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你推的孩子

25、你推的孩子

副標題：新垣照的青春戀愛物語果然有問題

新垣照討厭溫柔的人。

溫柔人其實對所有人都溫柔，但像她這樣陰暗的邊緣角色，卻會誤以為只對我溫柔，會誤以為這份廉價的溫柔，對自己而言格外珍貴。

只要稍微打個招呼就會胡思亂想，要是互相發簡訊，心中還會起波瀾，接到對方來電的那一整天，每每想到來電記錄的畫面，都會露出傻子似的笑容。

新垣照知道這只是作為陰暗角色的自己的遷怒。

溫柔的人沒有過錯，會對新垣照也溫柔相待的好人，對別人也會同樣溫柔。

初中的時候，曾經有人跟她說過：

「照！你等著，我會幫你！因為我們是家人！」

但不知什麼時候，她也選擇了沉默，不知不覺間，從她的身邊消失了。

那就隨波逐流吧。

她不擅長運動，興趣愛好也理所當然的來到了讀書上，但她並不喜歡看大家都喜歡的作品，也不喜歡看富有深刻內涵的文學作品。

與之相反，照喜歡看那種沒什麼內涵，甚至可以說是就是在對現實的不滿胡亂倒苦水，然後充斥著各種幻想妄想的所謂『買插畫送廁紙的輕小說』。

對新垣照而言，活著已經足夠痛苦了，閱讀幻想妄想的作品，更像是避風港。

實際上，她無數次想要自我了斷，但新垣照是個沒有魄力的膽小鬼，每次想要自殺的時候，那個人——她的話就會在新垣照的耳邊響起：

「照！你等著，我會幫你！因為我們是家人！」

即使那個她已經消失在了照的日常生活中，照也依舊放不下那份讓她討厭的溫柔。

其實她已經拋棄了自己吧。

又或者，對自己的溫柔舉動，只是為了在大人面前作秀博取好感呢？

這並不奇怪，因為她是個聰明的人，而在新垣照所認識的世界里，聰明人往往都是精打細算的人，而精於算計的人往往又是殘忍的存在。

如果說真相是殘酷的。

那謊言肯定是溫柔的。

所以溫柔是謊言。

一次又一次期待，一次又一次落空。

不知從何時開始，便不再懷抱希望。

就這樣，與很多經歷了大災害、被大災害影響了學業進程的學生們一起，十七歲的新垣照迎來了遲到許久的高中生活。

即使經歷了大災害，人們似乎也沒有什麼本質上的改變，只不過因為內心深處的瘋狂烙印，更容易做出許多過激、也更殘忍的行為。

新垣照在初中時習慣了冷暴力。像她這樣的邊緣角色被如此對待是理所當然，她甚至不敢在平時的測試里考高分，因為這會讓某些自我意識過剩的傢伙將她堵著質疑「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啊？」

（既然知道自己成績差那就好好學習上課認真聽講啊！）

這些話新垣照只敢在心裡說。

對於他們這些災害后的孩子，政府置辦了特別的連讀學校，如果不打算考取別的大學的話，可以順勢一路連讀到大學（但小初高不允許轉校，理由是不好管理）。

新垣照唯一的抵抗，就是在初中畢業考試的時候全力衝刺，希望考入高中后的『尖子班』里后，可以擺脫身邊的這些蛀蟲們。

但是，愚蠢的新垣照，算漏了一點，她沒想到的是，特區引入了大陸本土的教學習慣，在高中正式開始之前，

舉行了所謂的『軍訓』，軍訓結束之後，才會被允許升入高中的特別班級里。

照因為身體問題，因此被教官單獨叫了出來，允許她不用接受過重的訓練。

但這反而讓照成為了所有人的焦點，成為了眾矢之的。

彷彿是知道以後就不好折磨她了一般，那些人將軍訓這段時間視為了最後的機會，瘋了似的向她宣洩心中的黑暗與狂氣。

新垣照人生的轉折點也是在這一天。

在廁所里被堵住，被水淋成了落湯雞的照的身邊，突然傳來了那個男人的聲音。

「你們在幹什麼？快點停手！再不停手我就教人了啊！」

在說這句話同時，簡江已經完成了助跑的動作，一記蓄力飛踢將站在新垣照面前女人踹飛。

照愣住了，下意識道：「你在幹什麼？」

「我體力不行啦，少打多打不過，所以才要這樣偷襲。」簡江理所當然似的說道，並將照攔在了自己的背後。

這時，偷偷混入廁所里的簡江的跟班——朔夜突然捏著嗓子大喊：「等等！你們仔細看這是誰？這傢伙難道是那個打架狂魔簡江嗎？聽說他家裡有黑色背景！小學的時候約架一個人打敗了幾十個人！」

那幾個欺負照的女生聞言頓時變得了臉色，嘴上罵咧咧的，但腳上動作卻很老實的落荒而逃。

簡江頓時擺出了一副得意的模樣，轉頭看著新垣照，很顯然，是在等待照的感謝吧。

但是，他搞錯了一件事。

溫柔的人會被大家喜歡，但是，對於邊緣陰角的新垣照來說，她討厭溫柔的。

她沒有立刻感謝，而是對簡江道：「這裡是女廁所。」

簡江愣了下，顯然是沒料到被自己英雄救美的女孩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感謝，不過他是個豁達的人，也不在意那些，而是得以的轉了一圈——向照展現了自己身上穿著的裙子。

「你看！」

「......你是男生吧？」

「對啊，還好我剛剛跟朋友玩遊戲打賭輸了，作為懲罰遊戲我現在不得不穿女裝一邊閑逛一邊躲避老師，得虧如此我才方便在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來救你！」

「......就因為這個，你擅闖女廁所？如果你聽錯了的話，那老師懲罰下來......」

簡江突然掏出來了個假髮，戴在了自己的頭上，一本正經道：「其實，人家是女生來著。」

新垣照一下子沒忍住，笑了出來。簡江也跟著笑了，就是笑的像個傻子，他從兜里取出毛巾，放到了照的頭上。

「需要我幫你擦還是你自己來？」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照頓了頓，然後用細如蚊吶的聲音，含糊不清的嘟噥了句：

「謝謝。」

新垣照落荒而逃。她不敢看自己此時的臉色，也不敢看讓簡江看到，因為肯定紅的特別滑稽可笑。

「唉？哎哎？同學！我的毛巾！」

新垣照當然聽到了他的話。

但手裡抓住毛巾的動作卻越發用力，故意加快了速度，逃離的那。

因為還想跟他見面。這是少女的小心思，只要還拿著這條毛巾，下一次，自己好好打扮好之後，就能以還毛巾作為理由，再去見他，不是以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而是更加自然、更加美好的......自己。

第二天，新垣照請假去了美容院，認真的打扮好自己，然後在軍訓的第三天，離開了那個空無一人的家，做好了充足準備的照——

計劃的一上來就出現了問題。

得意忘形的她忘了那些可惡的蛀蟲，精心打扮的模樣反而嘲弄：

「哎喲？以為被那個厲害的不良救了一次，你自己也就成了特別的那個？看你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來參加軍心？怕不是別有用心哦！來，我幫你畫個更好看的！然後去告白吧！不用謝謝我們啊，這都是小姐你應得的吶！」

於是，第二次見到簡江的照，依舊是那副狼狽的模樣——甚至是更加的狼狽，更加的醜陋，彷彿舞台上的小丑一般可笑。

新垣照甚至都想不起來，自己當時告白都說了些什麼了。

她自己的簡江的回答。

「嗯......正好我也沒交過女朋友，媽媽們那邊也催的急......照，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讓我們試試看吧。」

彷彿一束光，刺入了新垣照黑暗且冰冷的殘破內心裡。

「不過你這妝畫的真好笑唉」調侃的話語也沒有惡意，有的只是令人安心的溫暖，「放學后你來我家一趟吧，我家媽媽跟大姐特別擅長這個，其實我也會一些，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嗯，你想學什麼，我都會教你！」

如果說溫柔是謊言，新垣照此時此刻，發自內心的，希望這份謊言能永遠的持續下去。

......然而。

簡江的確是個溫柔的男人。

但他的溫柔並不只針對新垣照一個人。

而新垣照自己，卻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醜陋，她的心胸正如她殘破的心臟般狹隘。

簡江幫助了照，那是無私的幫助，不僅僅是幫她解圍，更是全心全意的教導她、指導她、幫助她變得堅強成熟。

簡江不希望新垣照變成一個只會依賴自己的美麗人偶，希望她能自己站起來，變得堅強且成熟。

但這反而讓照陷入了恐慌。

她在害怕。

一方面，她害怕無能的自己配不上簡江，所以拼盡全力的學習他教導的知識。

但另一方面，新垣照又害怕，因為對弱小的自己而伸出援手的溫柔的簡江，或許會在她能夠獨立之後舍他而去。

不對，這是不可能的。

簡江是個溫柔的人，即使看穿了照的小心思，也一如既往的溫柔，如果照一直不點破的話，或許他也會就這樣順勢『扮演』男女朋友的關係下去，直到結為連理、日久生情。

然而新垣照卻越發感到痛苦。

為明知如此還利用了他的溫柔的自己而感到厭惡。

當簡江稱讚幫他的小說繪製精美插圖的畫師時，當簡江帶著她去參觀小說動畫化配音稱讚對方時，當簡江喜歡上了某個虛擬主播或者偶像嚷嚷著自己是她的『單推』時——

表面矜持，但內心的嫉妒與佔有慾卻讓新垣照近乎瘋狂！

尤其是，照作為一個好學生，真的從簡江那學會了很多很多的東西，當她越來越成熟，越來越能理解簡江內心的想法之後，她就越是厭惡。

不是厭惡別人，更不是厭惡簡江，她怎麼會討厭自己心中唯一的光呢？她比任何人都深愛著他，也有自信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但也正因如此......

新垣照無比厭惡這個因為內心的嫉妒與佔有慾的近乎瘋狂的——自己。

討厭對方將自己女兒而不是女友看待只是借口罷了。

新垣照很清楚簡江是怎樣的人，知道他是如何形成現在這種性格的。

與其說是討厭被簡江當成女兒對待......不如說是不甘心。

不甘心單純的作為被他恩惠的『孩子』。

想要成為真正獨立的，能夠與他並肩而立的『女人』。

可是，繼續維持現在的關係的話，自己永遠只能是他的『女兒』。

心中的黑暗在告訴照：就這樣不也好么？只要繼續利用他的溫柔，假裝什麼都沒察覺到，你與他定會順理成章的走入婚姻殿堂，雖然不是唯一，但你會成為他心中最重要的女人之一。

新垣照猶豫不決。

並且，厭惡著猶豫不決的自己。

而真正動搖了她的想法的是，高中畢業之後，暑假的第二天，她收到了來自希斯博士的一份郵件，信里提到他們研發了一種新的人工心臟，現在正在尋找適合的實驗對象，希望有著『超限暴力』體質，卻苦於心臟承受不住的照來協助實驗。

照前往了實驗所，面對對方竭盡所能且細緻入微的各種「我們的產品已經很成熟了！」、「絕對沒有任何危險可言！」的話語，照在仔細調查之後，卻發現了不對勁。

多番質疑之後，作為簡江的精神診斷醫師——希斯·葛溫博士最終被照說服，將不出預料的真相，告訴了新垣照。

希斯博士的實驗所已經完成了專門針對新垣照個人的新技術『人工心臟』的製作，而這其中的天價單子么......因為是專門針對她一個人的開發研製，這裡面的價格難以估量。

簡江幾乎將自己小說的稿費、漫畫版版權收入、動畫版權收入、周邊版權收入全都砸了進去，如此已經持續了幾年，並且今後的維護費用與實驗所使用費用也會繼續由他承擔。

新垣照從未如此的痛苦，因為愛而痛苦，因為愛而備受折磨。

這樣下去真的好么？

自己要不要假裝沒有發現，繼續就這樣享受著他的溫柔他的善意？

很顯然，都做到了這一步，即使簡江在心裡把她當成了女兒而不是女人，但他的確打算負責人，準備與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但是......新垣照不願意這樣。

如果是過去的那個自卑內向，自怨自艾，詛咒溫柔與善意的新垣照，或許會恬不知恥的繼續這份關係吧。

但簡江或許不擅長交女朋友，但她的確很擅長養女兒，新垣照成長了，她也開始變得自信、自強，成為了一個獨立的女人。

在猶豫之間，時間來到了暑假的末期，在新垣照花了一個月的時間適應了這顆專門為她準備的心臟之後，看著手機里那個為了工作而有段時間沒有聯繫了的愛人的名字......

在他生日的這天。

原本想要慣例寄出祝福的她，卻突然的——如同『開悟』了一般，下定了決心。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新垣照毅然決然、或者說腦子一熱的，發出了這樣一條簡訊：

【三年了，我厭倦這種關係了，分手吧】

☆

早就料到了簡江會從這溜走，於是提前堵在這的新垣照也不多廢話什麼，直接將一份裝在文件袋裡的文件，塞到了簡江的手裡：

「給你，這裡面是你幫我的心臟已經支付的部分的現金，還有後續欠額的轉移協議書，我已經全部辦好了，從今以後我不欠你錢，你也不欠希斯博士的錢——我的事情我自己來負責，我不打算再虧欠你了！」

新垣照說著又瞪了簡江一眼：

「這也是你教我的啊！我的老父親！」

新垣照說到這那是咬牙切齒：

「你當你是《JOJO的奇妙冒險》里的空條承太郎嗎！？什麼『你的事情我一直很關心？』裝什麼帥？」

「我不是你的女兒！不想被你當女兒養！」

「也不想當你的女兒！」

簡江愣住了，他下意識的想問照她哪裡來的那麼多錢——但轉念一想，新垣照絕對不是那種會做出傻事而讓關係她的人擔心的女孩，這些錢肯定是她通過正規手段弄到的。

因為是他簡江精心教導出來的好女孩——或者說『好女人』？

對於已經初步掌握『超限暴力』的照來說，賺錢的辦法要多少有多少。

簡江原本之所以如此拚命為她準備了這顆心臟，其實也有看好她未來前景的想法在內，這也算是『投資』。

不過新垣照看到他這副模樣，互相清楚對方個性的她反而覺得更加惱火了。

「哼！」

沒有再說更多的話，因為照很清楚，不管是自己還是簡江，對於面前之人會說什麼，以及會如何回答，都在心裡有了預期。

這世上或許不會有比照更了解簡江的女人了吧。

「我們肯定還會再見面的。」簡江嘀咕

☆

平加賀悄然出現在了新垣照的身邊，作為月食原的二把手，她看向了身邊這個高傲的女孩：「你做好準備了嗎？你接下來的訓練還有很多，我們會給你最大限度的資源，而你要用你的力量，成為這個東京都最耀眼的全能明星。」

「......東京都最耀眼的明星只是我的目標的第一步。他不是喜歡聲優，喜歡偶像嗎？」

等著吧，新垣照心裡對自己，也是對簡江說道：

讓你的眼裡，只有我！

「......」

突然。

照突然又轉過身，沖回了原處，原本正在看手機的簡江當場愣住了。

「聽好了！」

照抬起手，指著簡江的鼻樑，自信且驕傲的大喊：

「早晚有天，我會成為唯一一個——【你推的孩子】！」

......

【新垣照的好感度：520/150】

【任務：《新垣照的青春戀愛物語果然有問題》·完成】

【獎勵已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