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販武者與廚子
「凱蒂娜,你的琴技似乎退步了。有幾個音符,不太對呢。」
歡快的琴聲中,陽光緩緩探入窗戶,照耀在一位帶著白色尖頂帽,一頭粉白色捲髮的少女臉上,她那雙金色與暗紫色的異瞳在帽子的陰影下,顯得有幾分神秘。
琴聲戛然而止,一架硃紅色的羽管鍵琴前,另一位身著淺紅色長衫的少女緩緩放下雙手,淡褐色的眼睛閃爍了幾下,有些憂鬱地回答道:「戴莉,你還是那麼敏銳。我現在根本靜不下心,只要一想到明天.......但願一切順利吧。」
「別想那麼多,明天你就安心做好策應,等我的好消息就行啦。」
異瞳少女看著窗外,信心十足地說道。
不遠處的街道上,一位黑髮青年正一臉茫然地看著攔在面前的陌生人。
......
「兩位兄台,在下似乎不曾見過二位,不知...」
克雷格笑了笑,伸出手道:「啊...沒什麼,就是看兄弟你有點面生,不知是哪國人?我們有些好奇,想和兄弟交個朋友。看兄弟你這氣質,也是個冒險者吧?」
「啊,對對對。我是劍士--卡洛斯,他叫克雷格,是個魔法師。初次見面,很高興認識你。」卡洛斯連忙附和道,也伸出了右手。
「呃....敢問二位,何為冒險者?二位這....是何意?」李辰彥看著兩人的舉動,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一旁的琳達及時幫他解了圍:「兩位先生,我這個朋友才剛來這不久,還不太懂這裡的禮節。他暫時是我們家酒館的員工,不是冒險者。」
「什麼?這....」克雷格撓了撓頭,感到有些意外。思索了片刻,又立刻補充道:「那這位兄弟有沒有興趣成為冒險者呢?這可是英雄的職業,負責接取任務,比如狩獵魔物,保護商隊之類的。賞金可不少!比在酒館當夥計賺的多太多了!」
琳達聞言神色一動。這傢伙的語氣怎麼怪怪的?幾個意思啊?
「這恐怕要讓兄台失望了,在下覺得現在就很好,對冒險者什麼的不感興趣。二位如果有興趣,也可以一起來酒館喝一杯,在下隨時歡迎。」李辰彥禮貌的拒絕道。
「啊這....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後會有期。」克雷格尷尬地說道。
他已經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來了,對方對於賞金完全沒興趣。而克雷格也記得之前李辰彥一人在屍鬼群中保護馬車的情景,如果不是為了錢,那必然是另有隱情。若是再勸下去,恐怕就不太好了。
待兩人走遠,李辰彥看著兩人的背影,面色變得有些凝重。「琳達姑娘,你說剛剛這兩位的表現是否有點異常?」
「很正常的啦,之前你不是在城門那打過屍鬼嘛?肯定被那兩個人看到了唄。他們應該是冒險者,看你身手不錯,就想拉你入伙唄。」琳達一邊思索著一邊答道。
「說實話,李辰彥先生,我覺得你還挺適合當冒險者的。」
「哦?為何?」李辰彥對這所謂的冒險者有一絲好奇了。
「冒險者主要是狩獵魔物,或者接受委託,主要是完成一些懸賞任務,以你的實力,應該很適合。冒險者里也確實有許多被人們崇拜的英雄。」琳達一臉敬仰,如實說道。
「聽起來,怎麼倒是有點像雇傭的打手呢。那些所謂的英雄也是要拿錢辦事嗎?」李辰彥對這個職業似乎沒什麼好感。似乎只是「販武者」罷了。
「那些英雄自然是要用高額的賞金才能請得動的,
這不很正常嗎?如果什麼都沒有,他們圖什麼呢?」琳達有些不理解對方的問題。
「那似乎,不配稱之為英雄。只不過是為了錢而已,頂多只是做好了自己的工作罷了。」李辰彥搖頭道。四周的行人聽到他的話,也是頻頻側目。
「哦?英雄難道不應該是能戰勝惡龍,魔鬼,這些強大的敵人的強者嗎?」琳達不知對方為什麼會這麼想。如果這不是英雄,那什麼又是英雄呢?
「不,對在下而言,英雄應該是為了大義和蒼生,奮不顧身之人。在下的故鄉,英雄是兩個詞。
聰明秀出,謂之英;膽力過人,謂之雄。
英雄者,有凌雲之壯志,氣吞山河之勢,腹納九州之量,包藏四海之胸襟。肩扛正義,救黎民於水火,解百姓於倒懸。
若是如姑娘所說,那些貧苦的人,那些最需要保護的人,那些在災難中掙扎的人,他們恰恰是最需要幫助的,也是最沒有能力支負酬金之人。
難道……所謂的英雄應該名正言順地拋棄這些人嗎?」李辰彥認真地說道。眼神有些閃爍,似乎回憶起了過往,那年,那劍,那天涯......
但很快,他的眼中又閃過一絲猶豫與懷疑。心中似乎有個黑暗的聲音問道:「是嗎?你曾傾盡全力過,你曾毫不懷疑。但結局又如何?你難道還要當英雄嗎?」
「世上有這種英雄?這人恐怕是腦子有病吧?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路人小聲地議論著。
「就是就是,誰當這種英雄,圖什麼?」有人小聲附和。
琳達聞言,陷入了思索,看著他的眼神,不禁問道:「李辰彥先生,那……你曾經就是這樣的英雄吧?」雖然有些聽不太懂,但覺得有些震撼。
「不,我只是個廢物和傻子罷了………」李辰彥嘆了口氣道。眼中流露出些許惆悵與懊悔,還有悲涼。
或許,一切本就無法改變,看似打碎了一些,卻也不過是輪迴。已行之事,何必再行。
「唉呀,別這麼說,你救了我們一家,不是嗎?別這麼消沉嘛。」琳達連忙鼓勵道。
「多謝姑娘了。」
「呃....咱們先去租個推車好了,這東西有點多...」
.........
一座城堡的天台上。
巨大的火球與岩石轟然落下,一位身穿紅色鎧甲的騎士敏捷地躲避著,在烈焰與碎石中穿梭。身上的鎧甲不時為他彈開難以躲開的攻擊。
接近了,手甲快速變形重組,符文重新排列,他猛地向前揮出闊劍,劍身上符文閃爍,似乎將整把劍鍍上了一層金邊,劍刃上的光芒越來越亮,宛若被燒紅了一般。
「當!咔咔咔…」巨大的衝擊力宣洩著,劍刃僅僅劈開了兩層防護屏障。
「可惜了,西隆團長。」對面一位白袍青年咧嘴一笑,再次舉起暗紅色的法杖:「炎怒!」
紅甲騎士連忙一個翻滾,他剛剛所處的地面猛地冒出一股炎柱,而他堪堪躲開。
又是一陣烈火與碎石襲來,紅甲騎士只能再次躲開。
不遠處,另一位白袍青年不斷吟唱著,同時快速揮動著手中的褐色法杖。
在兩位魔法師的夾擊下,紅甲騎士已經顯出了頹勢。
突然,一位黑甲騎士猛地沖入了戰場中,他任由天降的烈火在鎧甲上肆意灼燒,踏著表面已經熔為岩漿的地面,徑直衝向了那位手執暗紅色法杖的青年。
那位手執暗紅法杖的青年不得不及時轉變攻擊目標,一聲大喊:「熔金爍石!」
頓時,一圈火紅的符號浮現在他面前,下一秒,一道比之前灼熱千倍的暗紅色烈焰向著黑甲騎士衝去,瞬間如繭一樣將其包裹。白色的蒸氣劇烈地從烈焰中冒出。
但紅甲騎士已是壓力大減,迅速向著另一個魔法師攻去。
「西隆叔叔,抱歉,我來遲了點,不過,應該還不算太遲。」一位華服青年緩緩從天台入口處走來。
「就只有這點溫度嗎?根本連暖和都算不上!弱,太弱了!」黑甲騎士沉悶的聲音傳來,語氣中帶著一絲瘋狂。
「你…你!」那位手執暗紅法杖的青年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哈爾森身上的黑甲已經被燒得通紅,他每走一步,腳下的地面就被烈火燒融一分。
「這也配叫火焰?你見過真正的火焰嗎?」哈爾森的聲音從烈焰中傳出,被高溫烘得有些失真,顯得更為低沉與可怖。
那青年瘋狂地施加著咒語想要阻止對方靠近,同時顫抖著後退,越來越多的的火焰擊中了哈爾森。「這……簡直……不是人類!」
但哈爾森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走來,任由烈焰在身上漫延。盔甲表層已經因為高溫隱隱有些融化了,一點點地冒著氣泡。
「你,感覺過,真正的烈火嗎?」哈爾森輕蔑地問道。
我曾見過,那破敗自天際而來!
我曾目睹,烈火鮮紅如血!
哈爾森不再追問,帶著手甲上的烈火,粗暴地一拳擊碎對方的防護屏障,然後直接用燒得通紅的手甲抓住對方的肩膀,將其猛地砸在地上。
「啊啊啊!」凄厲的慘叫聲傳來。
「嗞嗞~」烙鐵與血肉接觸的聲音傳來。
另一邊,紅甲騎士也將另一個魔法師擊飛出去。
遠處正坐著的,一位看不清相貌的白髮老者緩緩抬手,兩道細小的雷霆向哈爾森和紅甲騎士攻去,一瞬間將兩人擊退數十步。
「夠了!這只是意外,兩個學生太暴躁了些,我回去會懲罰他們的。男爵大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如何?」蒼老的聲音傳來。
「哦?剛剛打得不是很過癮嗎?怎麼不說夠了?教廷的人,這麼不會說話?」哈爾森扭了扭略微麻木的手,挑釁似地問道。
「哈哈,這位應該就是『屠龍黑劍』哈爾森了,果然是和傳聞中一樣呢。怎麼?現在成了貴族的走狗了?我不介意直接一些,『解決』問題。」老者微微一笑,不屑地說道。
忽然,一聲奇特的吼聲自天際傳來,老者的笑容瞬間凝固。
一位滿臉皺紋的中年紳士從華服男子身邊走開,吹了個口哨。一隻頸部雪白,雙翼生有黑紋的獅鷲迅速落到了他面前。
有著三人高的獅鷲收攏雙翼,如鷹一般的頭顱溫順地蹭了蹭他。
「少爺,如您所願,『黑雲』已經喚來了。」中年紳士向著華服青年鞠了一躬道。
現場的氣氛一度降到了冰點。
「報……報告!北境精靈族的使者到了!」
身著鑲著金邊的綠色絲絨外套,坐在華服青年身前的中年男子淡淡地說道:「最近,我這裡還真是受歡迎呢。好了,這一切就暫時放下吧。省得讓別族看我們的笑話。」
「遵命,男爵大人。」
「好主意,男爵大人」
…………
「老闆,這籠子里是什麼?」琳達看著籠子里如雪球一樣圓滾滾的山雀,好奇地問道。
「這是低級魔獸,白喉長尾雀的幼鳥。十枚金幣一個。怎麼樣,可愛吧?來一隻?等它成年之後……」
「咳咳,不用了,謝謝。」琳達一聽價格,險些吐血,拔腿就溜了。這是搶錢吧!這裡賣的都什麼鬼?
「琳達姑娘,所謂的魔法和魔物究竟是何物?在下聽這裡的人似乎經常說這兩個詞。」李辰彥推著一車貨物,不由地問道。昨天晚上,喬治大叔都沒來得及解釋。
「這個嘛,魔物就是怪物,還有奇特的生物,通常天生就會魔法,就像剛剛那個山雀,還有之前的屍鬼。
至於魔法,據說是一種通過精神力量改變事物的能力。這個具體的細節只有魔法師才知道。我也只是聽說。」琳達解釋道。
「咦?李先生,你難道之前沒聽說過魔法和魔物?」琳達猛然間反應過來了什麼。
似乎李辰彥的來歷,遠比她所想的更加神秘。
李辰彥誠實地說道:「在下在被姑娘救醒之前,還從未聽過這些呢。」
準確的說,之前從不知道,沙海,竟然是有盡頭的,而盡頭這邊會是如此不同的世界。
「對了,琳達姑娘,這裡可有什麼調味品?一會兒處理魚可能需要一點。」李辰彥看了看尚在撲騰的兩條鯉魚,問道。
「調味品……比較貴的就是糖和蜂蜜了,便宜的就是鹽了。」
「就這些嗎?可還有蔥、姜、蒜之類的?」李辰彥聞言一愣,急忙追問。不是吧,只有鹽……這飯的難度略有些大呀。
呃……也罷,僅有鹽,倒也並非完全無解,只是這魚,去腥較為困難了。
「蒜倒有。蔥和姜都是什麼鬼?洋蔥算蔥嗎?」琳達一臉不解。
「呃……那可有什麼可以日常食用的藥草嗎?」李辰彥鬆了口氣,幸好,蔥與蒜尚可。實在不行,藥草調味亦可。
「這個………確實是有,不過具體價格比較複雜。那邊剛好就有賣的。」琳達指了指遠處的小攤。
「老闆,這些怎麼賣?」
「這是上好的多貢南部『黑川』,一粒十枚金幣,……」,
「咳,老闆,咱們從最便宜的談好吧?」琳達的內心快要崩潰了,這什麼玩意兒?芝麻大小的就這麼貴!
…………
「呃....李辰彥先生,你還記得我們來時的路嗎?」
李辰彥坦誠道:「這………實不相瞞,在下出門之後就迷路了。」專業路痴十幾年,他路痴的技巧已經十分純熟了。
…
經過了許久的複雜繞行和數十次問路,琳達與李辰彥終於回到了酒館,兩條鯉魚也快要提前去世了,卻仍在堅強地不時掙扎一下。
「喬治大叔,敢問廚房在哪裡?」
「這邊,我的天!這魚……我們不會是要吃這魚吧?」
……
看著眼前破爛的鐵「鍋」,李辰彥與喬治呆立在原地。
「喬治大叔,這是廚房嗎?這鍋………是這裡的特色嗎?僅剩個圈是……」
「說起來,這造型,我也是第一見。」
「也罷,在下自有妙計。大叔先忙吧。」李辰彥扶著額頭,有些無奈。至少刀還能用。
擦了擦狹窄的菜刀,李辰彥的思緒似乎又回到了五歲那年。
……
「這次宗門居然收了個廢物。也罷,火房正缺人手,你就負責每日砍柴挑水,不得有誤!」
「弟子李庶,謹記。」
「廢物,幾桶水都挑得這麼慢!乾脆滾出宗門!」
「誰允許你偷偷學劍的?你幹什麼的不知道嗎?每天浪費這麼多體力,難怪什麼都做不好。那就以後的工作都加倍……」
……
李辰彥搖了搖頭,驅散了思緒。「魚兄,放心地去吧,在下很專業,一點也不疼的。」順手就拍暈了兩條鯉魚。
刀光幾個閃爍,魚鱗四下翻飛,兩條魚瞬間就剔凈了。
「師叔說過,做菜與劍道是相通的,講究快,准,巧。」李辰彥一邊說著,一邊迅速地劃開魚身,刀身微側,手腕發力,幾個起挑,將魚刺,內臟之類盡數除去,但整條魚身上卻只有一處小傷口。
「現在無鍋,也只能做魚炙了。先看看這些配料的味道如何。」
李辰彥切開樣貌別緻的洋蔥湊近嗅了嗅,瞬間感覺刺激無比,眉頭微皺。「這蔥還真是恐懼如斯………」但比起當年啃丹渣的滋味,這倒也不算什麼。
「這檸檬,倒是有幾分像陳皮的氣息。」
手起刀落,將魚肉切開八分薄口。
以香草,洋蔥,蒜,腌臢入味,輔以阿尼斯籽(類似於孜然的一種植物)和檸檬汁,文火慢烤,撒上少量浸泡過的小麥。
「湊合吧。」李辰彥看著烤魚,微微點了點頭。當年,師弟也很喜歡吃魚炙。只是,現在,師弟不在了,魚的滋味,也不會相同了,而自己,也不是曾經的自己了。
很快,烤魚的香味漫延開來,甚至吸引了不少行人。一位衣著破爛,一頭灰藍色短髮的少年也嗅到了氣味,悄悄走近。
喬治不由地嘆道:「沒看出來呀。這年輕人還挺適合當廚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