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蠢蠢欲動

黃昏過半，天墉城中的街道上行人漸漸褪去。燈紅酒綠惹人醉的紅塵樓院中，眾人如熱鍋上的螞蟻正等待著陸思凝的下聯。

這幾日雖然獨孤青青所出的上聯各不相同，但卻無一人能對得出工整的下聯。今晚來了個於家夫妻，獨孤青青卻一反常態，對於家夫人作出小鳥依人的舉動。

有人猜想：「難不成這青青姑娘不喜男色，好女色？」他們會這麼想不奇怪，獨孤青青伏在陸思凝肩上，小臉微紅，連白紗都遮不住。

「諸位公子才子見諒，妾身只說與青青聽，對的好與不好，青青一人斷決。」陸思凝真是服了，獨孤青青趴在肩上頭也不抬，眾人眼光直往這邊送。院中眾人豈會不知這下聯對的好不好，看著獨孤青青臉紅耳赤的樣子，自然而然就知道了這下聯對到心坎上了。

「若你是男子，自然是好，可惜你是女子。」獨孤青青緊抓著陸思凝的手臂不肯放開，略微抬頭看著她的脖子，想要最後一次驗證此人是不是男扮女裝。可惜，她沒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喉結。今日就是現代的女裝大佬在也看不出陸思凝是男是女，他今年才12歲，喉結才剛開始發育，需得等到14歲以後才會有明顯的性徵。

「你剛才還說夫妻一體，自然算數的。如今怎麼不講理了？」陸思凝無語道，如果不算數，你趴我身上幹嘛？這不是讓我得罪人嗎。張無忌的母親說的果然沒錯「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會騙人。」

「什麼夫妻一體，你那夫君他是…他是。不算，不算。」獨孤青青已經看出於人傑是女扮男裝了，夫妻一體這種說法自然是不成立的。心中倒對她們有些興趣，於是玩心大動，想要試她們一試。

眾人看著在於夫人懷中撒嬌，嘴上說著「不算，不算。」心中石頭落下，便覺得自己又有機會，於是又絞盡腦汁想下聯。

金銘和雲辰鳶兩人看著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這兩個姑娘怎麼會來青樓中？而且這花魁還『看上』了陸思凝，在她壞種撒起嬌來。雖然兩人只是來看看這花魁的樣貌，喝喝花酒。但是兩女的到來讓他們哪還有閑情雅緻喝酒賞花。中途望向陸思凝這邊的方向，對上依依那要吃人的眼神，連忙轉過頭去。

依依但是穩坐釣魚台，她今日已經被陸思凝徹底折服，知書達禮，國色天香，文可安天下，武可定乾坤！而且還賊有錢，家裡那麼大一個山莊。她感覺不管她這個姐姐做出多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是合理之中。

田禾和楚風歌兩人勾搭在一起，眼光直溜溜的盯著陸思凝和獨孤青青。時不時看向兩人的私密部位，嘴上流著口水。兩人扭頭對上眼睛，互相擠眉弄眼，眼中之意表達著『這是自己的獵物，你不許插手，比比我們誰先到手就歸誰。』，眼中顯露出淫光、凶光亂七八糟光，反正沒有正道的光。

又過了片刻，老鴇仍見無人應答說道：「諸位公子，官人，時間已過，今晚還是沒有人能對出這下聯。時間眼看就要人定了，各位客官挑些心儀的姑娘早早安歇吧。」老鴇從檯子上的椅子上又一次站起身，總不能讓他們晚晚都白來一場，那以後自己還做不做生意了。

「董媽媽，今晚稍等片刻。」獨孤青青從害羞中回過來，站起身跟老闆說道。

看了看周圍的人，自己來了這幾日，大多都是來這裡看自己容顏的，並不是來這裡花天酒地的。心中也覺不拖，便做出讓步嬌聲說道：「諸位公子，接下來我便出第二題，若是有人答對，我便將第一題的獎勵送給他，算作是他的。」

好一招反客為主，明明是自己的卻要贈給他人。然後激我回答她的第二題，此女心機頗深，這第二道題萬不能答。

眾人重拾希望，剛要稱讚到，就聽到獨孤青青嬌聲傳入耳中：「第二道題是一道算學，諸位且聽好了，妾身只說一遍。」

聽得獨孤青青將說第二題，院中立馬寂靜無聲。獨孤青青作勢說道：「今有婦人河上盪杯，津吏問曰：杯何以多?婦人曰：家有客。津吏曰：客幾何?婦人曰：二人共飯，三人共羹，四人共肉，凡用杯六十五，不知客幾何?」

「你們四個快點算！」雷蒙低聲催促著四位師爺，第一題沒能佔得先機，這一題答對便能將優勢『搶』回來。四個人埋頭苦想，卻也算不出這答案。

這道題是九章算術中的一道算學，只要是貨真價實的讀書人都知道這道題的解法。金銘和雲辰鳶兩人自然是知道，不過若是答出，想必定會惹得二女的埋怨，所以就此作罷。

依依與陸思凝也知道這解法，不過兩人都沒有要做出知曉的樣子。依依本就不想參和其中，所以就不必回答，只靜靜地看著眾人是怎樣被迷的鬼迷心竅。

這道題陸思凝即便沒看過九章算術，也可以用方程解答，不過他卻是沒有那個心了，誰知道這獨孤青青會做些什麼。

獨孤青青看這種人苦思奇想也沒人作答，就坐了下來，伸手便要去拉陸思凝手臂抱著。

「青青姑娘，就此作罷吧，時間不早了，我與夫君還要早些回去，那交杯酒就由青青姑娘自作定奪吧，告辭。」陸思凝感覺到這獨孤青青心中有歪點子，而且動機不純，抱著手臂亂摸，忙起身向她辭行。「相公，我們這就回吧。」不等獨孤青青開口挽留，就將手伸到依依身旁。依依見她起身便也起身走過去，拉住手「青青姑娘，告辭。」依依也是極為聰明人，本也不想再在這勾欄處久留，就速速離去，轉身臨走時狠狠剜了一眼雲辰鳶，那意思是讓他們兩個也立刻離開。

獨孤青青本來想打探一下虛實，卻弄巧成拙，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正要開口解釋，兩人不等她開口，便將話都堵回來了。雲辰鳶和金銘兩人跟獨孤青青一一拜別後，也離開院中。

獨孤青青見院中眾人連一道書上記載的題都答不出，搖了搖頭心中失落道：「諸位公子，今日不如就此結束吧，妾身所出的幾道題卻也難了些，待我這幾日好好想一想，等過幾日諸位公子再來吧。」獨孤青青說完跟他們行了萬福就回了房中，留下院中一干公子哥。

陸思凝和依依出了紅塵樓的門，依依在那裡抱怨著金銘和雲辰鳶兩人，說回去要將這事稟報老師，讓老師狠狠責罰他們。

陸思凝出門后睜開眼睛，看見對面有一賣麥芽糖的老伯，便拉起依依玉手上前詢問：「老伯，這絞糖怎麼賣？」

正要收攤的老伯見有一對郎才女貌的年輕人手拉著手走過來詢問價格，便停下手中的活趕忙回道：「這東西是個稀罕物，所以要貴了些。三兩銀子一份兒。」

依依家住江南，家裡也是大戶人家，這種麥芽糖自小家中便有做的，但是在民間見到實屬不易，因為要提供給宮廷及顯貴享用，普通老百姓基本無緣。

「依依，你要吃糖嗎？」雲辰鳶從後面紅塵樓中出來后，就看到了依依和陸思凝兩人。見兩人在那裡買糖，就準備獻殷勤討好她。

「怎麼？不看你的青青姑娘了？出來幹嘛？是不是將書中的解題法忘了，不好意思在裡邊呆著了？」依依已經不用男聲，恢復成原來的聲音，見兩人諂笑著走過來，於是沒好氣的說道。

「不不不，莀姑娘、陸姑娘貌若天，仙沉魚落雁豈是凡間女子可比，今日之事都是雲兄拉著我來，說是這裡有酒有菜，而且還有作對算學的熱鬧看，我拗不過雲兄，這才陪他一同前來。」金銘忙把責任推給雲辰鳶，還故作一副不情願的樣子。本來是他早上和雲辰鳶提出要來看看的，如今卻將自己摘出來了。

雲辰鳶本來聽得前邊的話很正常，後來聽到金銘倒打一耙，他變成了受害人，自己倒成了始作俑者，現在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如今自己可是真的變成雲辰冤了。

「我管你們誰帶頭的，等明天我就報告老師，讓她狠狠責罰你們。哼，你們兩個最好老實點，年紀輕輕小心染了花柳病，到時哭天天不應，叫娘也沒用。」依依叉起腰昂著頭，一副長輩姿態。

「是是是，以後唯依依姑娘不敢不從。」金銘抱拳躬禮，眼神中透露著誠懇。這邊應付好后，隨即轉身看向陸思凝，見她在跟老闆打著家常，便上前試探道：「陸姑娘，放開拿，想吃多少都行，我請客！」金銘拍拍胸脯大方起來。

「是嗎？金公子真是多才又多金呢，本姑娘就不客氣了。」陸思凝拿起老伯準備好的一罐麥芽糖，罐子還是熱的，用布包起來方便拿。還有一小包是用麥芽糖做的果子，麥芽糖里放有熟芝麻、花生、核桃、紅棗之類的，將一小包給了依依。

「那金公子，剩下的就麻煩你啦！」依依接過陸思凝給的糖，拍拍金銘的肩膀轉身跟陸思凝一起離開。

雲辰鳶留在原地正要從袖中拿銀兩，卻被依依拉走，只留得金銘獨自一人。金銘無奈的向老伯詢問價格「老伯，總共多少銀兩？」

賣麥芽糖的老伯見他衣著不俗，想必是大戶人家的公子，開口道：「公子，一共是三百六十兩。」

已經走遠了的正品嘗著麥芽糖的香甜的三人突然聽到一聲穿雲裂石的嘶吼「多少？！」

聲音的來源正是聽到價格后不可思議的金銘。感受著周圍人人的目光，心如刀割的掏出懷中全部銀子銀票一一數著，不多不少，正好三百六十兩。

付了全部家當，垂頭喪氣的在驛站追上三人。驛站的三人已挑選好駿馬，就等他到來。金銘坐上雲辰鳶的馬，陸思凝依然是帶著依依。四人馬不停蹄的趕到書院旁的驛站，一路上四人默不作聲，還了馬進入書院，回到各自的屋子中。依依回到房間洗漱后，便盤腿要打坐練功。「依依，我今晚要去家裡睡了，你在這裡練功小心一點，注意別走火入魔了，若是不懂就不要強行修鍊，好好睡一覺，等過幾日我回來以後再教你。」陸思凝背上留在這裡的一些東西，對著正準備打坐的依依微微一笑。

「過幾天？姐姐你要去哪？」依依聽她話中意思有可能要離開幾天，心中有些不舍。

「家中傢具什麼的歸置歸置，招些使喚丫頭，把房子掃一下。」

「那姐姐我去幫你吧，我叫上兩個苦力，不無小補嘛。」依依以後要是在陸思凝家中住下的話，首先要出力。而且自己剛踏入武學，陸思凝又武學淵源，還是女孩兒，總不會騙自己。

「你在這裡好好跟著樊老師學四書五經，需知三分靠教，七分靠學。」陸思凝苦口婆心的囑咐著。陸思凝八月十七日出生，莀依依是十一月一日，做她姐姐倒也合理。

離開麗正書院后，陸思凝一人朝著山莊的方向踽踽獨行，微涼西風在林中穿梭，月光舞動穿過樹林剪影落下，腳下蓮步生風帶動銀月剪影不斷的變換。

陸思凝在坊中剛開始生活時，沒有一日不想離開那個地方。密雲山雖似桃源仙境，可自由卻收到了禁錮。跟陸雨凝他們生活了久后，對這裡的人，有了依戀，更得知出去無望，一個想要追逐自由，不安跳動的心也隨之收了起來。如今雖然出來了，可自己的這顆心，始終空落落的。

即便離密雲山中的竹屋不過三五里，但此刻心中對於雨凝的思切之情難以壓抑。既在眼前，卻尤遠隔九天。

行至半途，陸思凝在一處稀疏的林中停下，銀月之光打在身上，如同「九天仙女下凡塵，一往情深深幾許」。

「二位跟了這麼長時間，再跟下去，可要耽誤我睡覺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