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惡魔

汴京光武侯府內，霍廷在書房內來回踱步，不知不覺間便走了半個多時辰，宮裡傳信出來，皇帝病倒了，這個隨先帝戎馬半生的一代梟雄心裡莫名有些不安。皇帝的毒就是他下的，只要皇帝一死，最有希望即位的便是自己的兒子霍驍，但現在的他又有些後悔了，畢竟自己與先帝的情意並不是假的，這一切又讓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大人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

陳家與霍家原本都是武林的世家，祖上便開始交好，霍廷與同齡的陳光印也是好兄弟，曾經一起外出遊離，後來陳光印與霍廷在前朝覆滅后的混亂時期加入周國，並為周國掃清其他勢力，一統天下，天下平定后，周國老皇帝柴通去世，年僅六歲的太子柴讓即位，適逢天下初定的艱難期，年幼的柴讓無法統籌大局，太后劉氏接掌政權，可惜劉氏無能，主持不了局面，適逢遼軍舉兵南下擴張，陳光印為阻擊遼軍，以攝政王之名籌集兵馬，舉全國兵力，又以中原武林盟主的身份聯結各大門派與其他武林人士一起重創遼軍，統一中原，遼軍被擊退後，陳光印受萬民愛戴，黃袍加身，柴讓禪位，陳德方建立大宋政權，封柴讓為穎王，也是大宋唯一的異姓王，後世子孫世襲王位。

建立大宋政權以後，陳光印收回了各路兵權，唯獨沒有收回霍廷的五萬騎兵，足以體現對於霍廷的信任，當陳光印死後，霍廷本想全力輔助新君，可不知怎麼，心魔作祟，使他鼓足勇氣，派人在陳德方的祭天酒中下了毒，但做完此事後他又後悔了，既後悔又擔心，畢竟陳德方從小和霍驍一起長大，霍廷待陳德方如子侄，於心不忍，對於先帝陳光印又倍感慚愧。

但事情已經做了，無法挽回，令他震驚的是陳德方喝下毒酒後竟然毫髮無損，雖然有些失常，但並未出現別的徵兆。霍廷心想或許這就是天意吧，可是到了今天，意外還是發生了，陳德方所中之毒是西域毒宗的一種秘制毒藥，名叫千夕炎，藥粉顯紅色，入水即化，中毒后三個時辰內全身燒灼，血液變黑，血脈爆裂直至死亡，是一種極其殘忍的毒藥，但此毒完全發作完以後會將人體燒的一乾二淨，不會留下任何痕迹，霍廷選用此毒也是怕陳德方的死會牽扯到自己身上，西域毒宗雖在三十年前被歸靈山莊莊主歐陽三品剿滅，但毒宗所遺留的藥物還散落於各處，這些東西多半是毒藥，毒宗向來只做毒藥不做解藥，所以一般毒宗產的毒藥是沒有解藥的，所以陳德方能否活下來全看自己的造化了。

霍廷正在書房內踱步，門外緩緩走來一人，只見此人身高八尺，身著黑底彩雲袍，頭頂青銀麒麟冠，正視此人，只見其精緻的五官，身上自帶的英氣極其出眾，微暗的皮膚盡顯一股蒼勁感，他雖不如陳德方的瀟洒氣，但卻擁有遠勝於任何人的穩重感，一雙鷹眼襯托出他的敏銳與專註力，來的人正是大宋第一高手，霍廷之子，光武侯府世子，大將軍霍驍，霍驍從小便與陳德方拜師於水幽離，只是陳德方所學十分廣泛，琴棋書畫，劍戟鉤叉，葯醫兵理，治政方論無所不學，而霍驍卻與陳德方不同。

陳德方主攻武學與兵法，其他方面和雖有涉及，卻學的不精，於是霍驍在武學與用兵方面的成就斐然，十四歲便披甲上戰場，三年來帶領大軍數次擊退遼軍，使其不敢輕易南下，霍驍對於朝廷而言意義非凡，十七歲便成為大將軍，品級與其父霍廷平級，也是歷史以來最年輕的大將軍。

」父親，您在想些什麼？「

」我......哦，沒什麼。「

」敬澤的事情暫時解決了，不過什麼時候醒很難說，我儘力了。我還是想問你一句，毒是你下的吧？「

」你......你怎麼知道？「

」這種毒很少見，碰巧我知道你有，所以我感覺是你。「

」是我，不過我有些後悔了。「

」沒關係，敬澤不會死，只是身體受到些損傷，「

」可如果他死了，你會怎麼辦？「霍廷看著自己的兒子，想看看自己的兒子如何回答。

」殺了你，然後自刎。「霍驍平靜的出奇。

」你冷靜的有些嚇人，我可是你的父親，對我，你真的忍心？「

」你的行為影響了霍家忠誠與道義的名聲，我殺了你，只為保住霍家的門風，自刎是因為我殺了爹，不孝，該殺。「

」可陳家的江山也不是正兒八經得來的，我為了霍家榮耀，這麼做雖不光彩，但有何錯？」

」陳家是陳家，霍家是霍家，管好自己就行了，干別人家何事？「

」不止是這樣吧，你在乎的恐怕不是霍家，是陳德方那小子，官家他於你而言，意義終是不同，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好像親兄弟一樣，就像我與先帝，先帝至始至終相信我，相信霍家，是我迷失了本心，負了先帝，我霍廷無顏苟活於世。「說著，舉掌便要自盡，就在此時，霍驍出手，抓住了霍廷的手臂。「

」算了，敬澤還活著，你的命還有用，先留著吧。「說完，霍驍起身離開書房。

福寧殿內，燭火驅趕著黑暗，陳德方躺在床榻上，表情痛苦，額頭上不停的冒汗，謝有容一直在旁照料，不停地為其擦汗，時不時的給陳德方嘴唇上喂些水，陳德方的臉色煞白，狀態極其不佳，面部表情極其痛苦，謝有容見狀抓住了陳德方的手，看到陳德方難受的樣子，謝有容難過的流淚，她是一個非常傳統的女子，一切會為了丈夫著想，出閣前父母是她的一切，出閣后丈夫便是他的一切，見到陳德方如此痛苦，謝有容便為丈夫心疼。

水靈芝在坐在外屋，看到了這一切，總感覺有些不適，彷彿照料陳德方的應該是她，可是她並不會照顧人，從小舞刀弄槍長大的姑娘，論照顧人她確實不如謝有容，想想今日自己那麼羞辱她，她彷彿沒有就將此事放到心上，反而全心全意的對待著陳德方，一種罪惡感與落寞感湧上了水靈芝的心頭，讓她久久不能平復，可是這個姑娘卻沒有想到是自己將陳德方的命救了回來，謝有容也是因為這一點才不與水靈芝計較的。

在平行世界的通道中，少年幻化成陳德方后，手持幽離扇，看著眼前的黑霧幻化成的怪物，少年手持幽離扇向那怪物衝過去，那怪物，不緊不慢變成了那個少年之前的樣子，見狀，少年停下了腳步。

」你是什麼東西？「

」我，其實就是，你。「

」什麼鬼，你究竟是誰？「

」我就是過去的你，是你身體里的另一個靈魂。在你死後，你飛向了另外的世界找到了新的歸宿，而我，卻成了孤魂野鬼，憑什麼？你我本就是平等的，為什麼你可以得到新的歸宿，我卻不能，我不甘心，所以我要殺掉你，取代你，得到我應得的一切。「

」哦，是你啊，可是我的身體本來就不是你的，身體原本就是我的，就是因為有你的存在，擾亂我的心神，讓我無法專註的做每一件事，導致平凡的我處處受挫，如果沒有你，我該會多麼優秀，就是你，你本就不該存在！「

」為什麼？憑什麼？我存在必定有我存在的意義，是你的貪婪，無恥，邪惡等等一切負面的東西全都藏在心裡，是你的罪惡思想造就了我，是你一直給我傳遞你的邪念，讓我一直活在痛苦之中，你又有什麼資格說我！「

」那好，那我就徹底解決你，幫你解脫你所說的痛苦！「說著，這個少年手持幽離扇，向這股邪念襲來，這股邪念也不甘示弱，同時對這個少年動手，兩人來來回回，互相爭鬥，不一會兒，這個少年漸漸落入下風，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邪念竟然這麼厲害，這股負面的力量一直壓制著他，讓他不得間歇，兩人在這個漆黑的平行通道中打的你死我活，而在真實世界里，陳德方不停的冒汗，似乎已經有些脫水了，謝有容讓人煮了些小米粥，在下人的幫助下，掰開陳德方的嘴，想給他灌下去，可是怎麼也灌不下去，沒有辦法，謝有容只好自己先喝一口，口對口餵給陳德方，陳德方的身體一直在消耗，不給他吃點東西，遲早會把自己耗死，就這樣，謝有容忙到了深夜。

此時，水靈芝從外屋進來，她與謝有容並沒有什麼交流，只是拿出陳德方的手，掌對掌為陳德方傳一些內力，這樣會讓陳德方的身體恢復快些，不過只能稍稍傳一點，畢竟陳德方身體太虛弱，傳多了容易適得其反。陳德方的臉色此時明顯好了許多，謝有容心裡也稍稍放鬆了一些。

」等著吧，他快醒了。「水靈芝低聲說了一句，謝有容看了看水靈芝，稍稍點了點頭，並沒有答話，水靈芝說完便又去了外屋等待。茫茫黑夜，無盡的冷落，已是深秋，屋外竟然還能時不時的傳上幾句鳥叫聲，聽了聽也沒覺的什麼特別，陳德方躺在床上，雙手慢慢攥緊了拳頭。

在平行世界的通道內，那少年被自己的邪念緊緊束縛住，自己動彈不得，而且能感覺到這股邪念正在不斷地消磨他，難道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這個少年一直想著邪不勝正，於是他決定拼盡全力，放手一搏，只見他攥緊雙拳，全身發力，不斷地散發自己身體上的光輝，讓自己的光輝一點一點的吞噬著束縛著自己的邪暗，慢慢的，光輝籠罩了一切，不知過了多久，一切又漸漸地重歸於平靜，時間又不知不覺的過了好久......

床榻上，陳德方猛地起身，驚醒了床邊趴著已經睡著了的謝有容，謝有容緩緩睜開雙眼，大驚陛下醒了，這時外屋的水靈芝也急匆匆的進來，看到陳德方坐了起來，便伸手搭脈，搭脈過後也是面露悅色。

陳德方活動了一下筋骨，全身仍是鑽心的疼，五臟六腑都有一種燒灼式的疼痛，疼的他緊閉雙眼。

天還未亮，無邊夜色之中，漸漸地籠罩起了一層薄霧，一股寒意充斥在空氣中，陳德方提了一口氣，想讓自己的身體緩一緩，他伸了伸手，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你們都回宮歇著去吧，把陳康叫來，我有事找他。「謝有容看到陳德方醒了，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她在旁服侍了一天一夜，身體早已疲倦，皇帝讓她們退下，謝有容並未停留，行了禮便退去，水靈芝也只是多看了一眼陳德方，並未說話，不久也隨後離開了，兩位離開后，陳康便從殿門外進來了。

」主上，您總算是醒了，您中毒后又是吐血，又是昏迷不醒，真是嚇死人了。「陳康弓著腰，一臉擔憂的說著。

」什麼叫嚇死人了，注意點言辭好不，這是有驚無險。現在什麼時辰了？「

」已經五更天了。「

」給我更衣，我要早朝。「

」主上，您剛醒，還是歇歇吧。「

」歇你個大頭鬼，我歇不起，快點扶我起床，不能誤了國事。「說著便要起身，就在這時，陳德方隨手一抓，便抓到了一把扇子，仔細一瞧，這把扇子竟和自己夢裡拿的那把扇子一樣。

」陳康，這把扇子怎麼回事？「

」回主上，這把扇子好像是水太傅的幽離扇，是水太傅給您的，您還記得嗎？「

陳德方漸漸想起了曾經水太傅給與他這把幽離扇時的場景，隨後又回想起夢中的那些場景，陳德方坐在床榻上，打量著手中的這把幽離扇，看著看著，又似乎陷入了沉思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