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例行審問

盜墦殆和墨沄白面對面坐在荒涼的公園中心。盜墦殆右方躺著盜靈雪，左方則挺立著另一位女性。

她一身黑衣，身體勻稱，臉頰消瘦，短髮齊整，黑髮黑瞳，小眼細眉，右眼戴著粉紅色眼罩，一道豎疤從眼罩下微微探出，嘴上戴著一個兔子圖案的粉紅色面罩，左手小臂至指尖都是機械義肢。

她挺拔站立，雙手背在身後，表情格外冷峻，眼神犀利的盯著墨沄白。

四架無人機懸停在四人上方。上百名士兵持槍立正，以方形將眾人圍在中間。方陣外三個方向均放有一架飛行船。

「喂，喂！」

低頭髮呆的墨沄白猛然回過神來，「啊？」

「遇到了雪原強盜，然後呢！」

「然後打跑了唄，老頑童一個人就能輕鬆對付他們。解決十幾個后其他人見勢不妙就跑了。接著我們分了拿到的戰利品，劉叔把我和欣夢送到家后便帶著其他人回了『墓園』。」

盜墦殆沉思了一會，「『墓園』的保密性極強，一般只有尋墓人知道墓穴位置。為什麼盜墓地點會出現雪原強盜？」

「我怎麼知道？」墨沄白兩手一攤，語氣有些不滿。

「那盜出的七竅玉你們是怎麼分的。『墓園』的盜墓者都需要交『墓稅』，九個人，七塊玉，你們怎麼可能分到兩個？」

「七竅玉！你知道這玩意叫什麼？」

「現在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盜墦殆的語氣略帶兇狠。

墨沄白氣得緊攥雙拳，咬牙切齒，狠瞪盜墦殆片刻后，偏頭看向一旁，「黑鴉和劉叔都放棄了自己那份，於是我們七人一人分到一個。」

「他們為什麼放棄？」

「黑鴉說自己的追求是盜取難盜的墓，而且自己沒幫上什麼忙，所以放棄了。劉叔則說我們的成功洗刷了前兩次失敗的屈辱，所以放棄，算是給我們的獎勵。」

「就算如此你們倆外援也能一人分到一個？」

墨沄白突然暴怒站起，甩著手說道：「媽的，這次盜墓最虧的就是我！整整三卷法器全沒了，除此之外我還損失了將近五十把高等法器，可以說把血本都賠進去了。他們能活著出來還是靠我的陣法，一人一個我還嫌少呢！」

周圍士兵馬上舉槍瞄準墨沄白。

盜墦殆馬上打個手勢讓他們把槍放下，「冷靜，坐下慢慢說。」

墨沄白深呼吸一番后重新坐下。

「為什麼不讓劉德幫你把七竅玉賣了，而是選擇帶回來？」

墨沄白猶豫了片刻，「我想研究研究這玩意。」

盜墦殆一聽笑了出來，「哦~，放縱一個小女孩把陰師墓中的不明物體戴在身上；又將這種東西送給自己的戀人。這就是你的研究？別告訴我……這是你的實驗。」

墨沄白氣得崩牙皺臉，身體猛然前傾，差點撲向盜墦殆，但他馬上屏氣凝神壓制了衝動，但攥緊的雙拳沒有放鬆，「我確實做了研究！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研究。

可除了它屬於意識型和幻化型法器，沒有煉造完成外，其他什麼也沒有研究出來。其中的咒式詭譎無比，我根本理解不了。

「但它畢竟是法器，搞不懂它我還毀不掉它嗎？我早就對那兩個玩意做了『凈煉』處理，將它們變成了凡物，所以才敢送給欣夢。」

盜墦殆一聽馬上陰陽怪氣了起來，「哇，不愧是發明法器的七大家族中唯一存續的家族，好了不起呀！居然輕輕鬆鬆就能將法器『歸凡』。」

盜墦殆的語氣嚴厲起來，「可，你『凈煉』的法器一個已經跑沒影了，另一個剛剛正與我們生死搏鬥！」

「我，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可我真的做了『凈煉』，而且很成功。」

「所以就把冒著生命危險得來的法器當作裝飾品送給自己戀人？」

墨沄白低著頭，表情凝重，「你不會明白的。欣夢和欣叔當初冒著生命危險把我救出，為了持續庇護我甚至被逐出家族。我卻從沒為他們做過什麼，送個拚命得來的東西算不了什麼。」

「哈哈……」盜墦殆被徹底逗笑了，「你可真浪漫呀！哈哈……，真說不清你是少根筋，還是太自信。好吧，下一個問題。你說七竅玉被盜出時是金色的，為什麼現在變成了白色？」

墨沄白不爽的甩了甩頭，有氣無力的答道：「不知道。我『凈煉』后就變了顏色，而且不只是變成白色那麼簡單。欣美的那塊確實變成了白色，而我的那塊變成了紅色。我還以為那是『凈煉』后的正常反應。」

「下一個問題。」盜墦殆的眼神變得尖銳起來，「墓穴第七層充滿陽炁？」

墨沄白情緒激動的抬起頭，「我也難以置信，但事實就是如此！」

「下一個問題。你有沒有辦法聯絡其他盜墓者。」

「沒有。」

「那知不知道他們的情報。」

「知道的情報我都已經說了！」

「那其他七竅玉的下落呢？」

「我只知道自己昨天送給欣夢的那顆失蹤了。」

盜墦殆又低頭沉思了片刻，「你和劉德什麼關係？為什麼輕易就答應幫他盜墓？」

墨沄白面色凝重起來，仰頭閉眼，一聲嘆息，隨後憂傷的雙眼咬淚看向盜墦殆，「我的父親曾救過劉叔，所以經常往來，互相之間的幫助數不勝數。因此，我從出生開始便認識劉叔，關係非常好。」

墨沄白更咽，捂臉調整了一番，「家族的慘劇發生后，我和欣夢、欣叔流離失所，四處逃亡，每個人都想抓我。最後是劉叔找到並安置了我們，並且他一直在追查我們家族悲劇的真相，所以他對我有莫大的恩情。」

說到這，墨沄白一直在眼中翻滾的淚水終於流出，他的雙拳也愈加緊實，「但這還不是我答應他盜墓的全部原因。在劉叔找我盜墓時，我以為劉叔調查到了那場屠殺的線索，只是怕抵觸調查真相的我不願去面對，所以想撒謊騙我參與進去。」

這時，墨沄白彎身笑了出來，那笑聲克制卻清晰，透著真切的悲鳴和詭異，持續溢出十多秒后停止，隨後傳出輕鬆與戲謔：「巧了，兩天前我剛好改變了想法，於是爽快的答應了，然後你猜怎麼著？」

盜墦殆一言不發，只是嚴肅的看著墨沄白。

「他死了！」墨沄白猛然站起，對著盜墦殆猙獰咆哮，隨後狂笑大喊：「哈哈哈哈，他死了，哈哈哈哈，他死了……」

盜墦殆憤然起身一拳揍在墨沄白肚子上，並趁他嘴巴大開時將一顆藥丸塞了進去。墨沄白咽下藥丸后馬上昏厥。

……

「劉叔！」

劉德猛然轉身，看見小小一隻墨沄白朝自己跑來，喜上眉梢，馬上彎腰伸手一把將他抱起，「上來吧你！哦，又變沉了，長得真快！」

「劉叔，劉叔，快，咳咳……」

「呀！嗆到你了。」劉德馬上把夾在手中的煙揪滅，並丟進趕來的機器垃圾桶中。

……

躺在椅子上的墨沄白猛然醒來。

「怎麼樣，清醒了沒？」盜墦殆不滿地問道。

墨沄白神情恍惚，低頭思考著什麼，「煙。」

「喂，清醒了就說句話！我們時間緊迫！」

墨沄白突然站起一把抓住盜墦殆的肩膀，「假的，來找我盜墓的劉叔是假的！劉叔可能沒有死！」

盜墦殆嚇了一跳，但馬上冷靜下來，起身一把將墨沄白按回椅子上，「你先放開我！」

隨後盜墦殆緩緩坐下，「你怎麼斷定的？」

「小時候，劉叔抽煙嗆到過我，從那以後劉叔從沒在我面前抽過煙。可他來找我時卻抽著煙！」

「就這？你這理由也太沒說服力了。」

「隨你信不信！」

盜墦殆猶猶豫豫，一臉無奈，「唉~，也許你是對的；但，劉德的確已經死了。就在昨天，我們派往『墓園』的調查組已經接觸劉德的屍體，採集到的基因與全民基因庫中的身份配備。」

「我不信，你騙人！」墨沄白起身咆哮。

盜墦殆雙手抱胸，表情嚴肅的看著他。

看著盜墦殆堅定的眼神，墨沄白逐漸冷靜，再次坐下，並彎身單手掩面，一聲嘆息，點點淚光從眼中浸出。

「下一個問題。那個叫欣美的女孩和在你古董店地下室睡得像只貓的男子是誰？」

墨沄白沉默片刻后平靜看向盜墦殆，「還能是誰，都姓欣了，肯定是欣夢的妹妹呀！至於王克，他是我一個遠房親戚。」

盜墦殆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滿，「到底是你很傻，還是你覺得我很傻。基因庫里根本沒有他們兩個人！欣奉也只有欣夢一個女兒！那個欣美與常人生理差異巨大，根本就是另一個物種！

「至於你說那個王克是你親戚，我可不記得墨沄家的俗姓是王！對吧，孔白！」

「哈哈哈。」墨沄白傻傻一笑，「看來是你傻。欣美確實是欣奉的女兒，只是天生怪異，為保護她月靈才將其隱藏。你不會不知道月靈家修行『異體』之術吧？修行這類法術者的子嗣天生異化的情況不是沒發生過。

「說到生理異常，你這個白毛也沒資格說別人吧？至於王克，俗姓不一樣並不能證明我和他沒有血緣關係。生育是兩個人完成的，這你不會不知道吧？大天才！」

盜墦殆表情愈加難看起來。

「王克的基因不在基因庫單純只是因為他祖上老早就加入了外國國籍，他是個外國人，本國基因庫里當然沒有他！」

盜墦殆笑了出來，「外國人？可我怎麼沒查到他的入境記錄？難道他是……偷渡者？」盜墦殆死死看著墨沄白。

墨沄白驚訝地看著盜墦殆，愣了幾秒，「沒有？怎麼可能！你再查查，2288年入境的，肯定有！」

「唉~。」盜墦殆無奈嘆息，「沒有問題了，你走吧。」

墨沄白一聽馬上急躁站起，「你什麼意思？」

盜墦殆沒有理他，而是打開耳朵上的通訊器說道：「墨菲，審問完就把其他人放了吧。」

墨沄白怒吼：「喂！」

盜墦殆滿不在乎的看著墨沄白。

「你想反悔嗎？」

盜墦殆也慢慢站起，「你很聰明，想到與我們合作，以最低風險最高效率來達成你的目的；但你也非常情緒化，你的目的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我不是沒有考慮過與你合作，但剛剛的對話不僅僅是一場審問，還是一場面試，而你，不合格。與你這樣的人一起行動對我們只有壞處，我必須對其他人的生命負責！」

墨沄白一時不知所措，「是，我是有些情緒化。可那只是突然失去親人的一時憤恨，我不是小孩子，我知道該怎麼控制我的情緒。你們需要幫手，我也需要幫手，我們合作明明是雙贏，為什麼要拒絕？」

盜墦殆顯得很不耐煩，慢慢悠悠的抬起右手，「妮絲，把他的心理治療記錄調出來。」

「收到。」右手上的手環有了回應，並馬上投影出一份資料與幼小版的墨沄白。

盜墦殆滿不在乎的說道：「五級創傷后應激障礙，這已經能進精神病院了。」

墨沄白目瞪口呆地看著投影，「這，這是四年前的資料，我早好了！」

盜墦殆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抓起墨沄白的右手，並推開衣袖露出手臂，只見上面布滿牙印，「好了？」

墨沄白咬牙切齒，左手聚炁一拳揍向盜墦殆。

盜墦殆馬上放手後退，躲開攻擊。

墨沄白右手后伸抓起身後的椅子就朝盜墦殆砸去。

盜墦殆直接右拳聚炁一拳將椅子打碎。碎渣飛濺，一旁的女士紋絲未動。

這時，墨沄白一記側踢攻向盜墦殆頭部右側。

盜墦殆馬上用左手抓住墨沄白的腳，強大的衝擊力讓他側移了一兩厘米。接著，盜墦殆雙手扣住墨沄白的腳，並猛然後移。

墨沄白馬上用另一隻腳發力跳起，並後仰上踢。

盜墦殆果斷放手，並小退一步，墨沄白挺直身體摔在地上后他立刻上前，一腳踩住墨沄白胸口，「說不過就動手，而且明知打不過，還說你不情緒化？知不知道，你剛剛襲擊執法人員，我有權刑拘你！」

「原來打人犯法呀？那你為什麼一見面就攻擊我？執法人員濫用職權迫害平民，惡意損害個人財產。這——應該判什麼罪呢？」躺在地上的墨沄白異常平靜。

盜墦殆一聽急了，「你這傢伙居然耍起無賴來了！」

「我說的可是實話。陰師墓不受法律保護。我並沒有犯法，你卻不分青紅皂白攻擊我。一旦我發起訴訟，你就會被被撤職調查。做個交易吧，你讓我一起行動，我不起訴你。」

「你，你，你……」

這時，一架無人機投影出一個黑瞳杏眼，頭髮斑白，身體壯碩，鬢髭茂盛的老頭，「讓他起來吧。」

盜墦殆不爽的將腳從墨沄白胸口移開。墨沄白馬上翻身站起。

「我是陰陽部部長黃起弦。我准許你與我們一起行動；但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加入陰陽部。」

墨沄白聽后低頭思索。

「黃老頭，你認真的嗎！」盜墦殆很不滿。

黃起弦馬上怒髮衝冠的看著他，眼神極其兇狠，「閉嘴，臭小子！你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因為你的任性，導致四個平民受傷，經濟損失更是難以統計！」

「怎麼能怪我呢？我們要對付那個屍王！」

「如果你一開始好好說話也許七竅玉就不會蘇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就是自己沒能攻破的墓被他攻破，所以不服氣嘛。說人家情緒化，難道你不情緒化？」

盜墦殆被懟得啞口無言，「我，我……」

墨沄白驚奇地看了一眼盜墦殆。

黃起弦轉向墨沄白：「怎麼樣，考慮好了嗎？」

「我很好奇，為什麼您希望我加入？」

「還能因為什麼，需要人手唄。不過，我們並不要求你去執行各類任務。只需要你幫助製造和研發法器。我們會儘力保證你的安全，並且能為你提供家族悲劇的情報。」

墨沄白不敢相信的笑了出來，「這，這好到讓人起疑。」

「好處是給有能力的人的。」

「好，我加入。不過，我有一個要求。不能讓欣夢、欣美、欣叔和王克參與進來。」

「這——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你得自己說服他們。」

墨沄白無奈地低下頭，「好吧。」

這時，盜墦殆氣憤的說道：「他必須和我一起行動。」

黃起弦吃了一驚，「哦~，我還以為你不喜歡這這小子呢！」

「我必須看著他，讓他與其他人一起行動我不放心。」

黃起弦眯起眼看了盜墦殆好一會，「好吧。」

「墨沄白，你現在就是陰陽部甲級第四調查組的臨時調查員了。要服從命令，明白嗎？」

墨沄白邊疑惑的看著盜墦殆邊點頭答應。

「等把消失的那一個七竅玉回收再告訴你我們知道的情報。」黃起弦的投影打了個手勢后消失，周圍的士兵馬上散開重新組隊。

這時，遠處的墨菲、王克、欣美、欣夢、欣奉走來。

頭髮凌亂、褐瞳黑髮、大眼長眉、穿著白大褂的王克手持鋼棍，氣勢洶洶逼近墨沄白。

墨沄白一看這架勢馬上慌了，「王克，冷靜！」

王克二話不說一鋼棍朝墨沄白砸去。

墨沄白馬上聚炁手臂，抬手擋下，「你瘋了！」

「你才是瘋了！居然跑去盜墓！還把欣美帶去！『墓園』的情報流通速度有多快你難道不知道？」王克瘋狂揮棍攻擊墨沄白，墨沄白連連躲閃防禦。

「欣美自己要跟去的！」

「那你怎麼不告訴我！盜墓前不告訴，盜完后還不告訴我！*的,火燒屁股了我才知道！」

「我錯了，錯了還不行嗎！欣夢、欣美、欣叔，勸勸他呀！」

欣夢撇開頭，沒有理他，「哼！」

欣奉：「你是需要點教訓。」

欣美雙手抱胸，一臉輕鬆，「沒關係，等他打累了自然會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