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理想主義
「子貢,你是理想主義者還是現實主義者。」一個夜晚下的公園,楊悅的頭靠在施子貢的肩膀上問道。
「不知道,你要說我是現實主義吧,我每天都在幻想我什麼時候能夠和切.格瓦拉一樣,為了人類的明天,奮戰於世界各地,改變人類的命運,將文明再往前推進一程。但是你要說我是理想主義者吧,我卻對人類的現實生活抱以悲觀的看法,我要為了我的生活努力學習工作,我要把一切精力放在現實生活當中,就比如,我沒有幻想和你有過多麼浪漫的約會,而是為了和你度過每一天需要的柴米油鹽而發愁。」
施子貢摟著楊悅,她那柔軟的身體給足了他享受的快感,這很美好,是他活了這麼多年感受到最幸福的一刻。
「那你有沒有想過,正是因為有理想主義的存在,世界的進程、人類的發展、文明的進步才有了方向,而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用現實主義的手段來實現。」
「那麼這份理想主義,應該叫做世界觀,影響一個人的發展,將其不斷擴大,從而變為一群人的發展,整個人類的發展。」
「嗯,所以追求這份理想的極端面,就叫做信仰,這是不會動搖的一種信念。」
「什麼叫做信仰?」
「就是你一直相信的一個事情,各種流言蜚語都不能夠讓你質疑,各種抨擊都不能夠讓你動搖,你堅信這份事業能夠改變你的一切,放大了說,能夠改變整個世界。」
楊悅又接著說道:「但是,世界的進程道路是曲折的,反反覆復,不過方向一直是前進的。就比如吧,法國大革.命並沒有一蹴而就,直接讓法蘭西進入資.本主義時代,而是經歷過很多次的封.建王朝復辟,又一次一次推翻封建王朝,等到人民堅信,資.本主義時代才是屬於他們的時代,那會兒,法國才真正進入了資.本主義。」
「那是不是說,從共.產主義的第一次出現,是工人運動,是英國憲章運動,是法國巴黎公社,才到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誕生,工人革.命和無產階級運動才有了理論基礎,而後蘇俄的出現,將這份理論投入於實踐當中,成為世界上第一個無產階級國家,再到國際共運,世界共.產主義紅色浪潮,冷戰。最後蘇聯倒下了,無產階級的道路又陷入了曲折當中,但是這個方向是正確的,還需要時間和人們的實踐去考驗,但是終有一天,共.產主義一定會實現的。這種說法對嗎?」
「是的,就是這種曲折性的發展,這條道路上的糟粕物質才被清除,人們從這裡得到了教訓,只為了更好地行走下去,蘇聯的死亡,教會了我們該怎麼樣更好地活著,不過以今天的形勢來看,卻是告訴了我們會怎麼死去。這也是量變形成質變的一種,所以呀,既然你投身於革.命隊伍當中了,就應該學習馬克思主義理論哲學,就應該學習毛思想,就應該繼續革.命,一切的奮鬥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這一份事業。別忘了,我們的國家僅僅是在社會主義的初級階段,而社會.主義又只是共.產主義的初級階段,近百年了,我們才走到了這。」
「那我該怎麼做了的好?我聽一個南開大學的教授說過,為國家為社會工作,為人民服務就是讀書的學生讀好書,工作的勞動者做好工作。」
「是的,每一個人都應該在自己的崗位上發光發熱,這就是最簡單的為人民服務。但是,僅僅是這樣,沒有去學習,沒有去進步,沒有去要求,這就成了一潭死水,你要知道,所有的話在但是面前,都是虛無的,不現實的。」
施子貢從口袋裡頭掏出一盒煙,叼在嘴裡,火星燃燒,楊悅沒有反感,依舊這麼靠在他的肩頭。
呼出一口氣后,施子貢問道:「為什麼今天和我說這一些?」
「我沒有告訴你的一件事,但是我希望我今天能夠告訴你,也很希望你能夠成為我們的同志。」
「那你就說說吧。」
「我是新國際共.產主義運動聯盟中國地區小組的成員。」
「國際共運?1943年不就已經消失了嗎?」
「是呀,是為什麼消失的,是因為共.產國際干涉過多,每個國家每個地區都有自己的情況,但是共產國際的指揮方法都是一貫而用的,你也知道紅軍時期的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吧,那就是共.產國際干涉下導致的一次失敗。不過,來自世界各地的同志依舊擁有共同的信仰,依舊擁有共同的世界觀價值觀,他們依舊致力於改變這個世界,將這個世界推進到共.產主義世界,讓鎚子鐮刀的旗幟插遍全球。所以,組織雖然被解散,人還在,人走了,人也會再來,後來,有人重新組織了這一地下形式的共產國際組織,他們希望能夠組成一支國際縱隊,再一次奮戰世界各地。這個組織里,形形色色的人們都有,有醫生,教師,工人,農民,科學家,教授,軍人,公司員工,進城農民工,送外賣的,跑網約車的,什麼人都有,分佈於世界各地,因為一份共同的信仰走在一起。」
「那你是怎麼加入的?」
「那是去年,你知道的,我學的專業就是哲學,在這種學習環境下,在我的專業知識里不斷熏陶,我是自然而然產生的這份信仰,後來讀了很多書,見了很多人,經歷了很多事,遇見了這個組織,我毫不猶豫參加了。所以我的家庭條件相對來說比你要好,但是為什麼我還自討苦吃做這些活?我就是為了看看勞動人民的現實生活狀態是怎麼樣的,我要在實踐當中找到方法,要去解決這些不該有的壓迫,不該有的剝削,你懂了嗎?」
「我還以為你是自己想著要獨立生活才這麼做的。」
「眼下的社會貧富差距越來越大,還有環境污染和社會不平等事件越來越多,組織也因此在這裡不斷擴大,總有人邁開第一步,總有人要去做的。」
楊悅撫摸著施子貢的臉龐,在黑夜下深情地注視著他深邃的雙眼,「子貢,我希望你能夠和我走在一起。」
「我會的,給我些時間去探索,又或者,你來給我洗腦。」
「子貢,你是軍隊的,如果加入了很可能就會是國際縱隊的一員,離開我的身邊,離開這塊國土,而我是宣傳者,只能留在國內,所以這段時間你得想清楚。」
「我一直在抱怨的,就是為什麼資源不能夠投入在我們的地區,別人富了,我還是窮的。還有,憑什麼有人高高在上,而我們要低三下四,就沖這個,讓我拿起鋼槍,去實現共產主義,即便是死,我也會坦然赴之。就看看當下的單極世界,憑什麼第三世界國家要一直遭受發達國家的剝削與奴役,而資本老爺們高高在上,一邊喊著要保護環境,卻又一邊為了利益讓第三世界的人們去破壞環境,這可憎的嘴臉,是我們該推翻的,就只因為這麼一句話,憑什麼,換成古代人來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是的,組織就需要你這樣的。雖然我們不是因為信仰走在一起的,但是我們之間的感情,會是高尚的革.命情誼。」
「因為我對你的好感,無關任何意識形態的影響產生的,僅僅是因為,我對你感興趣,我又喜歡上了你。」
——
假期說長也長,說短也短,施子貢在頭一個月體檢政審,錄取之類的事情花掉了一個月。找工作去工作,加上和楊悅培養感情的時間,和自己的發小度過了二十天,而後就一直和楊悅黏在一起,這一天是時候告別自己心愛的女人,和同村的發小返回自己的老家。
「我要回去了,過些天就開學啦,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記得吃早餐,不許熬夜,免得又長一堆痘痘!」楊悅對著眼前那個比自己小了三歲的男孩兒說道。
「哎呀,知道啦,明天我也回去了,房東那邊的事兒我解決,你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家給我發信息。」施子貢說完便把楊悅摟在懷裡,有些失落,夾雜著些許不舍。
「好了嘛,你開學那天我去送你,還會再見噠。」楊悅撫摸著少年的腦袋,這個少年在外的安全感來自於這個比他大了三歲的女青年,這般缺愛的少年怎麼會不惹人憐愛。
少年捧住她的臉頰,狠狠吸吮著她的嘴唇,最終兩人在車站吻別,少年一直盯著那個身影揮手道別,楊悅一步三回頭,但是終歸需要分別。
回去的路上,少年有些頹廢喪氣,昨天結了工資,原來以為可以再好好相處一天,可令人沒想到的是本地疫情加重,為了不避免被滯留,楊悅的母親來了電話,讓她在今天趕緊回家。
施子貢回到了兩人的住所,便忙忙碌碌收拾起來,與其他的三個發小相約明天一起回去,他和楊悅的第一個小窩距離車站較遠,而且是一早的火車票,少年只能在這個黃昏收拾行李回去與三人共處一晚。
最後在這個城市的一夜,四人結伴到燒烤攤,他們三人聊的都是工資多少,偶爾會打趣一下施子貢來打個暑假工還撈了個女朋友,說到這的時候四人不禁笑了起來。施子貢還是有些喪氣,這可能就是有了對象忘了兄弟吧,三個打出生起就混一起的發小不如一個相伴僅有兩個月的女人。那一晚四人都喝了很多,醉醺醺地回到住所,施子貢則是大半夜和女朋友打視頻通話,接著酒勁說了聲我愛你。這是底層人的浪漫,是現實生活中才會出現的一切,而不存在於那些童話故事和電視劇,有些幼稚又有些成熟,有些歡樂又有些煩惱,這才是世人所共有的。
天微亮,晨曦並沒有照射入這片烏黑的小巷,四人早早起身收拾一切,借著昏暗的路燈而行,那四個皮箱的輪子嘎吱作響,吵不吵到誰已經不再關他們的事兒了,不管誰的謾罵和事後來的投訴都已找不到四人的蹤影。
他們打了兩輛網約車,太早了連地鐵都沒有開門,只能這般踏上回鄉之路。四人困意依舊,仍是撐著入了火車站,到點的時候又匆匆忙趕上車,沒有吃早餐也沒有喝上一口水,上了車才算鬆了口氣,便不顧一切眯上雙眼,這會兒的困意再也無法阻擋,沉重的眼皮子像是掛上了千斤重的秤砣,強有力地往下墜。
路途不算太長,只是綠皮火車已經在這個富強的社會上太過罕見,人貨兩用,到了哪個站都會停,一停車施子貢便醒過來,並且檢查口袋和行李,這份警惕心必須要有的,所以註定她的睡眠不會太過安穩。相反三人則是呼呼大睡,他有些羨慕三人,因為他以往過得太沒有安全感,父親半夜喝醉酒會發酒瘋,要麼和母親吵架,甚至動起手來,家窮,他沒有自己的房間,就睡在客廳里,大半夜的一個酒鬼躺在他的床上打開電視機,這是他兒時的過往,那會兒的他有的只剩害怕。
六個人的座位挨在一起,對面三人是他的發小,而自己靠在窗邊,旁邊的兩個座位上換了幾次面孔,到達中轉站的時候,他旁邊只剩下一個渾身都是香水味兒的女孩兒,他有些不安,可以說他面對同齡異性都會如此,除了那個他心裡一直惦記的,時不時打開手機看看她的照片,也就只有她讓他心安。
最後一站到站,四人不緊不慢,等待著其他人先行,而後成為這節車廂最後下車的一批人,回到屬於自己的城市,連嗅的這份空氣都格外的帶著熟悉,這座城市養育了他們十八年,這十八年裡四人中的三人從未踏足過外邊的世界,回來就不禁感慨萬千了。
簡簡單單吃了一頓,還是家鄉的燒鴨粉夠味兒,肉給得夠多,在這炎炎夏日來上這一口乾撈的酸甜粉兒,別樣的滋味兒,再來上一口冰爽的汽水,不提這空蕩蕩的肚皮子,就那挑剔的嘴兒都得到了最大的滿足。
三人慵懶地坐在抽煙亭里等待歸家的公交車,而施子貢卻要跑一次超市,施凈洲好玩兒,隨後也跟著他一塊進了超市。
施凈洲僅是買了些電子產品和洗面奶,而施子貢則是大包小包地拎著,有給自己饞嘴弟弟的零食,也有一些日常用品,更多的是家裡幾人的衣物,第一次賺錢,給媽媽買上一件衣衫,那個樸素的女人能感受得到那份兒孝心,他估摸著媽媽還少不了一嘴,給他來上一句自己花就好。
施子貢坐到其他三人旁邊,悠悠然點燃了香煙,然後便又和楊悅視頻通話,讓她看看自己的城市,三人在旁邊總少不了一些打逗,讓等待公交車的時間裡有了打發的歡趣。
公交車緩緩行駛在回家的路途上,這次施子貢心安地合上雙眼,一切是那麼熟悉,一切是那麼安穩。夕陽已經踏入他的夢鄉,昏昏沉沉,車上很安靜,沒什麼人說話,有的只是站點的播報聲和發動機的轟鳴聲。公路上的車輛很少,加上這裡的綠植很多,在那炎熱的夏日裡竟然產生了一絲涼意,他沒有在乎,搓了搓手臂又繼續靠著窗合上眼睛。
到了家裡時,已是晚飯時間,一路舟車勞頓,使得少年沒有多少胃口,飯桌上他一直與奶奶和母親分享他的工作經歷,有奇聞樂事,也有碰壁的經歷,母親埋怨他當時沒和家裡人說上一聲,他就只說了一句,「我告訴你有用么?告訴了你只會晚上睡不著,啥也幫不上。」母親無言,奶奶則是老人家的觀念,她一直疼愛這個孫子,說了句不討人喜的話,「出去幹嘛,家裡不是沒有米下鍋,好好待家裡就好了。」施子貢埋怨說道:「你七老八十的還想著養我?」奶奶一笑了之。
飯後,他將自己購買的東西給家裡人送去,便坐在門口扒拉扒拉抽著煙,母親在一旁刷著短視頻,奶奶則是一直在扯著老故事,算不上故事,人老了,話也就多了,生怕這輩子說不夠,一丁點雞毛蒜皮的事兒也能說成故事,沒人搭理,但是她一直在說個不停。
「媽,我碰到了個女孩兒,她對我很好,和她在一起,我這輩子第一次覺得除了家裡還有可以下腳的地兒。」
「姓啥,哪裡人?」
「姓楊,桂林的。」
「有些遠了,不過你喜歡就好,得看準人了,啥事你都得搶著做,咱家庭條件不好,只有一顆善良的心對待人家,一輩子很長,遇到了就好好珍惜。」
奶奶停下了嘴,聽力不清的雙耳勉強地聽著孫子對她的介紹,老人家嘴臉微微上揚,沒有什麼話,孫子在一旁吞雲吐霧時才插上一句少抽點,能戒就戒了。
母親交代了很多,但並沒有挑那個女孩兒的理,反而是以一個女人的角度去告誡自己的兒子要怎麼怎麼做,避免什麼又什麼。畢竟這個女人二十年的生活遇到了錯的人,搞得整個家庭雞飛狗跳,她心裡最大的傷疤就是這塊。
施子貢心裡頭知道,因為他讀過太多哲學類的書籍,而為了上軍校才被迫從文轉理,他心裡是想著和楊悅組成一個家庭的,雖然時間很短,僅有兩個多月的時間,但他真的很愛她。最後施子貢拋下一句話:「馬克思主義哲學里說了,一個家庭最重要的就是夫妻關係,這是整個家庭的基礎,這叫馬克思主義愛情觀。」
隨後施子貢便洗澡往房間里待著,和楊悅視頻通話,他告訴她,他和家裡人說了他兩的事兒,楊悅沒有什麼反感,她也知道,雖然是兩個多月的時間,但她也很愛他。
兩人通話時間很長,回過神來時已是凌晨,兩人互道晚安掛上電話,伴著犬吠聲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