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聖人不仁，以0姓為芻狗。

帝國真正開始進入發展時期也不過千年，亦或者說，帝國真正的統一了這片大陸也才千年。

開國之初不久，獸潮爆發，查爾斯大帝便帶領一眾精英前去平定，並打算消滅源頭。但宛如世界之子般的查爾斯大帝也在邊境森林吃了敗仗，並與那些精英們一同消失在那片森林之中。

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從那一次出征過後，獸潮的質量已經下降了不少，也使得克倫威爾能以一城之力防守。

之所以說帝國僅僅「統一」了千年，還是因為精靈們一直都以部落形式居住，遍布大陸各處。而對待同胞們，帝國當然不會使用強制性政策，更多是潛移默化的影響著那些散落的部族，哪怕到了今天，以守望部族為首的一眾小部族依然居住在克倫威爾東南部的起源森林。

而這一眾部族也是初期防禦獸潮的主力軍，所以帝國想要讓其併入帝國就更不會使用過激的手段，況且，萬年來經過精靈獵人們的不斷「清掃」，那些隱藏於大陸之上躲過了當初艾露緹奧諾驅逐的殖民者殘部已經消失殆盡，哪怕是精靈們都已經從長生種變成短生種，但這片大陸上已經沒有了任何能威脅到帝國的存在，所以--不急，慢慢來。

這慢慢來的代價就是--萬年

萬年以來，帝國探測出的半位面僅僅有3處，但都沒有對其中的人類動手。一來，是因為異世界的施法體系都是基於破解世界本質，最終奪取那一部分規則，而半位面中的施法者很大程度上可以直接魚死網破，以整個半位面之力衝擊艾露緹奧諾，如果僅僅是一個還好，但帝國不能確定這類半位面到底存在多少個，如果有兩個半位面同時發動衝擊，那整個艾露緹奧諾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空間屏障很可能就會因此崩潰。

從當初投降的人類施法者的記錄中，帝國已經得知了空間屏障對於一個星球而言是多麼的重要，星球存在於虛空之中，而每一顆能孕育出生命的星球更是彌足珍貴，那些遊盪於虛空之中的怪物，更是把這類星球當做美食一般。

像是軍方所說的那樣，炸掉半位面，其實就是使用已經安插好的空間信標讓其產生共鳴效果，引起空間震蕩崩潰掉半位面中的物質，譬如土地、生命。

也正如布魯諾所說，那些大規模的殺戮只會使得寄生於星球的邪神更加強大，雖然在帝國的各種檢測和試探之下，都已經表明了那處慾望空間是邪神死去的產物，但神這種東西...只要還有殘留，那麼就一定能通過日積月累的能量積累而復活，相比於已經淪落成「練兵場所」的獸潮和纖芥之疾的人類，這處慾望空間才是帝國最大的敵人。

靈能者的存在，就是為了吸引慾望空間中的力量具現化出的靈體，然後滅殺，對於不願意走解析奪取世界規則的精靈們而言，這是他們能盡到的最大努力。

而對於居住在半位面中的人類而言，精靈們從未找出他們棲息地，萬年以來基本都是風平浪靜，那些殘存於半位面的精靈，雖然基本已經消失不見，但這並不影響那些高層們的觀點。人類就是如此，短視且自私，該有的王國也有了，該有的宗教也陸續建立了，貴族們依舊高高在上，底層民眾活如芻狗。

雖然總是不乏一些反抗的聲音與風向，但同樣位於既得利益階級的職業者大多數都不會去自討苦吃，為那些芻狗出頭。精靈帝國的知識也僅僅限於那些「上層人士」之間流傳，為此，那些貴族們不止一次在公開場合嘲笑精靈帝國的官員們不懂得享受，

在他們看來，這群土著精靈毫無優雅可言，甚至連帝國皇室都沒有一套像樣的貴族排場，哪怕是那些所謂的貴族禮儀，還不如破落戶的騎士優雅。

加爾，一個破落的傭兵，出身於同樣破落的小貴族家庭。他的父親早早就因為某些大人物的較量而淪為替罪羊，母親也因為沒有屈從於大人物而選擇了自殺，不滿7歲的他，一夜之間變為了街邊的乞兒。

好在年少時的他足夠的機靈，也足夠的大膽，被一夥傭兵看中，走上了傭兵學徒之路，按道理來說。如此的經歷，所造就的應該會是一個狡猾殘忍的傭兵，但事實並非如此。

他的家庭都是虔誠的光明神信徒，這在奧勒霍茲王國很常見，作為唯一還能偶爾降下神諭的光明教廷，在普通的民眾心中自然是更加的高貴與神秘，也更加的可信。

但同樣的，神明那有限的偉力也不可能潤澤所有信徒，但總會有那麼幾個出生於平民之中的幸運兒得到恩賜，在教會的考察之中展露出神術的天賦，然後加入教廷成為一名光榮且富裕的神職人員。

加爾明顯沒有被光明神所照耀到，在他二十多歲的時候愛上了一個鄉下姑娘，那個幾乎算是養育了他成長的傭兵團也因為這個誠實勇敢的年輕人帶來的喜訊而高興，甚至把他視為親兒子的傭兵團長還打算親自為其操辦婚禮。

然而在一次任務過後，已經攢夠了錢的加爾正興高采烈的想要迎娶女孩，卻發現她早已不知所蹤，包括女孩兒的家人，都只知道她去了城裡為加爾做禱告的時候失蹤的。

傭兵們自然有自己的鼠道，花了大價錢的加爾終於得知了他心愛的姑娘被一名神職人員看中，把她帶入了大教堂之內做了修女。

這本該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

常年的傭兵生涯讓加爾瞬間就想到了最壞的結果，哪怕他依舊虔誠的為光明神做周禱，但對於教廷內部的糜爛他早已有所見聞。

他的想法很簡單

我有錢，我有足夠的錢贖回那個親愛的她！

隨著他的不斷深入調查...

一些教廷與王國的黑暗面從聽聞逐漸進入了他的視野。

這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傭兵該看到的東西！

所以，換來的是「上層人士」對傭兵團的打壓，同行們對傭兵團的排擠，哪怕他已經停止了調查，一次又一次的跪在教堂門前祈求原諒，但那父親般的傭兵團長依舊死於了一次尋常的護送任務，他視為兄弟手足的隊員們一一死在了他的眼前！

唯獨他

唯獨他活了下來

在所有人的掩護下活了下來！

比死了更痛苦的一般活著...

如同行屍走肉

現在四十歲的他，過著風餐露宿的冒險者生活，眼中的暮氣讓任務發布員一度以為這是個被死靈法師操控著的屍體。

但見識過加爾的冒險者們，都知道，這個邋遢的冒險者大叔總是帶著一把擦得光亮的單手劍，似乎這把5銀幣的單手劍也是他的摯愛一般，當然，也有人猜測這可能是他身上最貴的東西，所以保養得好。

「你好，加爾。」

城外自建的破屋，加爾的居住處，今天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打斷了他的沉思。

「精靈？拿去教廷能換上不少錢。」加爾睜開了眼睛，那屢常年沉澱於眼中的暮氣瞬間被精光所取代，整個人散發著攝人心魄的氣勢，任誰看到這樣的加爾都絲毫不會把他與冒險者大廳里尋找簡單任務的那個低階冒險者聯繫在一起。

「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加爾先生並不像外界傳言的那般頹廢，輕易的就識破了我的偽裝。」維克沒有卸掉偽裝的打算，樹說過這種面具做起來很麻煩，他需要見的也不只是加爾一人。

加爾淡淡的開口說到：「精靈也不像是外界傳言那樣找不到這裡的入口。」

「好吧，你贏了，我也不廢話了，我們有份禮物想要送給加爾先生。」維克邊說邊掏出了一本書籍，扔給加爾，上面印著《站起來！》這樣的書名，而且十分嶄新。

而加爾似乎很有耐心的接過書本隨手翻開。

「生命的價值」

「論階級」

「論壓迫」

「論高貴」

......

在加爾的眼中，這些章節內容明晃晃的寫滿了兩個字---造反！

「不要驚訝，加爾先生，這是帝國初級學院的教材之一，每個年滿12歲的精靈都需要學習這一本書的內容。」看著一臉震驚的加爾，維克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語調上揚，帶著驕傲。

但加爾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熱血上頭的小年輕，也僅僅是驚訝而已，稍微翻看之後便隨手扔到一旁，說到：「我為什麼要聽從一個精靈。」

「因為您想要復仇不是嗎？向教廷的米勒主教復仇，向豺狼傭兵團復仇，向那些高高在上，視民眾為牲畜的貴族們復仇！」維克盯著加爾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到：「你那擦亮的寶劍不是在時刻提醒著你嗎？」

說完，維克打了個響指，科波菲爾提著一個滲著血的袋子走入，隨手甩在了地上，滾落出幾個人頭。

看到這一幕，加爾的渾身顫抖了起來，呼吸急促，他一眼就看出那幾個人頭來自當初殺死他養父的豺狼傭兵團，甚至包括了其中的團長和副團長，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幕！

維克攤了攤手，說到：「雖然很抱歉搶走了您親手復仇的機會，但這個見面禮是最容易拿到的。」

閉起眼睛，加爾用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他隱姓埋名，日夜苦練，不就是為了這一天么！哪怕他的實力依然有所欠缺，他也從未放棄過復仇，讓這些人渣付出代價！

破屋內，只剩下加爾粗重的呼吸聲，維克和科波菲爾都靜靜的看著這個堅毅不屈的男人，等待著他的答覆。

「既然你們有這種實力，為什麼還需要找我，是希望我做誘餌么？如果這是殺死米勒主教的代價，我接受！」

嘶啞的聲音響起，那怕隱忍多年的加爾也不能在這一刻完全平復心情，眼神中透露出瘋狂看著維克。

「不！加爾先生！我們不會對米勒主教動手，接下來的復仇，是你們的事情，注意！是你們！」維克走上前，撿起了那本書，鄭重的放在了加爾的手中，繼續說到：「當初我們精靈在人類的眼中也不過是隨意販賣的牲畜，但查爾斯大帝站了出來，哪怕他的實力無法和教皇比肩，哪怕我們節節敗退困守克倫威爾，我但們依舊沒有放棄，因為我們知道，如果不反抗，那麼永遠都是奴隸！永遠只能淪為玩物與牲畜！就像愛你的父母！就像你愛的珍妮！現在，我把這種精神傳達給你，傳達給更多像你一般的人！」

沒等加爾憤怒反駁，維克便拽住了加爾的衣領，用著低沉的聲音繼續說到：「我們沒那麼大精力做你們人類的拯救者，能拯救你們的永遠只是你們本身！神明帶來的宗教與統治已經糜爛不堪，教廷與王國之中，有著千千萬萬個米勒，我們是殺不完的，但你們可以！只要你們反抗！反抗那些壓迫你們的人！用刀！用劍！用指甲！用牙齒！用盡你們的生命！你們不是為我們精靈賣命！是為你們自己！為你的後代！」

說完，他依然沒有鬆手，緊緊的盯著加爾，雖然沒有散發出任何魔力，但依舊讓加爾感覺到一陣壓迫。

「夠了！」

加爾揮起手臂推開了維克站了起來，手中僅僅攥著那本書，他回憶起小時候那間不大的房子，父親雖然有些古板和教條，出門總是要穿起那件已經洗的發舊的絲綢外套，但每次出門回來總會笑眯眯的給他帶回小零食和玩具，母親做的飯菜也是那麼的可口。

養父總會嚴肅的盯著自己在揮劍，看到自己姿勢變形還會上去踹一腳，但每晚都會很細心的為自己按摩，塗上藥膏。

傭兵團的隊員們和自己嘻嘻哈哈的拼著酒，喝到興頭的時候還會獻上一些慘不忍睹的表演，也包括自己...

想著想著...

加爾已經紅了眼眶。

淚水帶下了臉上的污漬，如同卸妝的小丑一般。

再一次的沉默...卻瀰漫著悲傷...

維克拿出了一張紙條，放在桌上，便帶著科波菲爾離開了這間破屋子。

這個位面，有著更多的加爾等待著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