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魚
天逐漸黑了,除了上夜班的人留在別墅里,其他人紛紛離去。我側身看向正在進行工作交接的川上赴野還是決定一個人溜走。
雖說有些歉意,但並不多。
「長子先生,是準備去看由美小姐嗎?」
她伸手攔住我,西裝在胳膊上沒有一絲褶皺。川上三玖得意的勾唇一笑,彷彿看穿了我要逃跑的心思。
該死,怎麼忘記這個女人的存在了。
為了不被赴野發現,我決定帶著這個女人快點離開,連低頭掃見一隻腳散落一地的鞋帶都沒來得及系住。
「好,那就走吧。」
我抓起川上三玖的胳膊,將她往前帶。
「走就走,你這麼著急幹什麼。」
她掙扎著脫離我的手,對比她的淡定,我顯得格外倉促。
「是我的妹妹,又不是你的,你當然不著急了。」
我的步子放緩,看著因為我說不出話臉漲的粉紅的川上三玖有些說不出的舒爽。
她一把甩開我的手,整個人快步向前走去,真是一點不甘示弱。
我仍舊以正常速度行走,因為生理上的差距,川上三玖還是追不上我,她像個孩子一樣開始鬥氣的競速快步走。
她非要和我爭個上下,我自覺她的生活無趣,她想將結局未知的猜測變成註定成功的結果,活生生將留白的結尾變成了證明。
但這也有點好處,她有著不服輸的毅力。而我正好相反,我是寧願多打幾個孔,也不願深鑽一口井的人。而對於我這種人,最重要的往往是運氣。
今天的運氣似乎不怎麼好,看著川上三玖即將追上來的身影,我也暗暗加速。
在即將超越我的一瞬間,川上三玖靠近我的身側,仍舊是那頑皮鮮活的聲音,還稍帶些俏皮的尾音。
「怎麼,就是這樣擔心妹妹的啊?」
我還沒來得及氣的牙痒痒,川上三玖驚呼一聲,原來是她踩在了我的鞋帶上,整個人向前傾倒,撲向了正在怒視她的我身上。
倒下的前一刻,我看見三玖因為向前俯身繃緊的襯衫,不出我所料,她胸前的扣子果然崩開了。接著,一團柔軟便擋住了我全部的視線。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注視下,我突然想起了一個詞,什麼叫冤家路窄。
「真是甜蜜,女督察和男管家的虐世奇戀……」
說這話的我認識,愛看瑪麗蘇腦殘文的小女護士,這也正常,行,我忍,這些話都是過眼雲煙。
「真是世風日下,現在的男女什麼都敢幹。光天化日之下,還沒有完全黑燈瞎火啊……」
這是門口快半截入土的保安老李頭,我大發慈悲,就當這些話是個屁放了吧。不過,這老李頭懂得詞語還真不少。
「咦,額滴娘嘞,這麼大人還要吃奶……」
收垃圾的李嬸一出口,驚天地泣鬼神,周圍獃滯的人群爆發出陣陣鬨笑。
完了,我以後再也不是長子管家,而是吃奶的那男的了。
川上三玖不方便起身,我貼著她,兩人慢慢坐起身來。還好,我還穿著一件西裝外套。麻利的將外套脫下來,套在三玖的身上。
她這才起身,臉已經爆紅,完全沒了囂張的氣焰。濕漉漉的小鹿眼可憐巴巴的看著我。
我不緊不慢的將鞋帶系好,站起身來看向發笑的眾人。
「看什麼看,沒見過情侶秀恩愛嗎。」
路過的眾人看我語氣兇悍,便齊齊散了去,
開始各忙各的活。
想到我成了別人平凡枯燥生活的一點樂子,我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川上三玖在前面快步走,像是被鬼追趕一般,拚命想跟我拉開距離,這時候走的比剛剛置氣的時候快的多。
果然,人的潛能都是要靠未知的事物激發的啊。
這麼一鬧,我們兩人都走的出奇的快,到由美的病房還早了幾分鐘。比以往都要快,二十分鐘的路程,我們只走了十分鐘。
由美的臉果然嚴重了,里裡外外又纏滿了紗布。我想不通,西出口這裡的醫療設施和醫護人員理應是最頂級的啊,怎麼會讓由美的情況惡化,甚至讓傷口發炎。
「你好,我叫川上三玖,是你哥哥的……」
聽到哥哥兩字,由美的情緒有些激動,我連忙打斷三玖。
「是我的女朋友,你也不敢相信吧,我這麼短的時間內就結交了女朋友。」
三玖看向我的眼神有些錯愕,卻也沒有拆穿我,估計她選擇離開后再問我,她是個情商很高的人,但是不好糊弄。
我總不好直說,由美害怕哥哥的觸碰,需要一個女朋友來增加她的安全感吧。
我在病房裡,除了自顧自跟由美講話,也沒有其他事可做。連削個蘋果都無法做到,由美現在只能靠鼻飼。
我開始在屋裡百無聊賴的轉圈,感嘆著西出口連病房都裝修的如此精緻,房間里的掛件全是西洋引進的奇珍異寶。
我的視線被一幅畫吸引,是不同年代不同國家侵略的歷史畫。
仔細一看,上面有長滿倒刺的長鞭,古老的殺傷力較小的手槍,囚禁犯人的手銬,連燃燒的蠟燭都在,上面的火焰在一閃一閃的跳動。
上面所有有傷害的武器都是真實鑲嵌在畫里的,這副畫從最上層懸挂至地底,粗略數一下,竟然有二百多種置人於死地的方法。
而最後一種尤為殘忍,武器也最為簡普,是一把泛著銀光的小刀。
刀柄是魚尾樣式,刀背上趴著一條光溜溜的人身,與刀柄相連,成為一條活靈活現的美人魚。
那是漁民的慶祝與祭祀方式。出海前,挑選處子之身的妙齡少女,要求三庭五眼,身段優美,不能太胖也不能太瘦,符合當下審美。
將這樣一位女子,囚於竹籠,放入沉石,頂部綁上繩索,浸入海底。期間,屍體硬化后,有任何人想要將女人撈上來,都要破了她的身子。
如果沒人撈她上來,就等漁民豐收歸來,再撈上岸,由漁民享用。
聽當地人迷信說,是為了女人死後避免想念此事,變成人魚,用歌聲和美貌勾引出海的漁民。
如果出海釣到了大魚,此人的屍體還不能直接扔入海里。這條大魚會被漁民視作人魚的禮物,自然要回饋給大海。
女人的雙腿會被專門做這事的一家人片成魚鱗,再在外縫上一層魚身,畫上特定的妝容,扔到海里去獻祭給雄性人魚。
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那個妝容並不好看,慘白的臉色,緊閉的雙眼打上細閃,發紫的雙唇連最艷的玫瑰紅色都遮蓋不了。眼尾點上一顆小痣,顯得整個人更加陰鬱。
我那時在書里看到過,文末配的圖片更是嚇得我顫抖著立刻合上了書。
因為此事,我發燒了三天,夢裡都是人魚的歌聲和啼哭,我也對這個習俗記得刻骨銘心。
這把刀,正是剜人腿肉刻魚鱗的那把。如果是真品,不知道要受多少變態收藏家的瘋搶。
恐怕也不會流落到西出口手上吧,顯然,我對他的富裕沒有一點明確的認知。
或者說,我更願意相信他是個有錢的傻叉,也不願意他是個居心叵測的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