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異夢

清夜無塵，月宛若霜雪，在群星之中也顯得沒有那麼明亮了，夜風吹動著青年的髮絲，也吹亂了他的心緒。

.....天生肅殺，道允鋒利，借玄日月，鑄神境元，氣凝不殊....不殊....凝…凝…怎麼老這樣!

沒想到，還是這樣。無論怎麼調息，一分一毫的真氣也沒有恢復起來。這心法似乎就像完全錯誤了一樣。

「年輕人應該樂觀一些，怎麼愁眉苦臉的了？是之前的傷？」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李辰彥循聲望去，只見喬治大叔正扶著梯子說道。

「話說，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爬上房頂，抬頭看看星星，低頭看看忙碌的人們，確實是別有一番意思，哦，對了，琳達她媽媽和我剛認識的那會兒，我們就經常躺在房頂看星星。」喬治一邊走近一邊笑著說道。

「有勞大叔費心了，在下沒事，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只是，正如之前在下路上所說，在下的力量.....有些麻煩。這件事，在下暫時還未告訴琳達姑娘.....」李辰彥搖了搖頭，有些失望地說。

「不用擔心，在這個商人之城，想要平安是不一定需要動用武力的，只要有足夠的錢，我們一樣能安定生活的。之前我們一起不也普普通通地生活了大半個月嗎？說起來，之前每天的工錢你還從來沒收過呢........」

「不，大叔，這些其實都是次要的...........琳達姑娘之前對在下說過，她的情況，連這裡的醫生也難以說清。依在下之見，或許與那項鏈有關。敢問，那項鏈.....還有，那些所謂的「魔物」和什麼.....魔法具體是何物？」李辰彥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先把這些事問個明白。

「其實這項鏈，我也不清楚，只是琳達小時候只要一摘下這項鏈就哭鬧不止，隨著她慢慢長大，也習慣了一直戴著，從未有過異常，也許，只有她媽媽知道秘密......」喬治有些遺憾地說道。

「那項鏈竟能壓制真氣.......絕非凡物...」

「什麼真氣？爸爸也在？怎麼你們都這麼喜歡屋頂呢？」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琳達不知何時也來到了屋頂。

「咳咳，沒什麼，那我先下去休息了，你們聊。」喬治急忙找了個借口溜走了。似乎在掩飾著什麼。

「大叔，還沒說清呢，怎麼...」

「怎麼我剛來你們就不說啦?欸?爸爸，你別走啊.........」

「李先生，你們剛剛在談什麼？」琳達好奇地追問道。

「沒什麼，姑娘還是早些休息為好。對了……可否將姑娘的項鏈借在下一觀？」李辰彥也選擇了隱瞞，畢竟喬治大叔似乎有難言之隱，而自己的情況即使告訴她也只會讓她擔心，至少今晚，還是讓大家先安心睡一覺為好。

「怎麼回事啊？你們到底說了什麼呀？」

…………………………

黑暗在四周如液體般流動，無數斑斕的碎片如星辰般散滿，每塊碎片都宛如一面巨大的鏡子，裡面閃爍著紛亂的光芒。

琳達望著眼前的景象，驚奇不已，不由地輕輕掐了自己一下，嗯，不疼。

這夢是一次比一次離譜了，上次好歹還有點畫面，現在這一堆是個什麼鬼？別的什麼都沒有？

誒？等等，別人不是都說如果意識到自己在做夢，可以控制夢裡的一切嗎？那……為什麼這還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碎片啊！幻想中小錢錢呢！怎麼什麼都沒有！

唉，

果然………夢裡都好窮………

看了看四周的碎片，琳達感到一陣單調與無聊，她忍不住好奇，碰了碰頭頂上離自己最近的那塊，瞬間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這又是什麼情況啊？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腳下竟是一片荒蕪的焦土，幽暗的天空宛如在出血，濃重的烏雲翻滾不止，赤色的雷光不時將其撕開。

「這裡是？」琳達不禁輕聲問道。

「轟！」

天穹之上，幾道暗紅色的雷霆驟然落下，短暫地照亮了天地。在這短暫的光明中，琳達竟看到地上鋪滿了無數染著血污的殘破兵器，在遠處，似乎有一個孤獨的身影站在一座黑色的山上。

「轟！」

又是一道赤色的雷霆落下，這一次，雷光中還夾雜著別的東西。仔細看去，竟是一具具屍體，彷彿是一場暴雨一樣，墜落的屍體越來越多，死相極為凄慘，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些屍體好像扭動著，傷口處的鮮血尚未凝固，在墜落時拉出一道長長的血霧。顯得詭異無比。

琳達感到一陣驚恐，這是什麼鬼地方？那人影又是誰？怎麼會做這種夢？還有，為什麼離這麼遠，我還能看清這些東西啊！

眼看著漫天的屍體落下，她連忙閉上雙眼，拚命地想讓自己醒過來，但沒有任何作用。再度睜開眼，仍是這幅場景。

所幸，那些帶著碎塊和鮮血組成的尾跡的屍體並不是徑直落下，而是半途中改變了軌跡，向著遠處聚集，而雷光閃爍中，那一具具屍體竟冒出陣陣黑煙。

「嗚.........好痛苦.........為什麼......」陣陣悲鳴聲從屍體口中傳來。

「我好痛啊.........他們好狠啊..........」越來越多的聲音傳來。如魔音貫耳，讓人感到無比痛苦。

雷光中，依稀能看見屍體飛向了遠處的人影。

但琳達並不關心這些詭異的場景，急忙向與屍體相反的方向跑去，既然暫時醒不過來，就躲遠些，大不了我一直閉著眼！今天真是倒霉到頭了………這什麼鬼夢！

然而，她很快就放棄了，無論怎麼奔跑，四周的景象似乎一直在循環，總是會回到起點，而那些悲鳴和哀嚎即使是捂住耳朵也沒用，再次回頭，遠處的人影身上已經爬滿了「亡靈」。

琳達強忍著那些聲音帶來的痛苦，讓自己鎮定下來，既然走不掉，不如……直接去那個人那裡看看，這一切多半與他有關。反正是夢裡，怕什麼？走！

…………………………………

「噢噢！疼疼疼！倒霉！」一陣輕微的刺痛自腳下傳來，琳達急忙跳開。

隨著離那人影越來越近，一切變得越來越真實，腳下的兵器殘片也不像之前那麼虛幻，偶爾會有一兩塊踏上去就像真的踩在刀刃上一樣。不過，神奇的是琳達的鞋子和腳倒是一直完好無損，而且痛感也比真實的弱許多。

「噢！又是！」琳達一陣無奈，只能一咬牙，加快速度登山。反正就剩這點距離了，一咬牙就跑過去了！

「好疼啊………你說過……救我們………」

「好疼……疼……好疼……」

悲鳴聲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琳達終於忍不住，停了下來。就是不疼，這聲音聽著也難受啊！不知道那個人是怎麼撐住的？

不過，好在靠近了那人影。可以觀察一下情況。

只見重重黑霧中，無數亡靈趴在一位滿身傷痕的灰衣男子四周，痛苦地掙扎與哀嚎。而那灰衣男子則長發散亂，跪倒在地，身上插滿了如針一樣的黑色短劍，每柄劍又連著道道鎖鏈，更有兩柄長劍刺穿了雙腳，將他釘在這黑山上。

「對不起………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對不起………應該是我……」那灰衣男子低下頭，渾身顫抖，似乎在承受著莫大的痛苦，用沙啞的聲音喃喃道。

一縷縷黑霧不斷凝結，化作一柄柄帶著尖刺的鈍劍緩緩刺在他身上，又不斷有新的黑霧從亡靈身上冒出。燒紅的鎖鏈纏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的頭壓得更低。

又一道閃電劃過，琳達猛然間看清了，這整座山，竟然都是由屍體組成的！表面插滿了兵器的碎片。但這些亡靈似乎對自己沒有任何敵意，發出的悲鳴與黑霧都刻意避開了自己，而針對的是那個灰衣男子。

「我的天，這………我看著都疼……」琳達不由地閉上眼。我有這麼恨過一個人嗎？夢裡都讓他這麼慘？不是吧，我有這麼狠嗎？關鍵是我都不認識這人！

算了，是夢，是夢，關鍵是找到這傢伙和這一切的關係，怎麼破解這個夢？讓他疼死嗎？

雖然明知這是假象，但琳達心中仍感到一陣不忍。沒事沒事，假的假的，再等等，說不定這傢伙疼死了，這個夢就………

「喂！你……你沒事吧？怎麼幫你解開這些？」琳達來到那男子身邊，亡靈與黑霧如她所料並沒有傷害她。

「對不起……對不起……」那男子似乎聽不見琳達的聲音，只是一味地重複著這句話，似在懺悔。

「喂？你……還好吧……我是來幫你的。」琳達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了。

「喂？」琳達有些無奈，這傢伙怎麼完全沒反應？好歹抬起頭來看我一眼唄？

「一切皆是因我………應該是我……應該沖我來…對不起。」那灰袍男子輕聲呢喃。幾滴血淚落地。

而天穹之上的雷電忽然間彙集，暗紫色與血色的雷光交織著，狠狠地劈向了他。在雷電的鞭打中，無數黑色的短劍也劇烈震動著，加劇了他的痛苦。

但那男子竟咬著牙，一聲不吭，強忍著這痛苦。

那道道雷霆精確地鞭笞著他，沒有傷到琳達分毫。琳達再也看不下去了，撿起地上的一截兵器碎片就向一條鎖鏈砸去。不論這傢伙是誰，這樣懲罰都有點狠過頭了吧！

鎖鏈顫動，牽扯著男子的傷口，他艱難地扭過著，似乎終於注意到了琳達，但因為周身被縛，他只能看到琳達的鞋子。

「忍著點！」琳達見一擊無法砸碎，便再度發力。但當她的餘光劃過那男子的臉時，不禁怔了一下，縱然滿臉傷痕與血污，那雙眼睛卻是令她無比熟悉。這種眼睛，是？

但她就是想不起來，這是誰的眼神。

下一刻，雷霆再度劈下，琳達也再次砸中了那條鎖鏈。這一次，雷電好像不再避開她了，一陣眩暈與中，她再次眼前一黑。

………

這是哪樣？夢裡被雷劈死了？

琳達再次睜開眼，卻發現這次是在一處完全陌生的城市裡。這裡的人們都穿著與李辰彥那身很相似的衣服，只是更厚，房子也是斗拱飛檐。她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但往來的行人好像完全看不到她，卻又能完美地避開她。最奇怪的是，這些人的五官都很模糊，像蒙上了一層霧，完全看不清。

看這些人的打扮應該是冬天了，有點不對勁的是這裡的樹似乎都沒了樹皮？

「喂？這裡是哪裡？喂？」琳達試圖擋住一個人詢問一下，但卻都被行人巧妙地讓開了，而且看都沒看她一眼。她試圖拉住行人的衣服，但那衣服竟毫無觸感，從手中穿了過去。

「行行好吧！我已經幾天沒吃飯了！」街邊不時有衣衫襤褸的乞丐乞討。而行人大多唯恐避之不及。

琳達心中暗道：似乎這裡乞討的方式還是和現實差不多的。但是你們也看不見我，我好像也沒什麼能幫你們的。

琳達本想四處轉轉，尋找來到這個夢境的原因，但她很快就被某處商鋪里的絲稠吸引了。「我的天，這麼柔軟的材料，這輕柔的觸感，這顏色。」

等等，這種觸感！有觸感！

商鋪門外，一位骨瘦如柴的四歲少年正艱難地挖著什麼，一頭亂髮，雙手滿是污泥。雖然一樣衣衫襤褸，但他並不像別的乞丐那樣沿街乞討。

如果琳達能看到他的臉一定會無比驚訝，因為這孩子與別人不同，他的五官是無比清晰的！而且那雙眼睛，與之前那灰袍男子的如出一轍！

「臭乞丐，滾一邊去！別妨礙我們生意！」店外有人喝道。

「對不起，我馬上就走。」少年連忙起身，從地上抓起一團東西，踉蹌著跑開了。而他手中的，是幾條蚯蚓，幾隻螞蚱，甚至還有一小塊螞蟻巢。

但他的餘光卻瞥見，商鋪里有一位打扮奇怪的捲髮少女。這個姐姐的打扮真奇怪。壓下心中的疑惑，少年迅速離開。

琳達聞聲猛然轉身，卻什麼也沒有看到。奇怪，之前的人都是一直在重複相同的動作和話語，剛才那幾句明顯是臨時反應，怎麼回事？

這觸感，又消失了！

………

某個角落裡，少年狼吞虎咽地將手裡的東西吃下。這些東西，正常人根本咽不下去，但是他沒得選，逃荒到這裡，他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至於乞討，一方面他並不想那麼做，另一方面，街上的乞丐都有自己的地盤，他一個外來人，又是如此瘦弱，根本沒地方乞討，只能找這種東西充饑。而且還不能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否則最低也會遭到那裡乞丐的驅逐。

街上連普通乞丐都不去碰的樹皮也不是屬於他的，就連現在找到的這些也是萬幸了。還有許多和他一樣逃難而來的乞丐，他是搶不過的。

他已經感覺到很累了，指尖的傷痛也不算什麼了，只是感覺很餓，很想睡覺。

………

太陽尚未升起，天空由黑變灰。李辰彥的額頭滲出細汗，雙手顫抖著，猛然間睜開雙眼。

這次的夢似乎有些不同呢？

而房間里的琳達也醒了過來。

真是，奇怪的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