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宿山神廟
漠西城東城門，一行車隊緩緩出發，唐聽風燕驚鴻在漠西城已經停留數日，休養生息已是足夠了，有著更重要的事情，二人不便多做停留。
同燕驚鴻唐聽風二人隨行的還有小胖子和小丫頭馨兒。
說是車隊，實際上只有四人，馨兒負責趕車，不過此次拉扯卻是沒讓白煙兒了，白煙兒在一旁打著響鼻跟著馬車慢悠悠踢著步子。
車后還有兩匹高頭駿馬拉著一大車行李，都是小胖子所帶之物，說是出不得遠門，東西都要用自己的用別的不習慣，實際是大半車都是吃的，唐聽風早已見怪不怪，之前每年去西蜀小胖子都是如此。滿車出發，待到達之後車內卻是空空如也。
倒是馨兒同行卻讓唐聽風頗為意外，三人在城門正準備出發時，馨兒才背著一個破舊包裹趕來，二話不說便上了馬車坐上車夫位置。
見燕驚鴻並未多言，唐聽風也先沒多問，畢竟燕叔叔與師叔祖做了什麼交易自己一概不知，心中確實好奇，想著在路上再找馨兒打聽打聽。
小胖子一臉苦瓜相，對著前來送行的王遠擠出兩滴眼淚，躬身告別，趕上前行的馬車。
「誒，你們慢點，等等我啊！」拖著重重的身軀奔跑趕上馬車，小胖子氣喘吁吁。
「竟弄得像生死離別般！」看著小胖子兩道淚痕，唐聽風輕笑道。
趕車的少女似也在捂嘴，微風拂面，吹動額前髮絲，別有一番滋味。
「這你就不懂了，樣子總得做到位呀。」小胖子咧嘴。
「自由啊，自由的感覺啊，多麼的美好！」小胖子伸出雙手擁抱天空。
「臭小子，老子還沒那麼聾。」遠處傳來王遠的罵聲，王遠與燕驚鴻同出一門，一身功夫雖不如自己小師弟卻也是不差，不然也做不上一城閣主。
小胖子連忙噤聲，坐在車內身子縮成一團，頭卻四處張望著，生怕從天而降一擊暴栗。
車內終是響出一陣爆笑，唐聽風搖頭不止，馨兒雖背對著他們，瘦小的身形卻是顫抖著，小手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就連燕驚鴻也是面色緩和，一張臉上似有笑意。
小胖子有些尷尬，卻是找不回場子，三人他都不敢惹，挪挪身子湊向馨兒笑嘻嘻問道：「馨兒妹妹此番前行也是去往江南嗎？」小胖子對他們的事情一概不知。
「小七跟老爺子……額師叔祖呢，怎麼沒來？」見馨兒點點頭小胖子又問道，自己卻是對唐聽風眨眨眼。
二人在慶園春那頓飯，小胖子卻是知曉了自己這個平日看上去隨緣隨性的世子哥哥心中的那一番不屈與不解。
索性讓自己當這個出頭鳥，反正從小到大怕燕驚鴻怕慣了，也不在乎此刻了。
燕驚鴻並未言語，又恢復之前閉目養神的模樣。
只聽得馨兒說道：「爺爺與小七前些日就已出發，到時會在江南等著我們。」
伴隨著話音傳來一聲馬鞭抽打在馬身上的聲音。
「爺爺讓我轉告你，希望你不要忘記答應他的事情。」少女轉過頭看著燕驚鴻，一張俏臉堅毅，眼眶微紅。
見著燕驚鴻點點頭，少女便回過頭去，繼續驅使著馬車。
「什麼事什麼事？」小胖子鍥而不捨，繼續追問。
見沒人回答自己，小胖子也是靠在車上不再說話，免得自討沒趣。從懷中掏出乾果自顧自的吃著。
車內一時安靜，只聞得小胖子那邊咔嚓咔嚓的聲音。
「燕叔叔，此次我們走哪條路？」唐聽風側臉問道。
從漠西城到江南最近的路線不下於四五條，耗時均差不多，此時見車輛轉向正南行駛，唐聽風心中有些急著江南的二姐故而問道。
「對啊對啊，走京城還是走神都？」小胖子也是好奇問道。
「京城沒什麼好玩的，要是走神都就好了。」接著又自顧自嘟囔道，小胖子早已把此行當作一場旅遊了，雖行程緊，但在神都待個一天也不礙事。
「南下進楚地，再轉水路。」馨兒似是早已知曉路線，回答二人道。
原來如此，唐聽風似是理解為何車輛突然轉南行駛，卻是不理解。這條路線雖然也能到達江南，卻並非最佳路線，耗時會更長一點。
若是從西蜀出發，走水路過楚地一路東下自然最近，但是如今從漠西出發，走官道一路暢通無阻，快馬加鞭不到月余便可抵達江南。若是南下進楚，凈是高山，路段崎嶇，一路荒無人煙，行程自會變得緩慢。
不過到了楚地便就快了，雖需多行十幾日卻也不礙事，燕叔叔或許有著自己的打算。
「楚地也不錯誒，聽說楚地女子個個嬌小婀娜，能歌善舞，多才多藝。」小胖子神往，似感受到有人投來鄙視的目光，又咧著嘴道：「吃的也多，正好填填我這『空虛』的肚皮。」
車外馬鞭聲間斷時間越來越緊，自打車輛轉南前進之後，馨兒趕車速度便加快，此時更是急促了幾分。
「你慢點，再好的馬屁也經不住你這番糟蹋啊。」路段早已不平，小胖子被顛簸的有些受不了，不禁吐槽。
車簾旁傳來白煙兒的響鼻聲，似是對小胖子的譏諷。
……
夜幕降臨，太陽早已下山多時，疲倦的月亮躲進了雲層休息，只留下幾顆星星像是在放哨。
臨近楚地的一座破爛山神廟內，四人正圍著篝火團團坐著，篝火上烤著兩隻野兔，香氣撲鼻。
「已臨近楚地，明日便能抵達郢都，今夜就在此好好休息吧。」燕驚鴻再次檢查四周確定無恙，便對三人說道。
三人都是極為疲乏，一臉倦意。自漠西城出發，眾人披星戴月，一路未多做停留，大半月的路程硬是縮短到十餘日。
「終於可以好好睡一覺了。」小胖子唏噓。
「楚地正值多事之秋，進楚之後一切小心，不要亂竄。」燕驚鴻又是提醒道，後面一句似是只針對小胖子。說罷便靠在一旁閉目養神。
三人點點頭，將兩隻野兔分食而盡便在一旁席地而睡。
此時已漸漸入秋，夜色席捲，夜風呼呼的，風聲中猶如夾雜著千軍萬馬，從遠處襲來。天邊隱隱約約傳來雷鳴，一場夜雨正在醞釀著。
風颳了大半夜，老天似乎不再醞釀了。屋外漸聞雨聲淅淅瀝瀝，轉眼間大雨滂沱。
狂風驟雨拍打著山神廟，滴滴答答聲中夾雜著嗚嗚的叫鳴聲，似野鬼的怒吼。
天武王朝以武建國，不信鬼神。這座山神廟應是前朝所建，早已破舊不堪，或是地處偏僻並未拆除。
小胖子緊了緊身子，不知是冷的還是害怕這破舊廟宇經不住如此的風吹雨打。
門外傳來聲響，卻見是白煙兒抖著身上的雨水走了進來，似是不滿唐聽風他們將自己扔在外面，打著響鼻抗議著。
唐聽風朦朧著雙眼，見白煙兒自個進來了便稍加放心，繼續沉沉的睡去。自己實在太累，卻是忘記了外面那破舊的馬廄根本擋不住狂風暴雨的侵襲。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聽風也不確定自己睡沒睡著，只聽得門外傳來重重的腳步聲，腳步聲雜亂，似乎不止一人。
紫衣少年瞬間驚醒，環顧四周，小胖子似乎毫無知覺，打著鼾嘴角還掛著一絲晶瑩。少女也是睡得香甜，似是做著什麼好夢，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唐聽風目光移到燕驚鴻身上，書生依舊端坐一旁，背靠著一根柱子，較之前並未有何變動，倒是食指微微敲打著劍鞘似是知曉有人即將前來。
見此唐聽風微微放心，手持重寶，一顆心不得不一直懸著。江湖上殺人越貨的事一直存在，更不乏用下三濫手段之人。此前雖一路平安，但唐聽風並未放鬆警惕。
此時腳步聲越來越近，漸漸能聽到大雨中他們交談的聲音，無非是抱怨雨下的太大之類。唐聽風稍加平復下心神，或許同樣也是趕路的，恰巧碰到這惡劣天氣。
「咦，有人？」為首的是個長滿絡腮鬍的糙漢子，戴著斗笠披著蓑衣，腰間別著一把長刀，似是驚訝荒郊野外大雨滂沱的夜晚還能碰著其他人。
唐聽風眾人的馬車行李安置在山神廟東邊的馬廄，並不是進得殿內的必經之路，所以糙漢子先前並不知曉此地有人。
大漢身後還跟著一人，也是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相比大漢身形略顯矮小，站在門口被夜色遮掩著只能看的到身形卻是看不清面容。
大漢似是長期行走江湖之人，很快從驚訝中緩過神來，對著殿內唯一清醒的唐聽風拱了拱手，抱拳說道：「我兄弟二人著急趕路，卻不巧碰著這一場大雨，小公子不知可否借塊地方讓我們稍作休整？」
大漢神情極為誠懇，唐聽風也不是小氣之人，更何況此地並非自己所有，點了點頭指了指篝火另一邊，示意二人坐下。
此時篝火燒的正旺，也不知是馨兒還是燕驚鴻先前又加過柴火。
得唐聽風允可，二人方才坐下，褪去身上雨具，唐聽風卻沒想到大漢竟是個光頭，鋥亮的頭上硬是尋不得一絲毛髮，配上一張長滿絡腮鬍的大臉，模樣有些新奇，一身麻衣已被雨水濕透。
倒是一旁那矮小身影退下雨具之後，借著火光唐聽風方才瞧清模樣，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烏髮束著白色絲帶，一身雪白綢緞。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上系一塊羊脂白玉。眉長入鬢，細長溫和的雙眼，秀挺的鼻樑，白皙的皮膚。一雙鍾天地之靈的秀眼不含任何雜質清澈又深不見底。
二人打扮如此天差地別，大漢之前所說兄弟二人之話並不可信，雖大漢並未表現出任何恭敬神色，但無論是坐姿還是刀擺放的位置，皆是能第一時間保護白衣少年不受傷害的最佳選擇。
大漢越是如此做派，唐聽風越是放心，看樣子不是為自己身上之物前來。或許又是哪家貴公子出來體驗生活了，唐聽風心想。
似是見唐聽風那一絲驚訝，大漢只是摸了摸光頭對著唐聽風笑了笑，便對著火烘著手。
倒是一旁那白衣少年似是印證了唐聽風的想法，像極了剛出江湖的小公子，坐在一旁弓著雙腿，手一會烤著火，一會兒似覺得燙手又抱著雙腿。
一雙大眼睛四處打量著，看到小胖子那番模樣白衣少年臉上漏出一絲淺笑，待看到馨兒臉上卻又驚訝，似是奇怪這麼吵鬧的環境下少女為何睡得如此香甜，目光又移到燕驚鴻身上，俏臉上竟有著崇拜。
「墨大哥，我有些渴了。」白衣少年轉過頭對大漢說道，嘴唇有些乾枯。
大漢連忙摘下腰間的水囊遞了過去，似乎又是想到了什麼縮回了手。
「剛淋了雨可喝不得冷的。」大漢說道。隨即看向唐聽風，又將目光移向唐聽風身旁的銅壺。
接過唐聽風遞過來的銅壺，大漢倒進水囊中的水便掛在火上燒起來。
「小公子也是前往郢都？」大漢騰出空來試探性輕聲問道。
唐聽風點點頭算是做了回答。不想吵醒一旁熟睡的二人。
「我們也是誒，小哥我們一同前行吧？」一旁白衣少年連忙說道，眼睛盯著燕驚鴻，其中似有星光。
「我叫寧楚，他是墨大哥。」白衣少年看著唐聽風簡單做了下自我介紹，眼睛又盯著燕驚鴻一動不動。
「墨三。」大漢又是對唐聽風拱了拱手，也不在乎一旁白衣少年對唐聽風一行人的盛情邀請。
「唐聽風。」唐聽風拿著樹枝撥弄著火勢有些漸小的篝火，他不是江湖中人，便也不用講究那麼多的禮儀。
這傢伙也不知認出了驚鴻劍還是對江湖劍客獨有情鍾，唐聽風不禁想到。
「我們一行人還有馬車行李行的緩慢，怕是耽擱你們二人趕路了。」唐聽風算是拒絕白衣少年的邀請。
「那好吧。」白衣少年只好作罷不再相邀，似卻是急著趕路。
喝過墨三遞過來的熱水，少年便不再說話，似是累了頭枕著雙腿就那樣坐著睡去。墨三也對著唐聽風點點頭，坐在一旁閉眼養神。
見自己身旁兩人睡得香甜，唐聽風笑了笑，擔起了守夜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