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自古英雄出少年

肉渣兒是煉豬油時，特意留在油里的，這樣能保存很長的時間也不會壞掉。

最難得的是還有一道大菜——大蔥雞蛋醬。蔥是鮮蔥，是去年收穫時斷掉在地里，開春又新長出來的大蔥。

大蔥在東北農家的飯桌上有著相當於肉的地位，俗話稱：大蔥蘸醬，越吃越胖。吃一餐大蔥蘸醬不亞於吃一頓肉！既使餐桌上只有這一道菜，也能幹上兩大碗米飯。

這麼好的鮮蔥必須配雞蛋醬才夠檔次。可是一大碗醬里，只有星星點點的雞蛋。不用說，母親肯定是只放了一個雞蛋，而且還是最小的。

生長在這樣一個貧寒之家。家裡的那幾隻母雞也很努力，起早貪黑地下蛋，被母親換成錢。這就是俗稱的摳雞屁股錢。

這一餐方曉舟吃得很飽，弟弟妹妹也吃得滿意。看著兒女們臉上顯露出的滿足，母親就會覺得很幸福。

飯後是一段難得的閑睱時光，母親從衣袋裡掏出個洗衣粉的塑料包裝袋。口朝下用力一抖，嘩的一下掉出一堆錢來。

「噢！分贓嘍！」

小妹興奮地最先湊上前來，用手捋著那些錢，用小手不停地去抹挲，試圖壓平褶皺的錢角。

「唉！沒咱的事。」弟弟方曉宇身子向後一仰躺在炕上。

方曉舟拿眼掃了掃，最大的是一張兩元的紙幣，其餘的一元的，五角的，……。還有許多紙質的，金屬的分幣，看似挺多，實際上絕對不會超過十塊錢。

母親先拿了五角錢拍在了小妹面前。

「下星期曉麗要買作業本、買鉛筆。」

然後又拿出三塊錢放在自己面前。

「下星期你爸歇班（父親方文山在磚廠上工），家裡要抺房子，怎麼著也得買煙買酒招待幫工的。」

抹房子是為了夏季防雨，就是用鹼土和泥，把房頂上抹一層，鹼土有防水防滲漏的功能。

抹房子是個大工程，需要幾戶人家互相合作。每戶人家出一個人，各家輪流磨房子。輪到誰家都得給幫工的準備好飯菜，而且還不能大差。

東北人好面子，寧可自家人餓肚子，也得招待好客人。最怕被人家說聲小氣，以後在村都抬不起頭。

母親打算用三塊錢來置辦飯菜，招待客人絕對是不夠的。何況還要置辦煙酒。

「剩下這些錢都是你的！」

母親把餘下的錢推到方曉舟的面前。

「我還要買個文具盒！」

小妹飛快地從錢堆中拿出五角紙幣，緊緊攥在手裡。

「不行！剩下的都是你哥的。」

母親虎起臉把小妹手裡的五毛錢搶了下來。

「可是你看我的文具盒都成什麼樣子了？」

小妹把她的文具盒擺到母親的面前。方曉舟看得心裡發酸，這還是自己用過的文具盒呢！弟弟也用過，如今到了小妹手裡。

文具盒體銹跡斑斑，已經看不見盒體曾經的漂亮圖案，而且也開合費勁。

母親強忍住心酸堅持道：「不行，必須給你哥，你看他都瘦成什麼樣了？

你要實在想買，等來收雞的，我把「小白」賣了給你買。」

小妹終於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

「我不要了還不行嗎？不許賣小白，不許賣小白！你就是個壞媽媽，總想賣我的小白。你就是向著我大哥！嗚！嗚！」

小白是家裡的一隻雞，還在小雞雛時，被小妹從街上撿回來的。長大后渾身雪白的毛。是只洋雞，特別能下蛋，一天一個。

母親早就打過小白的主意，只是因為小白下蛋多而沒捨得賣掉。

母親一言不發，抹頭就像屋外走去。方曉舟看見她偷偷地抹了一下眼角。如果有辦法，誰又願意讓自己最心愛的小女兒說是壞媽媽？

「噓！」方曉舟把手指豎在嘴前，做了個禁止出聲的動作。然後把五毛錢遞給了小妹。

做為家裡最小的，小妹是全家人的心頭肉。方曉舟實在不忍心看小妹痛哭的樣子，似乎連自己也會被傷到。

母親不知什麼時候又回到了屋裡，因為強抑著眼淚，已經說不出話來，雙眼泛紅，手指顫抖著又要往回搶小妹手裡的五毛錢。

方曉舟連忙攔住母親。

「媽，你就把那五毛錢給小妹吧！你給我多帶些爆米花不就完了嗎？不夠的我自己想辦法。」

爆米花是東北農村孩子日常的零食，在方曉舟這裡當成主食。做法很簡單，先把沙子或鹼土放在鍋里預熱，然後再把玉米粒放入炒熟，再用篩子把沙子或鹼土分離開就成了。

這東西絕對的粗纖維食品，有排油減肥的效果。可是對於方曉舟這樣營養不良的瘦人就不怎麼友好了。沒啥營養也不當飽，肚子里也沒有油水可刮，吃多了一定便秘。

母親終究也沒狠心奪走小妹的五毛錢，自己去外屋炒苞米花去了。方曉舟一邊和弟弟妹妹搓苞米，一邊想辦法。

既使是多上五毛，這點錢對於支撐方曉舟一周的生活費來說，也是杯水車薪。

方曉舟只從錢堆里數出兩塊錢裝進口袋，餘下的朝弟弟比了比，然後塞在了炕席下面。家裡面用錢的地方比自己多，還是給母親多留下一點吧！。

自己上一世能掙下數以億計的家產，賺錢的方法千萬條。既然有膽重生，還能被這點困難嚇住？只不過是要找一個適合眼下這種情況的辦法來。

慢慢翻撿記憶的河流，無數曾經引以為傲的創意一一浮上心頭。其實做為一個白手起家的創業者。方曉舟最善長的還是沒本錢的買賣。想到這兒方曉舟不禁搖頭苦笑。

眼下收音機里經常播放的小說《隋唐演義》，《水滸傳》等，對「沒本錢的買賣」自是有一番別樣的解釋。

忽然發現小妹把身體往炕里縮了縮，一邊用手指捅她二哥，一邊朝自已這裡努嘴。意思是讓她二哥看大哥是怎麼了。

看見方曉舟注意到了她，小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方曉舟忽然明白了，小妹害怕的應該是把他代入到那個傳說中的情景里了。

那是個關於讀書致瘋的傳說，是母親經常講給方曉舟的，當然弟弟妹妹也是聽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