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醒來

我在黑暗中醒來，頭疼的感覺就好像曾經偷麵包被抓住時，被麵包店老闆用擀麵杖打頭一樣，某種聲音越發清晰。

「該死！就是因為你們這群沒人要的雜種，我店裡的生意才會那麼差，去！想吃叫你們的父母買！」

我的身體靠坐在某處，濕漉漉的，堅硬，又冰冷。

不過，我當了許多年的孤兒，這種感覺也不是太陌生。

葉葛艱難地睜開眼睛。

便是一系列更加清晰且真實的感受撲面而來。

首先是味道。

臭！臭不可聞。

濃郁的空氣中夾雜著腳趾縫間的污泥和某種絲織物發酵產生的惡臭，血肉腐敗、皮肉鬆垮垮地從骨頭上掉落在地上的血腥氣，還有嘔吐在地上的一團半消化的稀粥、毛髮、嘔吐液所特有的酸臭味。

其次便是哭聲。

有人張著嘴巴哭嚎，幾乎是通紅的嗓子眼哭出身體；有人聲若細蚊，明明害怕得聲音抖如篩糠，卻偏生捂住嘴巴，不讓聲音漏出分毫；還有人哭得乾嘔，捂著肚子，全是酸水灌在地上的聲音，眼淚一直沒停過。

最後便是景象。

只剩下半截的蠟燭搖曳著紅彤彤的火光照亮了整片空間。

厚重的青石板，成年人大腿粗細的實木柵欄，讓二十來個小孩圈禁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籠。

潮濕的污水在孩子們的屁股下流淌著，有人張著破鑼嗓子哭嚎；有人缺胳膊少腿，綻開鮮紅腐爛的皮肉；有人在無人靠近的角落，只剩下顆屎尿浸潤、有蛆蟲在皮下蠕動的頭顱。

呲！

葉葛盯著那眼中依舊似有怨恨、似有恐懼、又似有憤懣的頭顱，一下子忍不住酸水從胃中上涌，從口中嘔出出來。

旁邊的孩子避之不及，酸水帶著半消化的稀粥，從頭到腳淋了一身，便感覺一陣酸爽，抬起腦袋哇哇大哭。

「該死的！怎的哭聲越來越大？...嗝，按我說全砍了，省得清靜。」

燈火猛地扯動了幾下，然後一個偌大的影子從拐角處走來。

那是一個四肢粗大的肥漢，穿著身只耷拉半邊身子的破爛鎧甲，腆著個大肚子，手中一邊拎著個酒罈，一邊拿著塊肉。

眼神迷離，走起路來進三步，退兩步，搖搖晃晃，一邊說著醉話。

一直走到近前了，一下子堅持不住，撲倒在柵欄前，酒倒了一地，一塊肉從手邊掉進了柵欄里。

大家都餓著肚子，葉葛更是剛剛吐了，肚子里沒貨。

他興奮地伸手去搶，可那塊肉剛到手上，他便是「啊」得一聲扔了出去，孩子們卻是圍著那塊肉搶著爭食起來。

葉葛渾身冰冷。

只見那孩子們爭搶的中央，肉連著只小手，被蒸煮得皮穿肉爛。

這群人吃人！

他掙扎著身子縮在角落，看向牢籠里。

這裡大半的孩子都缺少手和腿，他們不過五六歲，竟是被養在籠子里任人隨吃隨割的活豬！

更恐怖的是，自己也是其中一員......他是絕對不想被人卸掉手腳，然後在骨頭上留下骯髒噁心的牙印的。

「吵得人心煩......」

不曉得何時，肥漢又睜開了眼睛，不滿地撞了幾下欄杆，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突然笑了起來，露出猙獰蒼白的牙齒。

「特娘的！你們入姑娘，竟讓俺們看這豬籠，俺也得爽一爽！」

他粗魯地從腰間拔出鑰匙，搖搖晃晃打開牢籠，一邊急切地扒拉自己的褲子，一邊又蠻橫地從某處抓來相對乾淨的孩子。

不知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是生存的本能佔據了大腦的高地。

葉葛似乎認為此時是個好機會。

在肥漢蹣跚的時候，從角落暴起，一拳打在肥漢暴露的要害，只聽「啊！」得一聲慘叫，便見著肥漢只能縮著身子在地上痛苦地顫抖。

「快跑！」

葉葛對著孩子們大喊，然後匆忙越過牢籠向外跑去。

可剛跑了兩步，葉葛便覺得不對，抽空回過頭，卻發現孩子們如同痴傻一般，只是害怕地蜷縮在角落，沒人向外越出一步。

幫忙救別人，還是自私地自己逃跑？

這個問題從來不會有第二個選擇，他在街頭時，就算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偷東西被打死，另一個也絕不會回頭救人。

他得自己活著！

葉葛使出自己吃奶的力氣飛奔，眼見著肥漢漸漸站了起來，可自己已經逃開了三十米左右，這個距離沒人能追上自......

呼！

忽的，火光猛地一閃，便見著肥漢腳下的地板開裂，他一躍三、四米，葉葛甚至來不及吃驚，就被兩隻巨大的手掌按在了地上。

「還敢跑？爺先入你！」

肥漢在身後大喊，葉葛被粗暴地按在某個滿是刀劈斧砍的桌子上，他不顧一切地掙扎，卻奈何氣力太小，那雙臂如同小山壓得他動彈不得。

手扒開了他的褲子，腿...剎那間。

只聽噗嗤一聲，鮮血不停噴洒，落在葉葛驚恐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