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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去死。
而這是一千次哀悼,對我的死亡。墓地是最精彩的地方,不需要人們刻意的渲染,故事自然而然就會結束,化成一縷塵埃,隨風而棲。
一的去世,是我參加的第一次哀悼。人們或許不知道有人的消亡,更不用說去在乎一個玩物似的提線木偶了。
死亡后,又會怎麼樣呢,或許正是現在的「一」所體會的事。
反正在這樣的葬禮上,宣判著他是真真正正的死亡了。在得知人死亡的消息,或許會有一瞬間真正的悲傷,熱淚霎時滾一滴下來。
但在葬禮上,或許只有我,我從沒在人類的葬禮見過長久而真正的悲傷。
我聽人虛假的哭泣,聽人抱怨生活節奏被打亂的不滿。如果有老人去世,最多的情緒一定是解脫,尤其是常年癱瘓在床的病人。
我不知道木偶會不會悲傷,那天我在一的葬禮上清醒,我只呆傻的像個沒心沒情的怪物。
然後隨之而來的是害怕與茫然,他離開了,我又會怎麼樣呢。
這也不怪我,畢竟我只是個不知道何去何從的木偶。
在我的父母,也並不是我的生父生母,也可以稱之為我的生父生母,創造了我們以後,每個星期都會很負責任的幫我們檢查身體有無出現問題,這比大多數人類家長要輕鬆且負責得多。
其餘時間,我們都在鄉村或城市裡,在人類身邊。我們是正常的人類,沒有也不會有任何人發現,我們自己也這樣認為。
我們就是正常的人類。和人類有什麼區別呢,清清楚楚被規劃的人生刻在我手中的書上。我知道我自己的未來,而人類不知道。
同樣註定的命運,同樣的無法改變,一個可知而一個未可知,我真不知道誰更可悲。
或許是我吧,木偶本不應該有意識的。
我那懶惰而自私的父母,竟然妄想成為上帝,成為神明,成為宇宙至高無上的存在,成為無盡的規則,成為全人類結局的書寫者。
就人類這個蠢樣子,除了無法書寫他們自己的結局,最後一個夢想無法實現外,其他的夢想指日可待,用我父母的話說,唾手可得。
而我為什麼有意識了呢?
書上說,我的父母管理了全世界的木偶,這龐大的數量居然達到了可以和人類數量相抗衡的地步。
他們創造了唯一一個有意識的木偶,來迎接新生的木偶。
而這個木偶是誰都可以,唯一的要求是不能有自我意識。
像上一代的「一」,泥土中的蟲蟻已經開始啃食他的軀體了吧。
我擁有了自我意識,或許他們還不知道。
我從書上還了解到一類人,我的敵人,或許是我的解藥。這相生相剋,共生共存的關係不可逃脫,像沒有濕婆的雕塑不能接受朝拜一樣,我很明白。
他們是世界上自我意識較強的眾人,或許表面上庸庸碌碌的忙於生活,內心對世界的哲理性認識卻永不停歇。想不到,世界竟然需要這樣一群最可悲的人來拯救了。
自我意識是不能離開肉體的,人類的自我意識有一段覺醒期,或早或晚,或年幼或衰老,因人而異,而這時間前肉體被摧毀是輕而易舉的,自我意識的覺醒才能讓肉體無堅不摧。因此需要靠他們來對抗我的父母。
這本書,我沒往後看,因為我堅信我是個人類,也深深害怕,害怕著絕望。
因此,還是不往後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