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誰能安然回到家？

「顯我為義的神啊，我呼籲的時候，求你應允我。我在困苦中，你曾使我寬廣。現在求你憐恤我，聽我的禱告。」

血，血液從斷口中流出。

它將肌肉，脂肪，骨頭，都染成紅色。只看到一片模糊，層次不齊的血色。

「你們這上流人哪，你們將我的尊榮變為羞辱，要到幾時呢你們喜愛虛妄，尋找虛假，要到幾時呢？」

那人身著白色長衣，一手垂著，握著一柄銀制十字架。

另一隻手，握著一柄血淋淋的砍刀。

他高高在上地俯視著，俯視著在他面前的那名中年男子。

「你們要知道耶和華已經分別虔誠人歸他自己。我求告耶和華，他必聽我。」

中年男子的左腿被砍斷了，其斷口處大量湧出血液，褲子也被染上暗紅色。

他攀爬著，向後攀爬著，用肢體一點點挪動著。

他的眼眶裡已經滿是水花，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疼痛。

應該不是因為疼痛吧，因為在爬動的時候，

他的左腿斷口流出的血液和碎肉，已經把和褲子接觸的部分染得滿是血肉了，

現在，應該已經不會太疼了吧。

「你們應當畏懼，不可犯罪。在床上的時候，要心裡思想，並要肅靜。」

他爬動著，地上的碎玻璃插入了他的手肘里。

碎玻璃邊緣捅穿他的皮膚，隨即整塊一點點被擠入傷口中，刺穿，割裂他的肌肉和皮膚。

玻璃擠在肌肉中，有些許脹痛感。

他的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背部的衣服也被汗水浸濕，粘在背上。

水珠滴落，和地上的血液混在一起。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汗水。

血液包裹著玻璃碎片，有的顏色很深，有的顏色較淡，又和水珠混在一起，像是有個畫家在調色。

就這樣，爬動著，爬動著。

「當獻上公義的祭，又當倚靠耶和華。」

白衣男子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跟著他，一手持著銀制十字架，一手持著砍刀。

他的語氣伴隨聖經內容，一點點變得強烈，一點點變得激憤。

他的腳步逐漸加快，他握著砍刀的手指也愈發用力。

他呼喚著！他吟唱著！

直到他的指尖捏著刀柄，捏到不自覺開始顫抖。

「有許多人說，誰能指示我們什麼好處！耶和華阿，求你仰起臉來，光照我們！」

血絲緊緊勒住他的眼珠，幾乎要讓他整個眼球都勒炸開。

滿是興奮！滿是崇拜！滿是瘋狂！

銀色的純凈十字架被緊緊握著，不知不覺間，戳破了他的手掌。

血液順著聖潔的十字架流下，像是被釘在十字架上。

「你使我心裡快樂，勝過那豐收五穀新酒的人！」

他高聲喊著，一步步走出。

「鈴鈴！」

幾條銀色鎖鏈從他的衣服下猛地竄出！瞬間就纏上了中年男人的身體！

「啊啊啊啊！！！」

中年男人就像是瘋了一樣翻過身體。

他拽動著鎖鏈，試圖將鎖鏈從身體上拽走。

而他翻過身才顯露出來，那腹部已經被大大小小玻璃碎片刺得滿是傷口，血液幾乎染紅了整個衣服。

在拽動鎖鏈時，他也不忘將身體繼續向後拱動著。

即便後背被玻璃碎片深深扎進去，即便深到完全鑲嵌在他的肉里。

他掙扎著，爬動著，喘息著。

但白衣男子卻不會停止，他抓著手裡的砍刀，對準中年男人的喉嚨猛地砍了過去！

「我必安然躺下睡覺！」

中年男子痛苦地滾動著身體，用肩膀擋住了刀刃。

刀刃砍入了皮肉里，砍到了剛才扎進去的玻璃碎片。

「因為！」

但這掙扎，只是在激怒白衣男子。

鎖鏈拉動著！鎖鏈收縮著！

皮膚被鎖鏈之間的縫隙夾得裂開，露出大片紅色的皮肉組織。

伴隨著咔噠咔噠的肌肉斷裂開的脆響，

血液，在噴濺。

「獨有你耶和華！」

大量血液像是裝滿水的氣球炸開一樣，猛地從中年男子的手臂處爆開！

隨即在咯噠咯噠的響聲中，皮膚，肌肉，關節，被鎖鏈硬生生扯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條斷臂連接著些許細長的紅色肌肉組織，被扔在了半空中。

……

「安靜，安靜！你們都在搞什麼東西！」

站在門口的高大男子大聲呵斥了兩聲。

教室里的學生們這才終於停下自己的胡鬧，紛紛像是看見了傑哥的阿偉般立刻縮在自己的座位上。

「整棟教學樓就我們班最吵，老遠就聽見你們鬼嚎。」

高大男子戴著眼鏡，身材略胖，但給人一種很穩重的感覺。

陳惠平，他是高三（6）班的班主任。

這個學校最悲催的班主任，每天都得嗑降壓藥才能穩定血壓。

他環視了一圈，看見了某個還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傢伙。

那傢伙，甚至到現在還沒被他那兩嗓子叫醒。

「哎……」

高三確實辛苦，他其實也能理解那學生，但在學校必須維持最基本的學習氛圍。

「周霖，把石浩然喊起來。」

「啪！」

叫做周霖的男學生當然不客氣，當場就站起來，對著前面那個壯漢頭上就是一巴掌。

「起來了，還tm睡！」

「小周霖，我看你是……」

壯漢被一巴掌拍醒，他下意識就要回頭給周霖一個頭拐子。

但很快又看到班主任的目光，說話聲極快地降了下去。

一邊罵罵咧咧準備捶周霖，一邊看到班主任又迅速縮起腦袋……

石浩然雖然看起來像是個兇猛壯漢，但其實在這個班裡的都是一個熊德行。

活呆比。

個個都是卧龍鳳雛。

「……」

看到這幫學生的沒出息樣子，陳惠平又好氣又好笑。

算了算了，這次睡覺反正也是在課間。

「好了，都安靜。」

陳惠平清了清嗓子，他站在講台上，環顧一圈確定沒有人還在睡覺。

「晚上獨自回家的人舉個手，我看一下。」

下面十多個只手舉了起來。

「嗯……」

沉思了片刻，陳惠平看向了一名少女。

她留著短髮，似乎比較文靜，總是用左手托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奇怪的是，她坐在一群男學生中間，而且沒有絲毫矯情，能和男學生們打成一片。

「那個，蘇依，你好像和石浩然他們順路吧。這段時間你們一起回家。」

「嗯。」

點了點頭，少女蘇依回應道。

陳惠平又看向了坐在蘇依身後的一名青年。

那青年是最近轉學來的，不愛說話，但品行端正，是這個班級里為數不多的，不調皮的人了。

除此之外，就連蘇依那樣看起來懂事的學生，都經常讓他頭疼。

「陳不息，你也和蘇依他們一起。」

青年陳不息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點了點頭。

他是最近轉學過來的，和班級的人都有些合不來，並不喜歡說話。

雖然石浩然一行人很歡迎蘇依，但對於陳不息的加入，無疑就感到些許掃興。

「老陳，怎麼突然讓我們一起回家。」

這時，台下的小女生髮問了。

她叫丁茜，是個……學生里的交際花，只能說她很擅長交流。

「不要叫我老陳，叫班主任。」

不過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陳惠平非常嚴肅地掃了一眼在場的學生們。

「這段時間發生的連環殺人案，大家都知道吧。」

「剛才教育局打電話過來通知，說我們這片，剛死了一個，兇手到現在也沒有被抓到。」

「總之情況非常嚴重，晚上回家絕對不準落單。」

學生們安靜地聽著班主任的話，但就是不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了。

其中，陳不息的眼睛略微閃爍，他略微把手摸向自己的衣兜，確定了某個東西在自己口袋裡。

……

之後，陳惠平安排了每個學生成團的位置，又通知了一些家長來接送。

「最後一點，各位同學到家以後，一定一定要發個信息給我，聽明白了沒有？」

「明白了。」

回應的只有幾個人。

聽著下面學生稀疏的回應，陳惠平搖了搖頭，感覺自己血壓又要升高了。

隨後，他轉頭離開了教室。

「……」

目送著陳惠平的離開，學生們迅速地討論起來。

教室又迅速變成一片烏鴉鳴叫地。

「卧槽，連環殺人犯，真的假的。」

「好像是，昨晚還上新聞了。」

「小周霖，你tm還跑！跑！跑！」

「你猜猜老陳為什麼走這麼快，他急著回辦公室吃降壓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傑？跟我來辦公室。」

「……」

在哀嚎聲中，在噴濺的血液下，白衣男子揮下了砍刀。

「使我安然居住！」

《聖經》-詩篇-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