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六 瘋魘怪物的真身
猩紅燈光照起的一刻，整個隱藏的十八層里變得斑駁血腥，充滿著幾乎實質化遮蔽視線的腥氣。影影綽綽的碎沫影子在整個樓層里游弋，像是飄起的浮塵，閃滅不定，猶如燈管。
霍焱止感覺到的無數窺測視線，便是從這些飄浮四周的碎沫影子上產生。
但一眨眼，這種窺視感又消失不見。
有的，只是眼前剩下的大廈一層毛坯層……
放眼望去都是光禿禿的混凝土牆壁以及預製板，發灰且乾燥，布滿塵埃。沒有落地窗，故而可以橫穿整個樓層的承重柱看到大廈外的如漆暗色，就像天空籠罩著一層黑布，套住無比壓抑的鳥籠子。
霍焱止站在了入口，看見面前幾米之外……赫然擺放著兩尊「人體雕像」，毫不意外，正是從第二座電梯里消失的劉藜與李希慧兩個年輕女孩子！
但她們居然被大半澆築在一團團混凝土內，只露出腦袋與小半個身體，顫抖之極，滿眼都是強烈的驚怖之色。
這時看到了霍焱止的出現，她們眼中終於喜出望外地流出眼淚，一副發現救命稻草的樣子，聲音變得凄切、驚惘、斷續而極盡哆嗦：
「救，救命……救！救我們！！快救救我們啊……啊，你……」
本來虛弱的呼號，像是病入膏肓的垂死之人。
但轉瞬間音調就一反常態地變得尖亢，陡然之極，顯得無比驚悚而刺耳……一下子像極了攀升到頂峰的銳器摩擦之音，難聽恐怖，錐入腦海，令人血氣翻滾而震退。
她們的表情也變得陰毒怨恨，大喊道：
「快，救我們啊——！！為什麼不救？」
霍焱止的身體上「嘭」的一聲後退，卻只是笑了笑……
「救？你當我傻子嗎？」
從「劉藜」與「李希慧」的身上，驟然湧現出兩副虛幻而巨大的尖嘯面孔，一個突兀激射，朝著霍焱止風馳電掣而來，發出猛厲的破空音。
霍焱止微退兩步的身形停止，按了按頭痛的腦袋，笑著說道：「呵呵，這厭咫血瞳的副作用還真是沒一回讓人好過呢～」
他只是微笑，彷彿全然不將眼前的詭異陰森處境當回事。
剎那間，恢復正常的眼睛神光一閃，將手中捏著的金絲無框眼鏡戴回鼻樑上。
然後眸光變得冷冽。
「安保經理呢？」霍焱止低喊一聲。
滿是陰沉不爽的阿虐師弟在身旁，一個模糊之下現出身形，憤怒地大跳，上躥不已地吼叫道：「不要總是一言不合就向我們老闆動手。你們能不能……能不能有點商業道德？！該死！該死！！為什麼總是這麼不講禮貌，沒有規矩……」
阿虐師弟氣得暴跳如雷，臉色漲紅，眼神猙獰萬分：「該死！該死！！——」
他一邊吼著，手中的石頭塊一邊「唰！唰！」數聲便以更加猛虐恐怖的速度射出，甚至接近突破音障一樣，連續爆鳴地擊向前方。
兩張呼嘯而來的巨大虛幻面孔眨眼而近。
尖嘯與擲空聲相遇，竟是產生火藥爆炸一般的震耳欲聾的「轟」鳴，楔形波紋層層而驟亂，四周的塵埃猛然如狂瀾掀翻：
「轟！硿——！！」
來自「劉藜」與「李希慧」的兩副巨大虛幻面孔頓時被攪成一團亂流，那上面發散的怨毒陰怒情緒明顯一滯，然後似有絲絲畏懼，竟是星流雲散般落荒而逃……化作無數細小的透明影子，重新在更遠之處凝聚出來，害怕地看著霍焱止。
大廈當高，夜晚霜重。
「呼」地狂風起。
彈指之間……
隨著這兩個怪物面孔的退避三舍，這空蕩蕩的毛坯層的十八樓里，一下子露出它更殘酷血腥的「真實」面貌。
……
劉藜和李希慧這兩個年輕女孩子，其實都已經死了。
被澆築在混凝土裡的姿勢不變，只不過都是死不瞑目，滿眼殘留著驚恐，生前曾不住地落淚乞求。
而在她們二人的「混凝土雕像」之後，是一個更為寬大的混凝土檯子，就像泳池被灌注之後被搬到了地面上。
那上面同樣澆築著只留一個上半身裸露在外的人，但渾身血淋淋，陰暗詭異地壓低著面孔……此刻背對著霍焱止，如同個工人般在幹活，不斷來回擺動著手臂，叮叮噹噹得像在敲擊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還回來？為……什麼，為什麼都不能還給我……為什麼啊……」
那個背對著霍焱止的詭異工人影子嘴裡不斷喃喃念叨著，像是精神失常的病人，一遍又一遍。
低沉的嗓音，搭配著十分扭曲嘶啞的聲調，令聽到之人的情緒也漸漸被感染，甚至，感覺多了一絲變態意味……逐漸變得扭曲，乃至瘋狂。
「為什麼，為什麼啊——」
「他」重重地吼道，一瞬間，扭斷僵硬的脖頸以血森可怖的兩眼望來！
霍焱止一下子看清「他」的面容形貌，忍不住也是嘴角一抽搐，微微不可聽聞地「嘶」地吸了口涼氣。
感覺身上起雞皮疙瘩～
因為……
「他」的正面赫然連基本的人形都已經不剩多少，-身上的皮肉就像割開的破破爛爛的袍子一樣翻卷！血肉模糊，液體滴淌而下，手裡拿著一柄磕出豁口的瓦刀在敲著底下澆築「他」的混凝土。
隨著「他」的轉身，盯住霍焱止。
所有的細小浮塵也整齊地轉了個身。
一下子變成成千上萬的飄浮的血紅色肉塊散布在四周，體積從極小到極大，轉變驚人……整個毛坯層里的空氣都被它們布滿，令人汗毛皆聳，一瞬間寒氣大生！
「你為什麼還回來？」「他」已經與記憶里的張頭兒形象完全不同，目光幽幽地問道。
看「他」的神情，恍惚間似恢復了幾分理智，而且一種奇異的光芒閃過，就像認識霍焱止一樣。
霍焱止看見「他」的目光，不由得微微詫異。這漫天飄浮的血肉塊畫面，雖然陰森可怖，但對霍焱止構不成半點壓力。稍微有點雞皮疙瘩，已經是對於「他」的足夠尊重。
「嚶嚶嚶，老闆，看來今天還能有一番收穫呢。」自家秘書再次冒出來，跟著阿虐師弟站在一塊，嬌笑連連，胸口微盪。
「你居然還有著自我意識？看來還沒到演變成鏡污泉眼的地步，你仍然處於瘋魘怪物的層次之內，呵呵，很好，不錯。這樣就有交流的空間了……」
霍焱止沒有時間打情罵俏，上下打量「他」一番，倒是露出很滿意的樣子，說道：「你如果肯告訴我，究竟是誰把你弄成這個樣子的話，或許我就能幫助你。」
只是。
很可惜，就在霍焱止剛說完這句話——