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屠蘇酒

二人下山後往北走，自涪城過劍門關而後至陳倉，走的是陳倉道和金牛道，其間山路險絕，雅若好幾次在路上被嚇哭，好在小七身體日漸好轉，遇到實在難行的棧道，便叫雅若閉著眼睛，小七背他過去。

蜀道雖難，但蜀中商貿發達，險峻的驛路上，即使年關將至，行腳的商隊卻絡繹不絕。

自陳倉又行了半月有餘，於元日前夜二人趕到到了帝國的都城長安，雖然此時天子東狩洛陽，並定為東都，但城中百姓始終覺得，一旦邊境安寧，聖駕迴鑾，此處依舊是天下的中心。

臘月間的天氣，陰沉沉的，酉時未到天已經黑了，城外的莊子里各戶張燈結綵，孩童嬉戲打鬧，時不時有人點起爆竹，噼啪作響，農戶們在院里殺雞做飯，祭祀祖先。

雅若似乎比那些孩童還要期待除夕，一路蹦蹦跳跳，對什麼都充滿好奇。約莫又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二人眼前出現一座雄偉的城門，城頭上寫著明德門，天下第一雄城就在眼前。

交過路引，二人入得明德門，長安城今夜並無宵禁，朱雀大街上，熱鬧非凡。舞獅舞龍的，驅儺的，雜耍的不一而足。雜耍的忽從口中噴出一團火，博得陣陣喝彩，銅板如雨一般落向場中。雅若見了，也是手舞足蹈大聲喝彩，她拉著小七專挑人多的地方擠，擠著擠著迎面遇到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登時走不動道了，小七便買了兩串，一串遞給她，一串用油紙包好小心的裝進包袱里。雅若邊吃邊走，一會聽人說書，一會看青樓外的胡旋舞，一會又被變戲法的驚得哇哇亂叫，連街上半大小子手裡提的花燈都能看半天。

在城中隨著潮水般的人流逛了一個時辰，雅若終於對小七說道：「小七，我們去找些飯食吃吧。」小七等的就是這句話，說道：「走吧！」拉著雅若七繞八拐來到一間酒肆，原來趁著雅若東看西逛的功夫，小七已經物色好了吃飯的地方，這間酒肆雖然人也不少，但食客穿著卻比較樸素，不似街邊酒樓出入之人遍身羅綺，定是一處物美價廉的去處。

二人甫一進門，小二便熱情的貼了上來，對二人說道：「二位客官，可是逛累了進來歇腳，咱這有各色果脯，各式糕點，這做糕點的師傅師承金玉樓的張師傅，尤其是那花折鵝糕味道極好。若是肚子餓了，咱這有水盆羊肉，胡辣湯，胡餅，籠餅，南北吃食，應有盡有。」小七尚在猶豫間，只聽雅若說道：「小哥，我們要兩碗水盆羊肉，兩碗胡辣湯還有你說的那個糕，可還有什麼酒水？」小二答道：「今夜守歲，天氣又冷，屠蘇酒和花椒酒都是極好的！」「那便再來一壺屠蘇酒。」小七心道雅若這做派一看便是學的裴先生，照這個吃法，路上就只能多打些野物充饑了。小二將二人引至靠窗的一處座位，對小七說道：「二位稍待，飯食馬上就好！」

小七，雅若相對而坐，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小七心想此刻我才算是到了人間吧，不似武城那個修羅場，也不似千機閣那樣高不可攀。忽然幾朵鵝毛大的雪花落在窗邊，小七對雅若說道：「雅若，下雪了，好大的雪！」雅若伸手去接窗外的雪花，說道：「我們月氏的雪也有這麼大呢！這個時節牛羊入圈，戰馬歸槽。斡旋河谷已經結了厚厚的冰，氈房裡只有阿媽的歌聲!小七，我又想家了。」

不一會，小二便將食物一樣一樣擺滿了桌子，對小七說道：「客觀，請慢用，小的看尊夫人不似中原人士，自作主張送您二位一疊胡餅！祝二位福延新日，慶壽有餘！」小二還不待小七解釋便又出門迎客了。

小七頓時紅了臉，雅若似乎並未聽見小二說什麼，對小七說：「咱們開吃吧。」小七尷尬的點了點頭，將二人酒杯滿上，一杯酒下肚，一股辛辣直衝頂門，頓時寒意全無。卻聽見窗外傳來說話聲：「二位行行好，給老叫花子，小叫花子，施捨些吃食吧！」二人循聲看去，卻見窗下不知何時來個老叫花子領著個八九歲的男童，縮在牆角。

雅若見狀，將桌上糕點遞給小童，而後又勻了一碗酒出去，對老叫花說道：「酒還是溫的，您喝了暖和暖和。」小七見那老叫花接碗的手后，悄悄的將手放在傘柄上。老叫花似乎也察覺出小七的動作，看了小七一眼，微微一笑。窗外二人接過吃食后，又縮回牆角，小七見狀也不再管他們。

又不一會又聽得窗外老叫花吟道：「漢代金吾千騎來，翡翠屠蘇鸚鵡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