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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曉陽的干姐姐在出站口接我們,顧曉陽喊她萍姐,我也就跟著喊萍姐。萍姐四十來歲,白皙豐滿,穿著時尚,頭髮染的金黃色,戴一架茶色太陽鏡,有些大姐派頭。萍姐開一輛大眾帕薩特,我和顧曉陽剛坐進車裡,萍姐就數了一千塊錢遞給我:「男朋友,一點心意,不要嫌少。」我很是尷尬,連忙拒絕。「你不要就是嫌少,快拿著。」我偏頭看顧曉陽,顧曉陽不說話,只是沖我笑,我只好把錢收下。「曉陽,你想買輛什麼車?」「豐田有一款十萬塊的,我蠻喜歡。」「我現在手裡缺點錢,你能不能過段時間再買車?」「可以呀,你說,要多少?」「八萬。」顧曉陽從包里拿出三萬現金遞給萍姐,「現金只有三萬,還有錢在卡里,我這就去櫃員機給你轉賬。」萍姐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顧曉陽:「卡是我的名字,你知道的。」我陪顧曉陽去轉賬,想把萍姐給的錢給她,但又怕被坐在車裡的萍姐看到了不好。

萍姐帶我們去步行街,我陪著兩個女人買買逛逛直到天黑。吃完飯萍姐把我們送到酒店,給我們要了間房就離開了。

進了房間我急忙把萍姐給的一千塊錢遞給顧曉陽,顧曉陽接過錢又塞進我的褲兜:「怎麼,不想做我的男朋友嗎?」「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樣怪怪的,好像我是個吃軟飯的。」顧曉陽伸手摟住我的脖子,往前一撲,我們兩人直接倒在床上。「我第一次帶男朋友跟我干姐見面,她不得意思一下嗎?再說軟飯難道不比硬飯好吃?」「你這個干姐什麼來頭,你這麼信任她?」顧曉陽很認真的看著我,親了我一下,把臉貼到我的胸口上:「你真的想知道?」「嗯,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我怕嚇到你。」「怎麼可能,就算你說你是外星人我都能接受。」「那我說了你可別後悔。」「不後悔,絕對不後悔。」「我和萍姐是在監獄認識的。」「啊,你還吃過這種苦?」「是啊,不是人吃的苦。」我想坐起來,被顧曉陽按住。「還想聽嗎?」「你願意說,我就願意聽。」「我爸在縣林業局上班,我媽在機械廠上班,我們家兩個孩子,我還有個弟弟,比我小十歲。高中畢業后我媽讓我去機械廠上班,在機械廠玩了一年我就不幹了,跟我小姨在市裡開了個服裝店,我很愛玩,認識了一些男孩子,經常跟他們出去喝酒蹦迪。有一次不知怎麼就喝醉了,醒過來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如果只是一個人就好了,我也就無所謂,睡了就睡了,大不了跟他結婚,可是床上竟然躺著兩個男的,睡的跟豬一樣。我當時快要瘋了,穿上衣服就下去買了把刀,上來對著兩個王八蛋亂捅。我是想捅死他們的,但到處都是血,我被嚇到了,跑到賓館前台叫服務員報了警。」「那兩個傢伙怎麼樣了?」「一個重傷,一個殘廢,我被判了八年,家裡找關係花錢減刑,還是在武漢女子監獄關了五年半。監獄里實在不是人呆的,要不是有萍姐照顧,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出來。」我猜到顧曉陽是有故事的人,但猜不到是這樣的故事。我很佩服顧曉陽的堅強,一個女孩子,訴說自己的苦難,可以很平靜,就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一樣,她該是經過多少磨難,才可以變得這麼淡然。「我說完了,你後悔嗎?」「我是有些後悔,後悔沒有早點認識你。」顧曉陽抬頭看著我:「就算早點認識,你也不過是個小屁孩,能怎麼樣呢?」「我是小屁孩?你才多大呀?」「我肯定比你大。」「我不信,我八四年的。」顧曉陽從包里拿出身份證遞到我眼前:「你看清楚了,到底誰大?」「哦,也才大兩歲嘛。」「大兩天也是大,以後要叫姐姐知道嗎?」「難怪我會被你迷住的,原來你是正宗的城裡長大的女孩子。」「什麼意思,城裡長大的有什麼不一樣嗎?換句話說我是農村的你就看不上我了?」「差不多吧,如果你是農村的,雖然長得很好看,但絕對沒有這份氣質與大方,那樣你就肯定不會主動跟我認識,我們都不認識又怎麼可能在一起呢?」「你原來這麼勢利,看不起農村女孩。」「我沒有看不起,我只是更喜歡你這樣的,我自己也是農村的,我是實話實說。」顧曉陽從我的衣服口袋裡掏出煙,點燃一支遞到我嘴裡:「那你跟我仔細說說,農村女孩與城裡女孩有什麼不同。」「這個嘛,怎麼說呢,就是衣著打扮,行為舉止,說話方式全部都有區別。具體一點就是農村女孩有一種畏畏縮縮,不自信的表現。她們好像有種按捺不住想要釋放出某些東西的衝動,但表達出來的卻是不倫不類的扭捏姿態。尤其是說話,像是憋著用假聲在說,嗲又不嗲,柔又不柔,故意做作,毫不自然,極其難聽,只能用尖銳刺耳來形容。」「你看你,用了這麼多形容詞,那是因為人家見識的不多,到城市裡生活幾年就會改變。」「改不了的,外在的東西或許可以改變一些,但那種自幼養成的習性是永遠也改不了的。」「那你認為男孩子也有區別嗎?」「當然有啊,區別更大。」「哈哈,我怎麼看不出你是個鄉巴佬呢?」「可能是我去過一些地方,經歷過一些事,學會了掩飾自己,但我心裡是知道的,有些東西我是裝出來的,只是我裝的好,你還沒有發覺而已。」「說的這麼深沉,好像你也受過許多傷害似的。」「是啊,我受的傷害多了去了,你以後要好好疼我。」「哼,我對你難道還不夠好嗎?」「當然好,可我覺得還可以更好。」「別太貪心哦,小心物極必反。」「我又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要我懂得珍惜,應該不會有什麼物極必反的事發生吧?」「嗯,真會說話,說的真好聽。」「我還有更好聽的,以後你慢慢聽。」「好,哪天我發現你這些好聽的都是騙我的,你就慘了。」「怎麼可能呢?不會的,你放心好了。」「你有沒有騙我?」「沒有,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以後呢?」我把煙掐了,抱住顧曉陽:「我不敢保證,我只能希望你永遠都不給機會讓我騙你。」「你真行,居然把責任都推給我,你哪天敢騙我,我也捅你幾刀。」顧曉陽雖然是在開玩笑,但我還真的有幾分心慌。「曉陽,你是怎麼跟馬志軍認識的?」「朋友之間互相介紹就認識了。」「是嗎?就這麼簡單?」「就這麼簡單呀,哦,你是不是以為我跟他有什麼,你找打是吧?」「我怎麼可能這麼想呢?我就隨便問一下。那你經常去馬志軍的賭場嗎?」「就一次呀,那天媛媛有事,所以我自己去的,結果就碰到你了。」「這麼說我還是有點魅力的。」「哼,很得意是吧?」「哪裡,我是感覺很榮幸。現在還早,不如我們出去走走?」「都走了一下午,不想走了。」我很想好好勸一勸顧曉陽,讓她不要碰那些東西,可我又沒有那份自信,我覺得我們的關係還沒有到那種程度,我還沒有資格對她提什麼要求。我有些奇怪,顧曉陽為什麼一句都不問我的個人情況,她不問我也不好主動說,也許她是故意不問,故意讓我有一種期待的感覺。

跟顧曉陽在市裡玩到下午才走,回到金安已經是吃晚飯的時間,顧曉陽打電話把媛媛叫來一起燒菜做飯。媛媛是上次我看見陪顧曉陽吃燒烤的女孩子,看起來比顧曉陽小几歲,紅色短髮,娃娃臉,喜歡笑,笑起來很可愛。我猜媛媛是顧曉陽的搭檔,負責跑腿送貨,我好幾次聽到顧曉陽在電話里吩咐媛媛做事。

吃完飯接到江濤的電話,要我馬上到馬志軍的賭場來,還沒來得及問什麼事他就把電話掛了,我只好給馬志軍打電話,馬志軍居然不接。「什麼事呀?」顧曉陽用一副滿是好奇的表情問我。「沒什麼事,我到馬志軍的賭場去一下。」「我跟你一起去。」「不用,我去一下很快就回來。」「幹嘛不要我去,是不是不想讓人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當然不是了,我猜多半是我那個朋友在賭場上欠錢了,這種事你跟著去不好看。」「那行吧,我等你回來。」

江濤跟我是一個村的,比我小几歲,這個傢伙膽子很大,什麼事都不怕,什麼事都敢做,初中畢業了就在鎮上混,很多不上學的孩子喜歡跟著他玩。

馬志軍在門口等我,應該是放哨的人看到我來了通知他的。「軍哥,電話都不接我的,什麼意思嘛?」馬志軍給我遞了支煙:「老弟,這個事你最好別管。」「怎麼了,你總要告訴我是什麼事吧?」「江濤這個傢伙,他昨天來我這裡玩,一進門就喊『雙殺』,結果出了個雙,他輸了沒錢賠,錢不多,也就七八百,我看他跟著你來玩過幾次,想著要照顧你的面子就算了,哪知道他今天一進門又喊『雙殺』,又輸了,又沒錢賠,這就搞得有點像砸場子的意思了。」「他人呢?」馬志軍陪我繞過賭錢的人群,江濤蹲在牆角,旁邊還有馬志軍的兩個小弟看著他。江濤看到我,馬上站起來:「淼哥,你要幫我。」我對馬志軍笑了笑:「軍哥,是他的不對,欠債還錢,他輸了多少?」「昨天的就算了,今天的有一千二。」我馬上掏錢,數了兩千遞給馬志軍。馬志軍把錢擋了回來:「老弟,我不能收你的錢,這個錢你不能給,必須要他給。」「軍哥,收下吧,當給我個面子。」馬志軍接過錢,數了兩百遞還給我。「感謝軍哥,人我就帶走了。」「不玩兩把再走?」「不玩了,我要把這個傢伙帶回去教訓一頓。」車開出去不遠,收到馬志軍的信息:「以後再不要管這種事了,一次可以,兩次可以,三次四次呢?上次你有個朋友這樣也是你來解決,你要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值得幫的。」

「淼哥,拿支煙來抽一下。」我把煙掏出來遞給江濤:「你怎麼來的?」「我叫別人用摩托車送我來的。」「你的摩托車呢?」「押在陳集鎮陳胖子的賭場里。」「押了多少錢?」「一千五。」「你在搞什麼?沒有錢就不要賭,這樣搞你丟不丟人?」「我是想贏的,哪知道會輸。」「你是要回家,還是要去哪裡?」「我跟你去縣城。」「我可沒地方給你住。」「你找個網吧把我扔下就行了。」「身上還有沒有錢?」「一毛錢都沒有。」我從口袋裡摸出兩百給江濤:「摩托車自己想辦法去贖回來。」江濤把錢拿到手裡:「淼哥,我還沒有吃飯。」「好,到了縣城去吃可以吧?」「可以。」我拍了江濤一巴掌:「還可以?可以個屁,以後再不準到賭場上這樣搞,小心被人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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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性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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