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努力的活,我使勁給你治
車子很快就到了通泰在廣州市裡的診療分院。這個地方在易存看來,並沒有什麼變化。可當易存走進通泰那間巨大的診室時,她還是雙腿不住的發顫。
九年前她第一次踏進這間診室。洪國康告訴她著急要離開的原因,竟是老師父的離世。那一刻,易存傷心到了極致。她心目中老師父的存在,並不比自己任何一個,已逝的親人們的分量輕。
老師父待她像對女兒,對孫女。給予她的愛護,並不比已逝的親人們少半分。那種久違了的和親人們在一起的感覺,讓易存很久很久心裡都暖暖的。
很快,洪壯壯發現了她的異樣。伸出手攬著她的肩膀道「想老爺子了啊?別難受,好好的,老爺子不希望看到咱們流眼淚。」說完,又緊緊的攬了下她的肩膀。
「嗯」易存輕輕的答了聲。深吸了口氣,將即將滴落的眼淚,努力轉回到眼眶。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跟著國向東到休息室,換上通泰的工作服。倆人前後腳進了診室。洪壯壯坐在了對應小珍室隔斷後的椅子上。
「你們這麼晾著我們算怎麼回事啊?要收就收,不收就讓我們早點離開...」國向東聽著病患丈夫,帶來女人的倒打一耙。很是不屑的挑了下嘴角。
助理接茬道「國醫生該跟你們說的,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是你們不願意做決定的。怎麼說成是我們的問題那?」
抬了抬手制止助理還要分辨的話,國向東認真的看著病患的丈夫說道「不好意思,我剛才出去請了我師姑奶奶過來,她是專看婦科的。您看讓我家長輩再診診脈可以嗎?」
說著拿著書桌上寫好的病案,恭敬的遞給了易存。易存接過去,一目十行,看著病案上記錄的病人的狀況。耳朵也沒有放過病患一方四人的交流。
很明顯,白髮蒼蒼的老婦是病患的母親。倆人用的是客家話在交流。不時還向病患的丈夫和那個女人看一眼。病患丈夫和女人的交流,用的是普通話。聽口音也是長江以南的口音。
匆匆看過國向東書寫的病案,易存向他投去一個讚賞的目光。國向東像個大男孩兒一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們誰負責做決定啊?」一句非常陌生的口音,在診室里響起。
病患的丈夫和他帶來的女人,懵懂的看著易存。易存重新用這個口音問了一遍。老太太急切的答了句「我,我,她是我女兒,我女兒的事情我做決定。」老太太的客家話,明顯比易存流利的多。
「好,基本情況我已經了解了。您女兒的病是乳岩,也就是西醫所說的乳腺癌。我需要再診診,可以嗎?」易存客家話說的並不好,放慢語速的情況下,倒也不妨礙交流。
「好,好你來診。」易存坐到了國向東的位置上。老太太將坐在輪椅上的病患,推的離她更近了些。「伸出你的右手。」
兩分鐘過去,易存收回了切脈的手。「現在有力氣站起來嗎?或者讓你媽扶著你,能站上兩分鐘嗎?」病患點點頭,在母親的攙扶下離開了輪椅。
易存打量著病患的同時,不住的揉搓自己冰涼的手,盡量使它有些溫度。然後從病患的脖頸,一點點仔細的探查。「我的手涼,怕摸不準,需要把手伸進衣服里檢查,需要你們配合下。」
在她的示意下,老太太和女人拉開拉鏈,配合易存施為。脖頸,腋下,雙乳,后腰,小腹...易存花了五六分鐘,從上到下將病患摸了個遍。國向東隨後遞過去的磁共振片子,
易存只是撇了一眼,並沒有去接。
「東東,這個東西做不了我們的參考。病人拿這些過來,無非就是想讓我們儘快了解病情。但是這些往往不見得對咱們起到好的作用。反而會讓咱們忽略中醫診斷的技能。甚至會影響到咱們後面的施治。」
這次易存又換了一種方言,是老師父洪戰強家鄉的方言。「小姑奶奶連餘杭的方言也會啊?」「嗯,說的不好。這是你師太爺爺在世錢要求學的,你不也會嗎?」
「會,不經常說都快忘了。」國向東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要經常練練的,有些病人面前我們不好交流,這些方言能幫到我們。」「嗯,我以後加強。」
易存手上的檢查結束了,她不經意的又向病患的丈夫撇了一眼。然後看著病患,繼續用客家話問了句「你們夫妻之間出了問題?你這個病,你是什麼想法。」易存耐心的等著病人的回答。
看著這所謂的一家四口不同的表現。易存知道,病人的病情,並不比眼前這四人的局面更複雜。「醫生,我女兒肯定要治...」易存打斷老太太的幫腔「老太太,讓您女兒自己說她的想法。只有她堅定了決心,我們才能幫到她。」
這是一個及其狗血的現代版,負心漢和痴情女的故事。男的因為妻子連生倆女兒,心生嫌棄。妻子在一天天家裡家外的操持中,逐漸人老珠黃。又在一天天無望的,丈夫冷暴力的齪磨中身患癌症。
男的既想得一個好名聲,又希望妻子因為醫生的拒診,最終不治而亡這樣的一個結局。使他他可以最大程度的得到,他認為他該得到的利益。
他身邊的女人身份也不難猜。他的妻子以及他的岳母都知道。那是他已經懷了孕的情人。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取代他妻子的位置。所以才產生了開頭國向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為難局面。
思忖良久,病患終於開了口「醫生,我想活著。我老公也是擔心,你們治不了我的病。他本意不是要為難你們。」
易存似是料到了女人的回答「沒關係,有你這句話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一個如此怪異的家庭組合,不由得易存違背常理的猜測。同情眼前這個女人的同時,也怒其不爭,竟然接受這樣一個所謂病態的家庭。
「你努力的活,使勁兒的活。我努力給你治,使勁全力的給你治。讓你再生育的事情我做不到,讓你再活個十年八年,倒是問題不大。」易存平靜的說出了這樣一個結果。
聽她這麼說,病患及其老太太,幾乎激動的同時攥住了易存的手「醫生你說的是真的嗎?」倆女人小小的個子,可攥著易存手的力量卻是很大。母親和病患的眼淚,都不受控制的流了出來。
用另一隻手,輕輕的推拒開倆個女人的手。易存篤定的加強自己的答案「是真的,只要你們好好配合治療,讓你看到你的孩子們成家立業那天,也不是問題。」
這樣篤定的回答,在病患聽來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瞬間原本哭泣的母子,臉上呈現出難以置信的喜色。女人激動興奮的將這個消息,用生澀的普通話轉達給丈夫。
可這在國向東聽來卻是另一番心境。剎那間,他有多個念頭在心裡不住的翻騰。
「醫生你真能保證我姐姐再活個十年八年?你不會是隨口...」亂說話還未出口,病患的母親罵了句「賤貨,你就是盼著我女兒早點死是吧?」客家話這個女人明顯是聽不懂的。
易存制止老太太道「老太太這個時候,你女兒的病比什麼都重要。沒有必要和不相干的人置氣對不對?」老太太通身的打扮,可以看出她家庭條件不俗,應該也是見過世面的人。易存也確定她能聽得進去。
老太太收了聲,用同樣說的不好的普通話問女婿「醫生說可以,我們就治的,你還有什麼要說的?」男人的表情說不出的難以置信,看向易存。不是那麼咄咄逼人的問了句「你能做個具有法律效應的保證嗎?」國向東聽男人又提出這個問題,心急的就想上前答話。
易存揮了下手,制止國向東的舉動。有些漫不經心的答道「當然可以啊,你看我是給你簽一個八年的,還是十年的啊?或是更長的?」
「當然是越長越好。」「你看如果我做不到讓你老婆,再活約定時間那麼久的話。我是說如果,你預備讓我承擔什麼樣的法律責任?」男人語塞了,沒有想到易存會提到這樣一個問題。詫異的愣在了當場。
這樣不按常理出牌的做法,男人和他的情人,委實沒有遇到過。以往對別的醫生,提這樣的要求,醫生不出意外都是拒絕。同時這樣的局面,也讓這個病患覺得自己的病情,真的到了一個無葯可醫的境地。
這種無形的壓力,也讓病患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這無疑就是這對狗男女,想要達到的效果。通透如易存,怎能看不出這既要殺人,還要誅心的卑劣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