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科2科3(2)
「喂?黃教練,我是徐狐生,我放假回來了。」
「哈?」電話那頭接著傳來一聲長長的「咳——噗」,我猜想是他剛啐了一口痰。我煙癮很大,一天要抽掉一包煙。這位黃教練估計能頂三四個我。
不得不說,駕校教練在吸煙與否這件事情上確實十分兩極分化:抽煙的教練普遍煙癮十分大,不抽煙的教練要麼是戒了煙,要麼是從來不會抽。因為來練車的學員每次抽煙都要給教練散煙,一批學員幾十個,教練每天在練車場泡十幾個鐘頭,抽煙都能抽飽。
更有意思的是,抽煙的教練幾乎從來不會散煙給學員抽,因為抽煙的學員太多了。站在教練的視角上看:如果我給一個學員散煙,那我就不得不給其他會抽煙的學員散煙。否則一碗水端不平,事情就辦壞了。反正我就算不抽也有人散給我。
所以一般都是學員與學員、教練之間散煙,不會有教練給學員散煙的情況。這也是抽煙的教練煙癮普遍比較大的原因。
我想起那個留著雞窩頭,趿著拖鞋把腳翹在副駕駛上扒拉這盒飯,嘴裡還要邊操著一口字正腔圓的家鄉話罵學員的的教練,長嘆了一口氣——我雖然自詡還算開車開得比較好的,但也沒少愛過他的罵。
「我看看,你才過了科目一是吧?」
「對,我科二科三的學時都打滿了。只要練練應該可以考過,科二科三下一次最近的考試日期是多少?」
「最近的日期,科目二年後初七,科目三年後初十三。」
今天已經是大年初二了,刀子般的朔風颳得人臉生疼。我倚在陽台上,點上一根老利群,問道:
「那最快什麼時候可以來練車?」
「你初三來就可以,初五模擬考。晚了怕你來不贏。」
「行,到時候我聯繫你。」
......
初三,早上七點,天剛蒙蒙亮。零星幾個早點店已經開始營業,人聲鼎沸。
我猶記得小時候過年,幾乎所有的店面不到初七以後是不會開門的。那時候的除夕煙花爆竹打的震天響。從除夕夜到大年初一上午,一直有人家在放煙花爆竹,幾乎沒有間斷。
可是現在,越來越多店鋪恢復營業的時間從初七提前到了初三,甚至是初一。而城區也不再允許燃放煙花爆竹了。這年味不能說是大打折扣,只能說是聊勝於無。
我沒再多想,吃過早點,起身結賬走人。大年初三的米粉價格翻了近一番,我攤攤手,準備出發去駕校。
......
到了練車場,黃教練早已經到了。
我散了一根煙過去:「新年好!」
「新年好,趕緊開始練吧,你時間不多了。」
我坐上車,調整好座椅。還是熟悉的味道,還是熟悉的配方。冬涼夏暖沒有空調的車廂;包漿的方向盤;伊拉克戰損版的內飾......
黃教練坐在副駕駛,點上一根煙,示意我開始。
也許是小半年沒練了,我手有點生,一下子沒挎進二檔,車子差點熄火。
「二檔都不會掛?你怎麼開車的?」黃教練一下子蚌埠住了,直接開噴。
「太久沒練了,手有點生,我先找找感覺。」我看向張貼在副駕駛前面的《xx駕校教練與學員守則》,上面第三條赫然寫著:不允許教練打罵學生;心中不禁冷笑一聲。
黃教練做的確實合法合規,他的話里甚至沒有出現一個髒字,
但我聽著就是不舒服。
我倒理解他的想法,就是希望自己的學員開好一點,考試時別出意外。但是沒辦法,離考試還有幾天,我開的不好他比我還更生氣。
我在練車場兜兜轉轉開了一上午,終於找回了手感——除了倒車入庫和側方位停車還有點生疏。
誠然,最後我毫無疑問拿到了駕照。現在回過頭來看,倒車入庫的「庫」相對於車而言已經很大,而且考試過程中只要車身、輪胎不壓線,即使把車倒的歪一點也是沒有問題的。
但黃教練就是要求我們把車倒的板板正正——車身距離庫左右兩邊的距離必須相等,否則就要挨訓。
他的高壓訓練法不但成功讓我的血壓嗷嗷飆升,同時也讓我對倒車入庫這門項目產生了錯誤的判斷,每次倒庫我都很緊張,生怕自己停不好挨叼。
哪怕是練了一整天,我覺得我已經能夠開的還不錯,有的時候還是免不了要挨叼——沒辦法啊!他連倒車看哪個後視鏡都要給你規定好,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
總之,這個事情一言難盡。
加上寒假在家裡被各種嫌棄,我越來越不爽。我和黃教練的矛盾終於在模擬考前的一個下午徹底爆發。
「會不會開車啊?你這樣考試怎麼辦啊?下去!換另一個人開!」黃教練大聲吼到。
我自知此時我這個時候不大可能說得出什麼好話,便解開安全帶下車,朝他擺擺手,沒說一句話,徑直離開練車場回去了。
獨留黃教練一人在風中凌亂。
......
初三晚上,這個小縣城似乎已經脫離了過年的氣氛,變回了原來的樣子:大部分的店面都開放了,而且人十分之多。尤其是餐飲店,吸引著一波又一波返鄉待出的食客。
在一家名叫「貴賓夜宵」的館子店裡,老徐帶著我同他幾個酒友開了一個包間。
觥籌交錯間,一位叔叔向我舉起酒杯:「小徐啊,駕照考的怎麼樣了?」
我端起酒杯一仰而盡,把杯子倒過來示意我已經全部喝光:「還可以,初七考科二,初十三考科三,希望能順利通過。」
老徐沖我點點頭:「這位是駕校的廖校長,你學車有什麼困難都可以找他幫忙——我兄弟嘛!」
我哈哈一笑,又跟廖校長喝了一個:「如意!」
接著他們又開始討論起現在的駕照有多麼難考。
「tmd,以前哪有什麼小車開,當年考駕照大家不都是開的解放牌卡車。那個鑰匙有這麼長,不知道你見過沒有?」老徐拍拍我的肩,用手指比劃出差不多肩寬那樣的距離。
「現在考駕照是越來越難了。」另一位叔叔點上一根荷花牌香煙:「前——差不多七八年吧,還有買駕照的。有些人要上班、上學,沒時間練車、參加考試,就花錢托關係買過考試,甚至是整本駕照。至於拿到證不會開,就讓會開的朋友隨便教一教就敢直接上路了。後面(作弊)難度越來越大,費用也越來越高——從三千,到五千,再到一萬二,我聽過有人花一萬七買駕照的。」
廖總苦笑一聲:「現在是不敢噥,所有的考試都有錄像保存。而且你們考試都有市裡的人盯著實時監控,一旦發現作弊直接打掉——總之,現在只能自己考,買是不可能的事。」
我沒怎麼接茬,只是趁他們聊天的時候,偷拍下一張廖校長在桌上視頻。
雖然廖校長是老徐的兄弟,但不知為何我和老徐竟能以出奇的默契達成共識:不希望借用他在駕校的任何特權。我報他的駕校,沒有給我特別挑選教練;沒有讓我練比較好的車;更沒有VIP應有的包接包送服務。所以黃教練也不知道廖校長跟我爸的關係。
因為考個駕照本來就不是什麼難事,搞這麼特殊完全沒有必要。所以我也沒和老徐提起我和教練鬧不愉快的事情,初三晚上他們在一起吃飯純純只是一個巧合。
......
散席后,我把廖校長在桌上的視頻發到練車群里,艾特黃教練:黃教練,今晚喝醉了,明天下午再過來練車。
黃教練很快回復:有意思,怪不得有底氣。
我看著手機乾笑兩聲,為什麼我扮豬吃虎的機會這麼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