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神仙山
呼！
一隻白頭海雕從濃密的松柏林中振翅高飛。
嘎！嘎！
白頭海雕發出兩聲尖利的，帶有震懾性的鳴叫。
彷彿，是宣告從東邊沿海到神仙山這一大片的廣袤地區都是它的領地。
鬍子拉碴的姬朝元穿著的確良襯衫，淺綠色的打著補丁的軍褲。
腳上是一雙洗得發白的綠膠鞋。
他抬頭看著空中的白頭海雕，彷彿和它達成了某種默契。
他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神仙山。
黑沉沉的神仙山。
冬天，被白森森的雪覆蓋。
夏天，被白森森的雨籠罩。
難得，有光照晴好的時候。
今天，藍天如溫潤光滑的玉石，白雲如絲絲飄蕩的棉絮。
高高在上的神仙山的頂端是平整光滑的青色岩石。
岩石上有自然形成的凹坑，盛積的雨水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耀著點點亮光。
神仙山頂端四周的青黑色山體是刀削一樣的絕壁。
絕壁上布滿了青苔，藤蔓，雜樹和深深淺淺的洞穴。
那些洞穴，有的深不見底，黑幽幽的很可怕。
有的洞穴很淺，僅供遮風避雨的樣子。
有的洞穴里供奉著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石菩薩。
絕壁之下是大片的碎石。
碎石堆里寸草不生，擺設著無數的石祭台。
石祭台上和四周有香火和血肉的痕迹。
這裡，曾經香火鼎盛，人山人海。
神仙山之所以叫神仙山，因為傳說這裡有神仙出沒。
到底是什麼神仙，就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後來，拜神運動受到強有力的遏制。
神仙山，被改名太平山。
不過，僅僅幾年之後，神仙山又恢復了本名。
神仙山的碎石地帶和原始森林之間本來是一大片綠草地。
因為這裡的土質比較好，早年有一位姓王的大地主把這裡開闢成了一個桃李芬芳，櫻桃蘋果俱全的果園。
後來，果園被分給幾十戶貧農。
再後來，無力維持果園的貧農把手上的果樹賣給家有牛馬，有勞力的村民。
果園，漸漸的就歸幾家所有了。
果園之下，被高大茂密的原始森林包圍著。
森林中草藥菌類豐富，野雞野兔成群。
連野狍子，野豬，狗熊和狼也時有出現。
加上鳥兒在樹頂盤旋啁啾，石澗間的山泉叮咚流淌。
這裡，和荒涼的神仙山頂端，形成了截然相反的樣貌。
原始森林的末端，就是太平庄村。
太平庄村是由四個分散的小自然村組成的大村。
東太平庄是村民最少，生活最窮，也是最靠近神仙山的村落。
姬朝元，是東太平庄村的小隊長。
沿著環山土路奔跑著的他呼吸均衡，彷彿和神仙山清晨的空氣融合在一起。
他的雙眼凜冽發光，威嚴地掃過沿途的一草一木。
「我說不來吧，你偏不信。」
「我們走的，是沒有人走過的路啊。」
「你從哪個位置上山，都能被姬老怪發現。」
「哎呀，看你說的，他難道是神仙不成？」
「采不到二兩草藥，被他罵一頓都不值當的。」
幾個偷摸著要進山的村民看見姬朝元的身影。
他們慌忙躲進了茂密的草叢裡。
姬朝元警惕地停住腳步。
呼！嗚！
一陣山風，旋轉著吹過草叢。
嘎！
白頭海雕鳴叫一聲，從空中掠過。
「我看到你們啦！你們想找死是不是！」
「老子抓住你們，打斷你們的狗腿！」
「老子送你們進去吃幾天牢飯！你們就美了是不是！」
姬朝元跺著腳破口大罵。
那幾個村民嚇得手腳並用，狼狽地逃走。
很多村民在背地裡叫姬朝元為姬老怪。
他的脾氣確實古怪，平時很少說話，讓人難以琢磨。
可是他一旦說起話來，那就是直來直去的，像炮筒子一樣不會拐彎兒。
他曾經參軍入伍，在抗擊外來侵略的戰場上榮立過二等功。
他退伍后回到故鄉，擔任了太平庄村的大隊長。
之後因為姬朝元組織護山隊，並打傷了進山偷采草藥的外鄉人。
他從大隊長的位置退下來，成了東太平庄村的小隊長。
姬朝元並不在乎自己是大隊長還是小隊長。
他依舊秉持著對神仙山的管理理念。
即使沒人和他一起看山巡護了，他依然堅持著對神仙山的守護。
他沿著山路，繼續圍繞著神仙山奔跑。
前方的天空，飄來朵朵黑雲。
柞樹林里，一個健壯的黑色人影似乎在尋找著登山的路徑。
「喂！我看到你啦！還不快給我滾下山去？」
姬朝元看到這種偷偷摸摸要上山的人就覺得氣往上撞，忍不住的要發脾氣。
那黑色人影身體伏低，從一個黑色皮包里拿出一個面具戴在臉上。
「你躲也沒有用！趕緊滾！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姬朝元大步流星地來到那人的身後。
那人緩緩起身，從面具上的兩隻眼洞打量著姬朝天。
姬朝元也在打量著他。
只見他身穿一套嶄新的黑色西服，裡面是雪白的襯衣。
他的手裡拎著一個黑色皮包，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的涼皮鞋。
他的那個面具，是個笑嘻嘻的娃娃。
娃娃的眼部，是兩個向前的凸起。
凸起的前部露出兩個眼洞，就像是一個望遠鏡。
「你是莊裡的也罷，外來的也好。趕緊的給我滾吧！以後不要讓我再看見你！」
姬朝元的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
他最看不慣，這種搞怪的樣子的。
「哦，你……。」
那人一開口，就暴露了粗糙之極的嗓音。
「你就是這個……神仙山的看山員嗎？」
姬朝元心裡想：這是什麼嗓子啊？這麼粗？有病吧？
「知道我是看山員還不快滾？我是不會讓任何人上山的！除非我看不見！」
姬朝元一擺手，邁步佔領制高點。
「哦，看山員同志，那你就看不見一次吧，好嗎？」
那人語氣輕鬆，帶著調侃的意味。
「少廢話！趕快下山去！」
姬朝元跺著腳呵斥。
「我啊，可是來這裡考察的。也許，會在這裡建一個基地呢。」
「到了那個時候啊，你們全體村民就有福啦。你們會得到一大筆錢，可以去城裡買樓房。」
那人拎著黑皮包晃蕩著，語氣里充滿了誘惑。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呀？我叫你滾呢，你聽見了沒有？」
姬朝元的神情冷漠。
「哼哼哼。我可不是，你說滾就能滾的。你最好，先弄明白這一點。」
那人發出粗糙的冷笑，聽來更像是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