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1種自由的美感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下抓瞎,此時林世妍的內心充滿了一萬隻草泥馬,這是哪位小天才發明的暗室?
隨便一個不小心便能讓你體驗一下被牆壁支配的恐懼,從開始摸黑到現在已經撞了有幾十下了,左拐右拐也不知是拐到了哪裡。
她乾脆擺爛似的蹲在了原地,摸著剛才被磕磕絆絆撞著的地方,朝著周圍怪叫幾聲,回答她的只有空靈到迴音。
鬧騰了好一會,林世妍才感覺到精疲力盡,終於肯認認真真冷靜下來思考問題。
學校的實驗樓某一實驗室竟然藏有神秘暗道,但就這一件事而言就已經夠玄乎了,更玄乎的是這暗道下面居然留有這麼大的地下空間。
無論是校領導、老師或是學生都從未有提到過這個地方,學生就算了,但作為校方居然未仔細檢查校園裡的潛在危險,到底是無人所知,還是在刻意隱瞞?
啊啊啊啊啊啊!好燒腦!想了這麼一會怕是得死幾萬個腦細胞!林世妍抱住自己的頭,身體不自覺地前後搖晃著。她靠著黑暗中的牆壁,無精打采地料理後事。
想著怎樣分配自己的遺產……等等,自己好像根本沒有遺產。應該說怎樣分配自己的試卷,林世妍希望試卷和作業能全部送給自己的同桌,讓她做雙倍,然後將自己那一份燒給自己,如果做的不好就化身冤魂掛在她身邊嚇唬她。
好想給自己過一次愉快的生日,據林世妍回憶,她最開心的生日大概在剛滿四歲那天,她收穫了人生中第一個「玩具」——一個天使模樣的存錢罐。天使的兩個豆豆眼十分呆萌可愛,頭上還頂著一個金黃色的圓環。
那是回不去的時光,林世妍心想。一般人在這種時候大概會被悲慘的人生氣得哭出來。可林世妍不一樣,我不哭,甚至有一點想笑。
這並不在樂觀的範疇內,大概是因為本身就沒留下過什麼遺憾,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沒有把存錢罐里的財產揮霍一空。啊,說起來好想確實可以分配遺產呢。
人一靜下來便能回憶起很多東西,也能發現很多事情。
就比如說林世妍聽見了不遠處傳來的水滴聲。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那邊是下水道入口?
那這樣就好辦了,沿著下水道走,找到一個井蓋灰溜溜地爬出去,然後在眾人奇特而嫌棄的注視下灰溜溜地逃走。
總比困在這裡四處碰壁要好。
於是林世妍開始尋著那水聲扶牆走去,拐了好幾個彎,眼前豁然出現一線亮光,像是許久未用的電燈發出的微不足道的光芒。
同時一股刺鼻的鐵鏽氣味也迎面撲來,使得胃部一陣噁心。
居然不是下水道嗎?害,白高興一場。
但,有光總比抓瞎強。她是這樣認為的。
於是邁著輕緩的步子逐漸移動到拐角處。
……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可怖的屍體,滿牆壁的暗紅色液體已經凝固,構成一幅用血液作出的驚悚壁畫,帶著刺鼻的鐵鏽氣味充斥著林世妍的肺部,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感搖晃著大腦,似是要把那灘死水搖均一般。屍體四肢攤開,無力地癱靠在牆壁上,眼神空洞嘴巴大張,彷彿生前經歷過莫大的痛苦和令人窒息的絕望。在微弱白織燈泡的照射下顯得格外詭異。
林世妍的腦中警鈴大作,在零點幾秒內刻畫出一個字:
跑!
剛撒開丫子,林世妍便知道來不及了,
黑影從拐角處閃出,在瞬息之間散發出寒芒的物體便向她襲來。
林世妍下意識地用手去阻擋,對方卻十分狡猾地改變身位一腳踢中她的小腹,疼得她吐出一口淤血,極大的衝擊力使她重重地撞在背後的牆上,還好在撞擊的一瞬間將頭向前伸了一段距離,不然會損傷腦幹導致休克或昏厥。
對手並沒有給她任何一絲喘息的機會,手中的匕首又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她襲來。
在這百密一疏的關鍵時刻,林世妍居然想到了「小夥子不講武德」這樣無厘頭的話來。
好在自己也算半個練家子,在搏擊方面也略通一二,趕忙手臂交叉作防禦狀,抵制住對方猛烈的攻擊。
匕首離自己的脖頸近在咫尺,已經劃破了表皮,順著划痕淌著血。
「這位大爹,理智,理智一點啊,我還是未成年人,罪上加罪啊,有什麼困難跟我說一下好不好,為什麼要打打殺殺的呢,想進監獄是不是?」
林世妍一邊奮力抵抗,一邊努力勸說,希望它能回心轉意,頃刻間領悟到人之初性本善。
但上方的人似乎並不打算就此收手,似乎認為她在挑釁一般非要置她於死地。
再不停手,不出意外的話是要出意外了。
看著眼前那散發著冰冷氣息的匕首,自己哪怕稍微放鬆一下,那涼涼的兇器便會刺進自己的大動脈,開個大洞,導致瞬間失血,一命嗚呼。
趕緊出現意外吧,求求了。林世妍脖頸處的冷汗已經浸濕了校服的領口,巨大的力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雙臂已經開始微微發抖,不出十秒便會精疲力竭,任人宰割。
在她打算放棄時,上方的人突然收手了。
林世妍感到十分不解,來呀,再稍微堅持一下我就可以歸西了,你怎麼不繼續捅了?靠背啦每次都在人家想放棄的時候給個甜頭。
持刀的人扭頭看向一旁的拐角處——那裡似乎有一道黑影緩緩走來。
隨著模糊的陰影逐漸靠近,這位殺手擺開戰鬥的陣勢。
此時,那微弱的水滴聲又一次那樣清晰地傳入耳中,滴答滴答,像是為即將到來的命運細數著倒計時。
林世妍也被這緊張的氛圍所帶動,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眩暈感。
披著黑色斗篷的殺手立於白光之下,林世妍仔細觀察卻無法看清它的臉,只得將視線與之同步落在了右方牆壁上的陰影位置。
拐角處的陰影漸漸將身體扭了過來,沒錯,確實是扭了過來,就像是蠕蟲一樣。
林世妍感到一陣噁心的感覺,對方身上散發的噁心臭味一下子撲鼻而來。
剛才怎麼沒聞到?
對方仍處在微暗的角落,林世妍看不清具體樣貌,但就憑剛才那轉角的動作便讓她感到十分厭惡。
身旁這位的匕首已經提起置於眼前,身體微躬隨時準備衝上去與之廝殺。
哪成想對方卻開口說話了。
「嗨,兩位客官,光臨此地也不跟我說一聲個,害我不能好好地招待你們。」
對方朝這邊走來,雙方距離僅有不到十米。
隨著對方的靠近,難聞的氣味也愈加濃烈,林世妍感覺胃部正在翻江倒海,好不熱鬧,只差一點她就要把晚飯吐出來了。
「我為了恭迎二位特意畫了妝,做了些小小的修飾。」
裸露的腳踏進了微光之中,滿是黑色血色的污垢。
「多虧了裡頭的那位,我用了他新鮮的皮膚與血液作為我的化妝品,讓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美。」
它的身體顯現了出來,像是一顆歪脖子樹般囊腫又傾斜。
林世妍的瞳孔猛的放大,並且似是在表現出不可思議般微微顫動起來。
它的骨骼位置……與普通的人類相比完全不一樣,人類根本不會擁有如此扭曲的身體,像是把上半身使勁折過一樣。
更令人窒息的是它滿身的血液與撕開的傷口,一些細碎的皮膚像是沾上去的,還在往外滋滋冒血。
換皮這種事已經遠遠超出了人類能夠忍受住噁心的範圍,林世妍再也忍受不住,一股酸味直衝嗓子眼兒,扭過頭朝地上吐了一地污穢。
「二位請看,我美嗎?」
當對方的臉緩緩出現在自己視野中時,林世妍居然有一種將眼珠子扣下來的衝動。
那是一張扭曲到極致的臉,向外突出的眼珠,讓人感覺稍有不慎便會掉下來,更讓人反胃的是,它這兩雙眼睛是完全分開的,一隻分佈在太陽穴位置,並像是蝸牛觸角般自由伸縮、拉長;另一隻則在臉蛋上,雙眼明顯沒有聚焦,根本不清楚它到底在看誰,也許它兩個都看得到也說不定。
臉上布滿了血漬和大片大片的腐爛肉塊,有一塊臉皮甚至聳拉著,顯得格外驚悚。
林世妍又是一陣反胃。
「二位怎麼不說話?難道我不好看嗎?」
語氣瞬間帶上涼意。
林世妍感到很奇怪,擁有這種怪物級別的顏值居然還這麼糾結,它明明可以用美貌打動我,卻毅然選擇用努力來征服我,它真的我哭死。
拜託,你再這樣我都覺得自己嫁不出去了。
林世妍發現,從剛才到現在為止身邊這人沒動一下,一直保持著這種警戒姿勢,顯然它的接受能力比自己高多了,或者可以說是——固若金湯?
「啊,哈哈哈,你這長相……額。」
嘴上客客氣氣,內心其實……林世妍心虛地笑一笑,將目光挪開,對著空氣講話。
「我覺得您有一種,就是那種……比較自由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