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七章 總有人在乎你

小李插進話：「可是我根本想不起這個人啊，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吧？」

阿靜嗔笑著輕輕拍拍他的頭，說：「你還是先安心養病吧，你朋友一個人去就行了，他回來會告訴你的。」

三天之後，陽子從濱海市飛到丹平市，從機場打車前往匯款單上那家敬老院。車窗外是一望無際的農田，低矮的村莊和耕牛散落在田野之中。陽子的老家是漁米之鄉，小時候，聽長輩說，黃河經過丹平的地段每年都會發洪水，那時他們那兒有不少來自丹平的乞丐。

現在農村的條件當然是好多了，但陽子猜想，小李童年肯定在農村吃過不少苦。他能從貧困的農村考入大學，而且畢業后從事高薪職業，一靠勤奮，二靠天賦。想到這一層，陽子對這個搭檔又多了一分敬意。

計程車顛簸了大半天，在一座孤零零地坐落在一大片農田中間的舊院子門口停下來。大門旁掛著木牌：「丹平市大陽縣趙家集鄉敬老院」。陽子對門衛老頭說明了來意，他起身帶陽子去找李雲山。院子里十幾位老人懶洋洋坐在樹蔭下發獃。「李雲山，李雲山，有人找你！」門衛老頭向他們吼著。院子角落裡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頭氣若遊絲地「唉」了一聲。

他頭髮鬍鬚全白了，緩緩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瞪著陽子，口吃一般地問道：「你——你是什麼人？」

「老人家，我問你，你認識小李嗎？」

他眼神一亮：「小李回來了？他——他在哪裡？」

「他沒來，我是他朋友。」

他哆哆嗦嗦地繼續說什麼，口齒不清，可惜陽子聽不清楚他的方言。旁邊一位大媽替他說：「小李是他孫子，一年才回來看他一次。」

在場的其他老人反正都沒什麼事情，慢慢聚攏過來，七嘴八舌地把陽子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訴陽子了。李雲山是小李的爺爺，只有一個兒子，即小李的父親。小李也是獨子。他8歲那年，父母開車跑長途運輸出了車禍，不幸雙雙世。他爺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他讀書十分用功，人也非常聰明，高中畢業后考上了一所著名的外國語大學。他讀大學沒要爺爺一分錢，勤工儉學賺學費，還給爺爺零花錢。村裡的人都說他爺爺命好。

幾年前，他爺爺中風癱瘓了，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他爺爺是一位地地道道的農民，沒有退休金，也沒人照顧，小李沒辦法，只好花錢把爺爺送到敬老院，還專門請了一位護工。老人在敬老院宿食宿護理和治病一個月要花好幾千，全部都靠小李打工賺錢。現在老人家頭腦已經不太清楚，可是他仍然記得小李是他孫子，逢人就誇孫子好。

陽子不忍心告訴老人小李出車禍的事，掏出一千元錢，塞進老人手中，說：「小李出差了，這次沒有時間回來，我順便過來看望您老人家，這是他給您的錢，您買點好吃的。」說完，陽子離開了養老院，心裡沉甸甸的。

回M市后，陽子再次來到療養院。阿靜告訴陽子，在陽子去丹平期間，她帶小李去醫院接受了全面複查，醫生說他康復得很好，記憶也在慢慢地恢復，肯定能夠完全回到以前的狀態。

「醫生有沒有說大概多長時間能夠完全恢復？」

「大概一年左右，」阿靜說完，望著窗外，臉上表情無比堅毅，晶瑩的淚珠淌了下來。

小李聽到陽子說他還有個爺爺住在丹平，驚訝得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陽子把老人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他，說他爺爺年紀雖然大了，但始終記得他。小李忽然雙手抓住頭髮，蹲在地上抽泣起來。

「我的爺爺在丹平，我的爺爺在丹平......」

他不停地喃喃自語。阿靜走過去站在小李身邊，讓他的雙手抱住她的腿。他看起來像海難的水手抓到救生衣一樣，慢慢安靜下來。陽子看得出來，他的記憶正在慢慢恢復。陽子對他說，他應該好好珍惜阿靜，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在他幾乎被全世界遺忘的時候，能有阿靜這樣的好姑娘陪伴在身邊，這是他的造化。

陽子把小李的翻譯費交給阿靜，囑咐她好好照顧他，還要督促他不要忘了給爺爺按時匯錢。小李見陽子要走了，戀戀不捨地起身站起來。陽子給他一個溫暖的擁抱，獲得重生的他已經把陽子當成朋友了，沒有拒絕陽子。只是從他的眼睛里，陽子暫時看不到他們共同戰鬥的記憶。陽子心裡湧起悲傷，強忍住眼淚，笑著對他說：「阿靜陪著你，你不用擔心，我會常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