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汰賽（下）

比賽持續進行，經過一場場激烈的對戰，到最後一天時已然只剩下四個人。

夏陽、劉雲旭、蕭決、凌羽。

王曦和霄靈靈均在昨天第十二場時雙雙被擊敗。

「凌羽，當心點那個叫劉雲旭的師兄，特別厲害！」

王曦戳了戳身旁靜待入場的凌羽，語氣間充滿了敬佩與不甘。

「嗯。」

「凌羽，加油！」

葉依萱也握起拳頭打氣道。

「嗯。」

「請參賽者凌羽和劉雲旭速到一號場地集合！」

「嗚哦——」

因為七天以來的精彩表現，此時凌羽可謂是眾人眼中最矚目的存在。

裁判剛喊出他的名字，只見整個訓練場瞬間沸騰起來。

霎時間，歡呼聲一片，氣氛空前熱烈。

「凌師弟真受歡迎啊！」

「比賽靠的可不是誰更受歡迎！」

「呵，答得好！」劉雲旭大笑。

「我也很久之前就開始關注凌師弟了，今日面對，果然一身盛氣！請多指教！」

「劉師兄也是！」凌羽相視一笑。

「請雙方間隔五十米！」裁判高喊。

「要開始了！」

「要準備好了！」

「比賽——開始！」

「噗！」

凌羽依舊率先發起進攻，氣勢凜人。

但劉雲旭顯然早已料到會這樣，輕笑一聲后岩晶魔斧猛地砸地。

頃刻，一根根岩柱頓時破土而出，高高聳起。

場外。

「某位豪言要奪冠的人可還記得這些石柱？」

霄靈靈目光盯向表情複雜的王曦，無情嘲諷。

王曦昨天第十二場的對手就是劉雲旭，因為大意，與其對戰時他自己竟被前者用四根岩柱直接困於其內，上場不過三十秒便迅速輸掉了比賽。

如此，被霄靈靈一直嘲笑，顏面掃地。

「我起碼為凌羽做了一個反面教材，不像哪個姓霄的，連箭都沒碰到對手就被下了！」

王曦立即懟回去。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弱咯？！」

「自信點，就是！」

「你這傢伙！」

「怎麼著？！」

見霄靈靈即將動手，王曦也毫不示弱地拿出紅色「寶石」。

「唉——不是說來為凌羽加油打氣的嘛，你們別吵了……」

處於兩人中間的葉依萱輕輕嘆氣道，容貌間儘是無奈。

「哼，既然萱萱都這麼說了，這次就先放過你！你給我小心點！」

「切，當我怕你？！」

「唉——」

場內。

「呵啊！」

凌羽藉助一根岩柱高高跳向空中，旋轉一圈身子后直接持劍朝劉雲旭重重劈下，響起的轟鳴聲一時如刀刃般刺激著所有人的耳膜。

「力量欠缺啊！」

「什麼？」

「呵呵！」

劉雲旭忽然笑起來，隨即持斧向前一推，竟將凌羽擋了回去！

與此同時其右腳猛地踏地，跳向半空后瞬間抓住「曉之風」，將後者狠狠地扔出十多米。

徑直撞在場地邊界上。

「呃！」

凌羽半跪於地，吐了一大口血沫，「劉師兄的力氣真是……無與倫比啊……」

「過獎！」

「呵……但比賽……也不是全靠蠻力就能取勝的！」

凌羽剛說完，場上立即憑空出現了四道殘影，皆持「曉之風」朝遠處的劉雲旭衝去。

破空殘之風。

「哼，來吧！」

不愧是僅用自己的力量就擊殺了靈級魔獸冰域海龍的人，縱使現在腹背受敵，但看劉雲旭的表情，絲毫沒有任何驚慌的跡象。

甚至，臉上還浮現出些許笑意。

「呵啊！」

「砰！砰！」

岩柱突然相繼碎裂，霎時間，整個訓練場沙塵漫天，唯有一聲聲金屬碰撞聲響徹雲霄。

「鐺！」

「比賽得集中注意力啊！」

劉雲旭見凌羽被擊退後眼神莫名一陣恍惚，不禁失笑，隨即調轉斧刃用度背向其揮去。

然而，卻是落空。

「殘影？怎麼會？！」

如此突發情況著實讓劉雲旭大吃一驚，急忙朝四下觀望。轉身，凌羽正一臉陰笑地看著自己。

「在這啊！」

「嗚——」

岩晶魔斧再次撕破空氣朝他橫掃而去，眼看就要與之撞上。剎那間，只見凌羽竟直接消失了！

「什麼？還是殘影！」

「劉師兄，有禮了！」

剩下的兩道殘影瞬間穿透劉雲旭，後者只覺身體一時渾然無力，巨斧隨之墜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同時，凌羽已悄然來到對方身後，趁其不備一個重踢當即將他踹向空中。

而天空之上又是四道不知何時出現的殘影。不由分說地便以劍刺向其胸膛。

「抱歉啦！」

「呵啊——」

凌羽緊跟著劉雲旭跳向半空，一記下劈頓時將他擊落於地，伴隨一聲震耳的巨響，觀眾只見場地內的地面瞬間下陷了一大片！

「嗚哦——」

凌羽一套行雲流水的操作看得眾人熱血沸騰，比賽氣氛再度被推向高潮。

「你們說凌羽能贏嗎？」

場外。觀眾席。

「應該沒問題吧……」

葉依萱神情緊張地回道，小手依舊不停揉搓著裙角。

「什麼叫應該？這是絕對！」

王曦情緒相當激動，「凌羽這傢伙就是愈戰愈勇的類型，瞧瞧那劉師兄被打成什麼樣了？」

「一點兒脾氣也沒有！」

另一邊。

「這個叫凌羽的男生真是挺強的，竟能與雲旭兄平分秋色！」

「嗯？少見的表情凝重啊！難不成你都有些怕了？！」

夏曉語笑著對旁邊沉默不語的人道，語氣間全是戲謔。

「說不準。」

「嗯？」

「他……不應該只有這樣。」

「今年的好苗子不少啊！」

多莉娜坐在裁判席上感慨，「特別是那個叫凌羽的孩子，表現著實出眾！」

「唉老庫，你這個位置的下一任總算有眉頭了吧！哈哈！」

一旁的斯依特大笑。

「你就盼著我退休？」

庫西斯惱怒地瞪了他一眼，引得塞格和梅森一陣竊笑。

唯有巴諾薩斯從始至終都沒開一次口。

「盟主？」

「怎麼了？」

多莉娜輕聲道，順其目光望的方向看去，正是場地里和劉雲旭打得火熱的凌羽。

「……」

「難成器啊！唉——」

「什麼？你說的是凌羽？」

「不會吧？這小子有傲氣，有膽識，還有計謀，何道此言？」

雖然被嘲弄了一番，但庫西斯自己也承認凌羽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良才。

聽到巴諾薩斯的話后，立即辯駁，一時連尊稱都忘了說。

「你就是鑽研劍的，你仔細看一下凌羽每次的攻擊。」

「嗯？怎麼——」

「……」

「呵，看見了吧？」

注意到庫西斯瞬間啞口無言，巴諾薩斯淡淡一笑。

「凌羽的攻擊看似兇猛，實則卻是剛中夾柔，不過表面上唬人罷了。」

「有計謀、膽識又如何？缺少血性，註定不成大器。」

「應該只是怕觸犯了淘汰賽的規則吧？」多莉娜開口。

「一開始我也是這麼認為的，但從影像魔陣中記錄的獵殺狂躁巨熊時也是一樣，直到最後關頭都還在猶豫。」

「點到為止是一回事，力不從心是另一回事，歸根結底，他的行為一直在被所謂的情感而影響。」

「就拿這次淘汰賽，可能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其實沒一場比賽他認真對待過。」

「或者說，他認為人情世故比比賽更重要。」

「當然這僅是我個人的猜測，興許他本就是如此性格。」

「這樣啊……」

「但，往往這種人是最恐怖的。」

「嗯？什麼？」

巴諾薩斯突然話鋒一轉，其冷若冰霜的表情令眾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皆靜待下文。

「如果這種性格歸咎於他看重人與人之間的情誼，那倘若有一天他心無牽挂，不再被世事所束縛。」

「其爆發出的力量不僅對聖殿是一大威脅，甚至可能會影響整個大陸。」

「……」

沉默。

場內。

「鐺！鐺！鐺……」

「呵啊！」

「砰！」

「可以啊！凌師弟！」

見凌羽徒手擋住飛去的碎石，劉雲旭不禁笑笑。

待擦去嘴角邊的血跡，抬頭，「但還不夠！」

「夠不夠，試試不就知道了！」

破空殘之風也是村長傳授給他的一個劍技，並且這劍技還有一個相當獨特的地方——只消耗體力。

因為已經使用三、四次的關係，凌羽此時愈發覺得身體沉重，注意力也難以集中。

如此，他必須一擊制勝。

「呵啊——」

「呵！」

劉雲旭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突然，一個巨大的棕色魔陣便出現在他的前方。

「魔陣？哪來的魔陣？」

凌羽立即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幾乎同時，現場觀眾也發出驚嘆。

「什麼？！召喚魔陣！」

聽見葉依萱和霄靈靈的交談后王曦猛地從座位上站起，眼中帶著不可思議，「他還是個法者？雙階職！」

雙階職並不罕見，基本上高等級的獵魔者都是雙階職，甚至有些還是多階職。

真正令眾人感到意外的是劉雲旭才十八歲，而且還是在斧技不落後的情況下。

「等級可能還不低。」葉依萱在旁邊補充。

與其他階職不同，法者總共有七個等級。而法術也對應被分為了七階，召喚法術便是一個四階法術。

雖然召喚法術可以召喚一個幫手，但法者卻很少不會使用。

畢竟它的特點就是瞬間消耗大量元素力和體力，對於法者來說這是相當致命的。

因此儘管葉依萱才法者二階，但她也是早已決定不深入學習召喚法術。

片刻后，只見從魔陣里冒出一個體格龐大的石頭人，其五指一張，竟近乎四分之一個對戰場！

「這是什麼？」

「石巨像，攔住他！」

「轟——轟——」

石頭人應聲動起來，霎時間，整個訓練場都在震動。

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非生命體行動單位，凌羽內心的震撼可想而知，一時居然忘記了現在還在比賽。

直接被石巨像一拳捶出二十多米。

「……呃……啊……」

「……究竟……怎麼回事……」

「轟——轟——」

「…………呃……糟糕！」

注意到一排排拔地而起的地刺朝自己迅速襲來，凌羽立即撐著劍站起身，但胸口劇烈的疼痛卻讓他怎麼也邁不出腿。

瞬息，便被幾根地刺牢牢卡在地上。

而就在他無意義地掙扎期間，石巨像已然來到他的面前。

「停！」

眼看石巨像張開巨掌準備便凌羽拍下，劉雲旭趕緊大喊。

「轟轟——」

石巨像停了數秒，隨即碎成一塊塊小石頭，卡住凌羽的地刺也相繼破碎。

後者只覺雙腿一陣軟弱無力，徑直倒坐於地，大口喘息。

「呼——我輸了！」

「想不到劉師兄還是一名法者！」凌羽笑道。

然劉雲旭卻搖了搖頭:「你沒使用元素力，我還不算完全贏」

「為什麼不用？」

「呃……」

對於這點凌羽實在無話可說，同村的孩子十二、三歲就已經覺醒元素力了，比如陳行他們。

可自己都十四歲了卻仍一點兒跡象也沒有。

「我的……有些特殊……」

「那下次有機會再打一場吧！」

劉雲旭看出了他的顧慮，不再在這件事上繼續談論。

「本場比賽劉雲旭選手勝！」

「哇嗚——」

人聲鼎沸。

「辛苦了！」

葉依萱朝歸來的凌羽遞過去一個水壺，同時莞爾一笑。

看著葉依萱那如浴春風般的笑容，凌羽竟莫名覺得胸口的疼痛有所緩和，以笑應之:

「謝謝！」

第二場是蕭決對戰夏陽。

這場比賽可謂一場視覺盛宴。

夏陽釋放的火焰在蕭決風元素力的作用下，剎那間竟令整個對戰區變成一片火海！

熾熱的氣流如滾滾浪潮直撲眾人臉頰，瞬間在人們額頭聚積起一顆顆似黃豆大的汗珠，滴落於地。

而場中，儘管夏陽的實力明顯更勝一籌，但蕭決仍與之持續了幾個回合。最後，雖敗猶榮。

凌羽全程都在靜靜觀看，表情不由自主地嚴肅。

自從葉依萱那件事後他就已經無數次幻想過夏陽的實力，而再見到時，還是不禁為之心顫。

不僅是因為夏陽的強大，還有他行事果斷、處變不驚的心態。

「怎麼了？不舒服嗎？」

站在凌羽右邊的葉依萱無意間瞥見其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立即悄悄湊過去，輕聲關切道。

「差得好遠……」

「嗯？」

「這是什麼火啊？連石頭都碎了！」

剛踏出訓練場，王曦頓時感慨。

最後一場比賽以劉雲旭的到底而結束。

在這場比賽中，王曦親眼看見了石巨像是如何被夏陽的火焰一點點瓦解的。作為同是炎元素力的他，眼裡的羨慕和服氣自然不言而喻。

「人與人的體質不能一概而論，你吃十多顆炎魔珠其實效果也不比他差。」

凌羽隨口一句。

「呃……」

「嘿！凌羽！」

一個熟悉的聲音。

「嗯？陳行……還有大家！」

凌羽微微退後一步，笑道，「你們現在就要回去了嗎？」

方才比賽結束時巴諾薩斯迅速召集了所有參賽者到訓練場，為淘汰賽作了一個簡短的閉幕式和宣布了一系列通知。

簡單概括，就是因為長達八天的激烈對戰已經讓訓練場部分地方面目全非，導致需要對整個訓練場進行一次翻新大修復。

挑戰賽也隨之推遲於六天後。

「早點回去好報告喜訊嘛！況且，這些客棧的住宿費太貴了！」

「你呢？」

陳行握起拳頭輕輕捶了捶他的胸膛，眉頭忽然微皺，低聲輕言:

「老實說之前挺不服的。」

「不服村長為什麼總是那麼看重你，總是私下為你單獨訓練。就源於你是凌叔叔的兒子，或是家庭問題？」

「因為諸如此類的疑惑，以致於讓我覺得你與我們之間有一道隔閡，經常對你忽冷忽熱，對此我很抱歉。」

「但通過這幾天的觀察我可能明白了，你擁有普通人所沒有的細微洞察力和一顆不滅鬥志的心。」

「最重要的是，你對任何人都是一樣的:持寬容之心，以真誠相待。」

「就以這點，我也許永遠也不如你。」

「……」

「突然這麼說你一定很困擾吧？但不管怎麼，這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陳行釋然一笑，同時伸出手，「另外，恭喜你了！」

「往後，請多指教！」

「……」

「嗯，請多指教！」

聖卡特城

「哎凌羽！我說，昨天怎麼不見你使用元素力啊？」

次日，清晨。

「想知道？」凌羽瞥了王曦一眼，表情瞬間嚴肅。

「既然這樣，我便偷偷告訴你，可不要亂傳。」

「什麼……嗯，我知道了。」

似乎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王曦立即停止了嬉笑，神色莊重地盯著他。

「我的元素力，既不是冰、風、水。」

「也不是炎、岩、雷。」

「更不是光、暗、木。」

「第十種元素力？！」

「對！聽好了，我的元素力——」

「什麼？」

「還沒覺醒。」

「……」

空氣突然安靜。

「喂……」

「敢情——你這傢伙逗我呢！」

「噗！哈哈哈！」

一旁的霄靈靈和葉依萱早已憋不住，見王曦反應過來，頓時發出朗朗笑聲。

「你們呢，不準備回去嗎？」

「嗯！」

葉依萱朝凌羽輕輕笑道，「我和靈靈住在同一座城，但那裡離這兒太遠了！」

「而且還經常下雨，一點兒也不好玩！」

「哦，那就六天後見了！」

「嗯，拜拜！」

與葉依萱等人告別後，凌羽開始向靜風村的方向全速前進。

「不知道媽媽怎麼樣了，有沒有想我啊？！」

「還有村長！」

「還有村民們！」

「他們會在村口等我嘛？！」

越臨近靜風村，凌羽的內心就越激動。

此刻他也總算有點理解那句話了:出門在外，才最想家。

「看到村口了！」

他加快步伐。

「哈哈！大家，我回來——」

「……」

「怎麼……回事……」

村口，的確有人來迎接他，只是形式和狀態與他想的截然不同。

五具弔掛在其旁邊、葉子已萎焉一大片的古樹上，正隨風搖曳的、全然無生氣的屍體。

「……陳行……」

「廖馨……雪利……楊昆……鄧哲……」

「開玩笑吧……」

凌羽挪動似有千斤之重的雙腿於大樹前，霎時間，只覺胸口彷彿窒息般的沉悶、壓抑。

「喂……差不多行了……陳行……」

「……」

「喂……喂！」

凌羽發瘋似的大吼，視線隨之朦朧。

而就在他伸出大腿，動作僵硬地上前一步時，僅此一眼，目光灰暗。

兩行淚徑直滑過臉頰，潤入地面。

「騙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