裡的一切都還是那麼的熟悉,回憶起往日種種,心情始終難以平復。一年後自己重回故地,可如今此處再也容不下他,竟要與客人一道同住在西廂房,又想著與幾位過去要好的師兄弟們敘敘舊,可想來想去竟不知究竟還有誰能和自己說得上話。
夜間涼風習習、月色清明,林簫信步來到一座小橋邊,忽見橋上有個人影,卻看不清到底是誰,似乎是個女子,一身白衣,長發飄飄,正對著流水發獃。林簫上橋之後才看清楚此女正是陳湘雪,不料她見林簫過來,都沒正眼瞧他轉身就走。
林簫急忙追上前去,「小雪,這一路上我可是一句話都沒和你說上,現在好容易碰巧遇到了,你還是不願意和我多說一句么?」
陳湘雪冷冷回答道:「不願!」
林簫訕訕一笑,「你終歸還是跟我說了一句話!」
「無聊!」陳湘雪啐了一句,下了橋就往西廂房而去。
林簫緊緊跟在她身後說道:「這段日子你為了我受盡委屈,真的是難為你了,我心裡一直對你十分感激。只是有些話確實怪我沒跟你說清楚,有些事也怪我做得不對,以致徹底傷了你的心。小雪,你願意停下來聽我解釋幾句嗎?」
陳湘雪並不回答反而越走越快,林簫擔心錯過這個機會,又沒辦法跟她說上話了,於是著急說道:「當日你肯相信我救我性命,大恩大德我林簫終生銘記!我林簫並非糊塗,你對我有情有義,我心中豈會不知?將來為你做牛做馬一定會好生報答。似你這般聰明大方,又美貌善良,我林簫實在配不上你,風師兄對你很好,你應該認真考慮一下……」
陳湘雪忽然回過頭來,一字一句地罵道:「林簫你就是個混蛋,我的事不用你來操心!」
林簫嘆道:「我身無長物,武功也不行,偏偏能得你青睞,也不知是我林簫幾輩子修來的福分。可是我不懂得珍惜,一次又一次辜負了你,你說得不錯,我就是個混蛋,的確不值得你託付一生。」
陳湘雪冷笑道:「只怪我眼瞎看錯了人,再多的委屈也是我自作自受!」說完眼圈一紅就要落下淚來,好在天黑林簫也瞧不見,抬起頭拚命忍住了,叫道:「林簫,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小雪,你與我從小到大,青梅竹馬,你跟我一向來最是交心,我只想我們再回到從前那樣,我做得不對的地方也請你原諒,可以嗎?」
「跟你林簫能交心的人多得很,不是還有魔教的大小姐么?」
林簫一愣,忽然長嘆一口氣,道:「方姑娘人很好,她跟你一樣為了救我也是受盡委屈,但她畢竟與我身份不同,豈會同我真正交心?」
陳湘雪怒哼了一聲,道:「林簫,你真該好好想想,為何你身邊的人都會為了你受委屈,似你這般無情無義的人,叫我說就該孤獨一生!」
林簫聽了心中滿不是滋味,暗想:「她說得的確不錯,琬璃為了我受了這麼多委屈,可當她落難之時我竟滿腦子的仁義道德,竟眼睜睜地看著她被清鈺、黃仙等人逼得跳下懸崖,幸好天可憐見最後安然無恙,若不然我林簫真是百死莫贖。」
「林簫,你真的很自私,你自己知道嗎?」陳湘雪回過頭來叫道:「我也真的很傻,被你騙了一次又一次,撞了南牆也不願回頭。什麼人家不願和你交心,什麼你們身份不同,我聽著都不過是你的借口罷了。說到底,人家方姑娘豈會跟我一樣傻,知道你是這種人,避都來不及,只盼一輩子不要見到你才好!」
陳湘雪言辭犀利,一語中的,林簫聽得渾身冒冷汗,自己徹頭徹尾就是個自私之人,根本不會替別人考慮,也不懂得如何感恩。其實他根本不知道,方琬璃離去之時連招呼都懶得跟他打,介懷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看清楚了這種忘恩負義的人根本不值得再結交!
陳湘雪一陣怒罵,見林簫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心中更是嫌棄,「就好比現在,你一個勁地追著我,向我解釋這解釋那,非要我原諒你,可你真的考慮過我現在的感受么?我究竟需要原諒你什麼?我陳湘雪是曾經喜歡過你不假,但你心裡沒有我,人人都知道你喜歡的是魔教方大小姐,這些我已經都認了,既然如此你為何今晚還非要跑來纏著我,非要跟我說這說那的?你有想過這黑燈瞎火的,你我孤男寡女站在這裡,若是叫人瞧見了,指不定又會傳出什麼風言風語來,到時受罪的還是我,以為我陳湘雪毫無廉恥,非要巴著你林簫不放,你這麼做真的會讓我很難堪你到底知不知道?」
說到這裡,陳湘雪無奈地搖搖頭,嘆了口氣又道:「林簫,我真的求求你不要再這麼自私了好不好?我為你付出都是自願的,你沒有對不起我,也根本不需要取得我的原諒。今後你我各過各的,大家當個普通朋友,你若願意可以來天台山看看我,我自然也是樂意的。」
陳湘雪走後,林簫一個人愣在原地想了許久,山風從衣領灌入,凍得他身子直哆嗦,可他依舊不願回去,甚至希望風再大一些,再冷一些,好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陳湘雪說得半點不錯,自己就是個自私的人,表面上似乎處處在為他人著想,事實上卻時常將自己的想法有意無意地強加於人,不論對待琬璃還是小雪,亦或是其他人都是如此,這一切都是源於自己心裡在作祟。陳湘雪此刻已然把話挑明,從今往後自己無需再有負罪感,也不要再干涉她的選擇,只需要默默地做好自己,善待她,關心她,就是對她最好地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