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序幕(5)
空氣中散發濃重的腥氣,如打翻了無數油漆桶,比紅油漆更妖冶的鮮血鋪開,侵染一塊一塊大理石板。橫七豎八倒在血泊中的屍體已令人森然寒意,更觸目驚心的是那一隻只斷手,像廢棄的零件,隨意散落。
有人已然受不了,乾嘔了起來,沒幹嘔的,也一個個慘敗著臉,毫無血色的面孔證明他們心理不比那些人好受。
難以想象,失去燈光的短短時間內到底發生了什麼詭異的事情,但如出一轍的殺人手法,不難聯繫到名叫卡爾的侍衛官。當然也不必要猜想,因為他手中自然垂下軍刀的刀尖,一滴一滴血珠正砸落腳邊,濺起一朵朵異常鮮艷的花。
卡爾眼裡釋放著嗜血的光,這讓他金色的瞳孔愈發燦爛,看起來他還意猶未盡,不過這個時候根本不需要他再出手了。
「蹲下」遲來的大英帝國隨行隊用強硬手段控制局面,鄭重舉起的槍口比寒風還要冰冷,不要質疑他們手中最新的李·恩菲爾德步槍,一旦發現任何不對,會毫不猶豫的進行射擊,雙排彈夾多一倍的彈容量足夠一個來回把所有人射成篩子。
帶頭的隊長一樣的人氣喘吁吁,卡其色軍裝上還殘餘落雪的痕迹,他一路小跑來到克勞福德的面前,表情透著慌張。「對不起將軍,我們來晚了,害您受到驚嚇。」
克勞福德沒有對此追究,而是問道:「外面出什麼事了。」
提及這個,那人立即正了臉色,咬牙切齒道:「有人炸毀了我們的車輛,所幸沒有人受傷。不過」他憤恨中帶著羞愧:「不過我們沒能追上那個傢伙,他狡猾的像一隻狐狸,而且彷彿對周圍的地形很熟悉。」
他很艱難的說出這句話,由部隊中佼佼者組成的精英小隊第一次出師就不利,像一隻猴子被戲耍,簡直是對大英帝國將士的最大侮辱。
「但請將軍放心,我們一定會把這個該死的東西抓住,讓他明白挑釁大英帝國的下場。」他不甘心的鄭重立下軍令狀。
克勞福德卻不是很在意,他道:「只是跳樑小丑罷了,不值得浪費精力。「
他開始分析道:「引爆汽車,成功引開你們,又斷了我們的後路,然後進行一系列的刺殺行動,真是個完美的計劃。」
短暫構思,他就已經將前後發生的事聯繫在一起。這時他拍了拍隊長的肩膀安慰道:「你無需自責,他們卑鄙的手段足以證明你們的威懾力。「他接著眯起眼冷笑著說出三個字:「可惜了」
不得不佩服克勞福德的說話藝術,貶低敵人的同時,變向肯定小隊的實力,及時打消其負面情緒。隊長明面上點著頭,實際心底瞭然,這不過是將軍的隨口一說罷了,因為將軍的依仗根本不在他們的身上,而是他身邊如同影子一般的那個侍衛官。
他很早就聽說過這個人,第一次聽到卡爾的名字源於一次軍事衝突,據說這個傢伙一個人無聲無息解決掉了一支接近百人的突擊隊,起初他根本不信,並認為這只是軍政高層為了渲染英雄主義而散播的謠言,直到他親眼見識過卡爾用一根拇指粗的鋼筋,像用繩子一樣輕鬆勒死一名敵國間諜后,魔鬼一樣的力量已不容他再生出一絲質疑。
將軍那句可惜了,不只是可惜巴利亞行刺計劃的失敗,更多是一種無言的嘲諷,嘲笑這些可憐蟲的不自量力,妄圖反抗遠超出他們認知的可怕力量。這一切的底氣都源於卡爾,這個猶如披著人皮的魔鬼。
小隊隊長下意識眼光瞥向卡爾,卡爾敏銳的直覺第一時間也轉頭看向他,並勾起嘴角,露出善意的微笑,可就是這一個微笑,讓隊長立馬低下頭,心臟不由失律,後背一陣冰涼。他竟然不敢主動跟卡爾對視,好像面對的是什麼洪水猛獸。
洛索被幾人摸走身上的槍械后蠻橫的壓到包圍圈中,此時沒有人在乎他所謂巴利亞軍政頭目的身份,這裡,這個彼得斯宴會廳已經全全被大英帝國軍人牢牢掌控,或許,不久的將來,整個巴利亞城市也會淪陷為大英帝國的殖民地。克勞福德最終還是達成目的了,他蠱惑言論成功讓洛索產生遲疑,前路的迷茫已讓他悲傷到忘卻反抗,任人擺布。
忽然不遠處傳來愈發嚴厲的呵斥,幾位士兵逐漸聚攏,端著槍就差捅到了那人的面門。他們大喝道:「舉起手,舉起手。」
阿道夫雙手緩緩抬起,示意自己沒有威脅。那幾位士兵彼此眼神交替,心領神會的走來兩人一左一右仔細搜查著阿道夫的衣服,確定他身上真的沒有武器,搜查的兩人默默點了點頭,其餘持槍的向下點了點槍頭:「蹲下,快蹲下。」
見阿道夫依舊不為所動,筆挺直立,當中一人二話沒說,用力踢出一腳狠狠地抽在了阿道夫的腿彎,他們很有經驗,也遇到過許多擰折勿彎的錚錚鐵骨,往往朝著他們脆弱的關節來上一腳,再剛強的人也得順從跪下,可沒想到屢試不爽的一招放在阿道夫的身上竟然失去了效果。踢出一腳的士兵痛的「啊」的大叫了一聲,就捂著腿躺在地上打滾。
同伴的突然倒下堪稱離奇,就算離得最近的隊友都沒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眼中看到過程也只是同伴揚起腳,然後就莫名其妙的自己受傷了。但不妨礙他們將罪責怪在阿道夫的身上,即使誰都沒看見阿道夫在此期間有任何異動,他們也想當然認為一定是這個傢伙背地裡搗鬼。這對他們而言已然視為挑釁。於是更多人聞聲而來,子彈上膛不絕入耳,緊扣扳機紛紛瞄準阿道夫,四面八方的槍口簡直都快要把阿道夫的人吞沒掉。不過沒人真的衝動到射齣子彈,因為能夠做出決策的人並沒有下達最終命令。
克勞福德緩步走來,皮鞋跟敲在大理石板上,清脆「嘎達」聲響起,嘈雜的宴會廳忽然安靜下來,連呼吸都彷彿停滯,只剩下他的腳步不停回蕩在偌大的廳堂之中。士兵主動為克勞福德讓開一條路,但依舊維持著高度集中的舉槍姿勢。而克勞福德接近阿道夫一米左右的距離后停了下來。個頭的差異和高傲的姿態讓克勞福德像審視奴隸的君王。他道:「給你一個選擇,你跪下來,甘願匍匐在我的腳下,我可以放你一馬,讓你離開。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這麼做。」
阿道夫笑意不減,從容自若:「謝謝將軍的好意。」
他的回答已經非常明確,充分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克勞福德嘆道:「很好。」他轉身,輕擺手,沒有再說話,士兵卻都知曉了他的意思,隨著他的離開,將其身後讓開的那條路重新堵死,緊接著槍聲齊刷刷響起。
轉身後的克勞福德走了幾步猛地停下腳步,他感覺到身後前所未有的危險氣息正鎖定自己,危機四伏的戰場鍛鍊出他對於危機遠超常人的嗅覺。他動作不可謂不快,摸槍,側翻一氣呵成。但有人比他更迅捷。
當躲在宴會廳門后的人找準時機,忽然撞開大門,手槍對準那道背影時,卡爾化身獵豹,留下一道殘影,在那人還沒能扣下扳機便欺近。
那人大驚失色,他隱藏這麼長時間只為這稍縱即逝的絕佳機會,卻不曾料到卡爾的動作這麼快。人是根本不會擁有這麼快的速度的。
為了解決近在咫尺的敵人,歌德不得不改變目標,倉促下朝著卡爾開了一槍。可惜的是子彈沒能命中卡爾。歌德的槍法沒有問題,恐怖的是卡爾,他們之間如此近的距離之下,卡爾靈活扭身,子彈堪堪貼著他的頭皮劃了過去。
完了,歌德清楚明白,時間已經不允許他再開第二槍,他的失敗註定無法挽回,但他還是不甘心,地利,人和都佔據優勢的情況下,精心的策劃都不能殺死該死的英國佬,難道這就是天意。絕望的念頭讓他痛苦的閉上了眼,準備迎接屬於自己的命運,可接踵而至的堪比小型炸彈爆炸的強烈震蕩又讓他不得不張開眼。
比卡爾更強悍的力量推著卡爾砸進地面。他甚至都沒能做出反應,更沒有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