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做人間繁華主

許一念看了看正在入神看書的許三思，欲言又止，當他終於下決心要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時，一個一身素衣的美婦端著飯菜緩步走了進來。

她就是許一念的娘親蘇秀衣，是個溫柔端莊的女子。

「三思，念兒，用膳了。」

蘇秀衣見許三思沒動靜，一把把他的書抽掉，在後者無奈的表情下把書放到一邊。

她給許一念盛好飯菜，然後給自己盛，至於許三思那……沒動靜。

「謝謝娘親。」

許一念偷偷的望了一眼許三思，又望了望蘇秀衣那小口用膳的樣子，便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許三思無奈一笑，便給自己盛了飯菜，這個家的地位，蘇秀衣在的時候，他最低。

食不言，寢不語。

許三思說這是讀書人的好習慣，有什麼事不要吃飯的時候說。

等蘇秀衣收拾碗筷走了后，許一念才對著許三思道：「爹，能再給我講講你當年進京趕考的事嗎？」

許三思略有深意的看了一下許一念，便道：「好。」

「我還記得，那一年天下大赦，國泰民安，皇帝提前召開科舉，無數學子趨之若鶩，而我也是其中一員。」

「我一路上結識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們一起高談闊論，推敲天地生死，直到我們來到離天雨京都最近的謫仙城，突然聽說有仙山要廣收門徒，不知多少準備入京大考的學子毅然改道前往仙山，不求經文至理，願求長生不死。」

「偌大的謫仙城，一夜之間就走了七七八八，為父也很想去，但是我最終還是沒有下定決心，不僅是我放不下這讀了十幾年的經綸，而且仙路艱難，也不比考取功名容易，甚至經常有性命之危！」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我再三思慮一下，還是做不到丟下父母一個人跑去追求長生大道，不過，沒想到我也並未考取功名，我這十幾年不停的在思考，如果我當初選擇去求仙問道，現在的我是怎樣的風景？」

許一念再一次聽到爹從前的經歷，不由的沉默起來，怎能丟下父母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東西，即使是宋祥星也是舉家搬走。

「呵呵，其實雖然經常會那樣想，不過我倒是沒有後悔曾經沒有走上那條路，因為沒有走那條路，我才能遇到你娘，才能有你的出現，這有這安樂的十幾年，有時候，做個凡人，也沒什麼不好。」

許三思說完看著許一念，輕聲道：「你決定好了？」

許一念抬頭看著許三思，眼裡有從沒有過的堅定與執著：「爹，或許你說的沒錯，凡人有凡人的樂趣，可是我，還是想去看一看！」

「哈哈哈……」

許三思笑了，笑了很開懷，他道：「我給你取名一念，就是希望你遇事可以果決點，我的結果我看到了，所以不曾後悔，但是你的結果你還看不到，錯過了，將來未必不會後悔！」

「可是，您和娘親……」

「哈哈，好男兒志在四方，你還要守著我們一輩子不成？」

蘇秀衣躲在門口處，掩嘴哭泣起來。

許三思看了看門外，便笑道：「走，我們進屋，我好好和你說一說這求仙之事。」

「好。」

……

「為父所知也不多，只知道這收徒的仙門稱做仙嵐劍宗，每二十年收徒一次，為父進京趕考那年，就是仙嵐劍宗上一次收徒的時間。」許三思道。

「仙嵐劍宗。」許一念喃喃道。

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感覺不是人間所有，一股神秘而又虛幻的感覺縈繞心頭。

「那……仙嵐劍宗在哪裡呢？」許一念問道。

「雲深不知處，虛無縹緲間。凡人又豈會知曉，我只知道，所有去求仙的人，都會去到一個叫做清風城的地方暫時落腳，你也要先去那裡，打聽更確切的消息。」許三思道。

「那仙嵐劍宗收徒，是什麼時候開始呢？」許一念疑惑道。

「曾聞仙鶴撥雲過，清啼響徹人世間。當你聽到有仙鶴啼鳴之聲，就說明仙嵐劍宗的拜山考核開始了。」許三思回答道。

「還要考核？」

許一念頓時瞪大了眼睛，他以為是仙人直接挑選呢。

「哈哈，那當然，所以說求仙不比考取功名來的容易。」許三思笑道。

「那要既然考核，我這樣……」

「不用擔心，仙人怎麼會有興趣看凡人打架，想必考核應該別開生面，你只需知道，事在人為，沒有成為仙門弟子，那就回家。」許三思笑道。

「嗯！」

「此行路途遙遠，你明日便出發，今夜我和你娘就幫你整理行李。」

「嗯。」

……

翌日，清晨。

天色還很早，在三思院外，只有三人一馬。

「念兒，這是娘親給你準備的包裹，裡面有幾套娘給你做的衣裳，有一張地圖，還有一些碎銀，還有一包肉餅帶著路上吃……」

「記得在外面要好好照顧自己，生病了記得要去找郎中買葯……」

「你進到仙門后，如果看到了漂亮的女孩子記得要擦亮雙眼，有的沒有表面上那麼光鮮亮麗，但是見到有情有義的一定要好好把握，不能留給別人……」

「嗯哼！」

許三思咳嗽了一下，眼神示意著蘇秀衣。

蘇秀衣瞪了許三思一眼，才戀戀不捨的把包裹遞給許一念。

「謝謝娘親，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許一念重重點頭道。

「念兒，這塊玉佩你帶去吧，這是我之前在京城遇到的一位奇人贈予我的，說是能趨吉避凶。」

許三思遞給許一念一塊黑色的圓形玉佩，許一念接過玉佩鄭重的放入懷中。

「念兒，去清風城路途遙遠，騎馬去的話兩三天就可以到，記得路上不要耽擱，有些事情，能忍就忍吧，此行若沒有成功，記得回家。」

許三思寥寥幾句后，就把韁繩遞給了許一念。

許一念撫摸了幾下馬兒，又怔怔望著正在怔怔望著他的父母。

許一念重重跪下，向著父母一拜而下。

「第一拜，拜謝爹和娘親對我十七年的養育之恩！」

「第二拜，請你們原諒我以後不能再在你們身邊盡孝！」

「第三拜，拜這離別之苦和日後的相思之情！」

許一念三個響頭，許三思和蘇秀衣默然受之。

許一念再看了父母最後一次，毅然回頭，上馬揮鞭，向著茫茫大道，一去不復返。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誤逐世間樂，頗窮理亂情。九十六聖君，浮雲掛空名……」

街上再也看不到少年的身影，只有那一句句似有若無之音傳來。

許三思和蘇秀衣望著許一念那離去的街道盡頭，蘇秀衣痛聲哭泣，許三思久久無言。

少年三拜別凡塵，策馬揚鞭踏仙途。

寧聽人間繁華曲，不做人間繁華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